19 十九

急于追人的衛長寧追了兩日才将人追到,遠遠地跟在後面,不動聲色,她們走得慢,衛長寧就走得慢些;她們急着趕路,衛長寧就策馬追上去,每次都很友好地保持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前面的馬車在路上停留很久,元安歇得也夠了,就往前探首望着,道:“世子,前面怎麽不走了。”

衛長寧靠在樹旁看書,聞言将書卷了卷,擡首道:“那你就再歇會,免得待會又喊累。”

元安覺得也對,就靠着樹幹打盹。

衛長寧與他們隔了很遠的距離,并不知曉前面發生的事情,然而君琂卻遇到了麻煩事。

黑衣人不多,與這些兵士人數很相近,他們手持各式武器,兇神惡煞,為首的頭領騎馬走近君琂的馬車,“君相想來極是識趣,此時回頭還來得及。”

馬車裏的人沒有回應,連聲嘆息都沒有。

護送君琂的人有皇帝派來的金吾衛,還有衡水的兵士,見到如此猖狂的殺手也是一驚,有人立即上前喝道:“吾等奉聖意接大人回京,爾等橫加阻擾是何居心。”

金吾衛将馬車迅速圍住,阻擋黑衣人的腳步。

“居心?”領頭的黑衣人聞言冷笑一聲,大聲道:“半路截人,你們莫不是傻子?君相,你以為今天有我們這幾十號兄弟在,這些金吾衛還能護得了你?”

“知曉金吾衛辦事就趕緊離開,我們既往不咎。”

黑衣人彎弓射箭,直指馬車,驀地松手,箭射在馬車上面的木板上,羽尾铮铮作響,金吾衛大為一驚。黑衣人周身的兇煞之氣叫人渾身發寒,金吾衛不敢懈怠,提劍迎了上去。

兩相厮殺,刀劍碰撞的聲音極大,震耳欲聾,元安被震得摔下來,衛長寧驚得握書站起來,方才的劍鳴聲磨得她耳朵生疼,不容思考,她牽馬就躍上。

元安一把拽住她的缰繩,神色驚恐,慌張道:“世子,你去了也沒用,那麽多的兵士在,你去了指不定會添亂。”

衛長寧眼眸一凝,顧不得許多,扯過缰繩,冷喝道:“你在這裏等着,我自己過去,我會武功的,就看看。”

她不是真正的衛長寧,皇祖父自小就教她騎射的功夫,比起文弱的普通人,她還是強一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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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安沒想到她的力氣那麽大,生生将他甩出幾步開外,等爬起來,世子早就跑到前面去了。

片刻的功夫,前面就沒有聲響,衛長寧策馬而去的時候,滿地屍骸,遍布血水。她勒住缰繩,看着地面山的轱辘印記,奪過屍體上的弓箭,策馬追過去。

金吾衛駕着馬車先走,殺手不死心地策馬跟着過去,窮追不舍,馬車偏離原本的路徑,走得越來越偏。草木枯黃的時候,沒有濃烈的青草氣息,便掩蓋不住血腥味。

不知是誰淩空一箭,射中了駕車的人,那人立即滾落下來,馬兒受到了驚吓,四蹄飛奔,也不顧前面是不是死路。

金吾衛接連被射殺,死傷無數,馬車出乎意料地跑得很快,讓殺手始料不及,他們奮力追趕的同時,又不忘去殺死剩下的金吾衛。

兩相奮力厮殺,那個馬車就跑出了所有人的視線。

馬車失控,跑的速度是平時的幾倍,衛長寧避過那些殺手,緊追着那輛馬車,在追上的同時,她從馬背躍到車上。躍過去的速度慢了些,差點被甩下馬車。她緊緊扣住車板,半個身子淩空在車外。

她抓了幾把都沒有成功,旁邊的樹木擦着她的身子,幾乎要将她刮下去。

風聲呼呼過耳,眼前草木快得幾乎沒有影子,衛長寧咬牙繃緊着小身板,使了全部的勁頭,驀地有只雪白的素手拉了她一把,将她的身子拉上馬車。

馬車晃得讓人坐不住,君琂握緊她的手,眉眼微不可見地一斂,似極為不喜,“胡鬧!”

眼下不是責怪的時候,兩人都不再說話,衛長寧去試着駕車,讓馬車停下來。兩人都是女子,并非是力大的女子,衛長寧則去試着拉缰繩。

受驚脫缰的馬,已不聽使喚。

衛長寧的手被勒出血印子,馬都沒有停下來,再跑下去指不定就是懸崖峭壁,君琂立即道:“跳車。”

眼前就是密林,撞上去後果指不定更加嚴重。

衛長寧也覺得只有跳車這條路,她拉着君琂一齊跳下去,落地前抱緊着她。

馬車在兩人落地的同時撞到了樹,車板撞得粉碎,馬卻還在那裏奔跑,殺手立即追過去,查看車內的人。

兩人滾下車後,沖擊的速度頓時滾下一個小山頗,借着前頭突起的小山丘恰好隐藏着行蹤。君琂被撞得頭腦發昏,衛長寧撥着小樹攔着上方。

瞬息,殺手的腳步聲出現在林子,見馬車裏是空的,就在周圍搜尋着,并沒有放過的意思。

衛長寧屏息凝神,全神貫注地透着樹影縫隙盯着他們,渾身緊繃着,極是害怕他們查到這裏來。

她一手依舊抱着君琂,方才跳才車的時候,明明是她護着君先生,落地的時候卻又變成君先生護住她,瞬間就換了方向。

君琂被衛長寧死死锢在懷裏,她渾身都似散架了一般,疼得她咬牙,伸手去使不上半分力氣。

腳步聲重了些,吓得衛長寧心口慌亂,忙用力将君先生抱緊,以此來縮小兩人占地的範圍。

君琂出身禮教大家,矜持自重,被她這般緊密抱着,極是不喜。衛長寧身體極是柔軟,兩人這般貼合得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縫隙,她覺得自己觸碰的每一處都是女子的柔軟,讓她緊張得無所适從。

殺手就在上面,君琂也不好再動,渾身緊繃到了極點,唯有期盼殺手早些離去。

近處的殺手還在草叢裏搜尋,剩下的金吾衛趕來,又是一番厮殺,這讓衛長寧得了空隙。她吹了一聲口哨,自己的馬兒立即踏塵而來。

她顧不得其他的,害怕殺手半道上又返回來,連忙将君先生扶上馬。這種緊要關頭也顧不得去何處,她牽着馬踉跄地往林中深處跑去,不知是不是錯覺,背後總感覺有人跟着,她一刻不敢停,緊張下越走越偏,一直走到沒有天光的盡頭。

在遠處等待的元安久久不見世子回來,也打馬去找,厮殺過後的現場讓人作嘔,他一刻不敢停,也聰明地按照車轱辘留下的印記去找,他一面找一面喊,就是見不到世子。

天快黑了也不見世子回來,他牽着馬往前走,天際透着灰敗的暗藍色,前方就是荒山野嶺,指不定就有惡狼,他找到那個被撞碎的車板,吓得哭了起來。

他将車板翻過來,也沒有世子與君先生影子,他慌得不行,大聲喊着,他一人在附近找了許久。

月上中天的時候,遠處有人提着火把而來,也是沖着被撞壞的馬車翻找,最後也同樣停了下來。

軍人極是敏感,韓元一身铠甲,冷光滲人,元安透着火光認出他,立馬蹿了出去。

元安懂禮的停留在幾步外,先報上自己的身份,“韓将軍,我是衛國侯世子的小厮元安。”

韓元自然知曉是他,忙讓人将他帶過來,問道:“你家世子在何處,怎地你一人在此?”

元安将世子弄丢了,正急得不行,遇到救星忙将所有的事情說出來,不忘道:“我家世子就是去救君先生,才不見的。”

韓元頭疼,他是接到君琂特地送去長安的書信,明白她的處境,恐她遭遇刺殺,才特地過來接人,卻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

代王李齊過世三年,君琂不顧朝堂上雜亂無章的弊處挂冠而去,皇帝不善朝政,立藺世宗為相。此人眼光手腕驚人,行事刁鑽,一手扶持着自己的人登上朝堂,武将中也不乏有人傾倒于他。

現在朝中的文臣武将有多少是他的人,皇帝自己也弄不清楚。每每皇帝的意思都會受到朝臣的反對,處處受制。藺相的勢力悄無聲息滲透到大唐朝的命脈中,就是懼怕為他所知君琂的蹤跡,韓元一而再的謹慎,沒想到半道上竟直接将人弄丢了。

對于衛世子的救人,他一時不解但沒有去深想,立即命人去周圍查找。

元安不敢回侯府,對于遇上女人就失去理智的世子,他也沒有辦法,只好時時跟着韓将軍,盡快找到世子。世子最重要的事便是明年春考,若是誤了又得等三年,她已經被府內繼母壓制得難以喘息了。

韓元是軍人,服從陛下聖意,他将君琂生死不明的消息秘密傳回京,順帶命人去衛國侯府送信,将衛世子的遭遇一并說了。

書信送到侯府的時候,衛國侯在府衙沒有回來,送信的人将書信遞至門人處就離開,衛見緒見到将軍府的印戳,心中覺得奇怪,他回來後就諸事不順,去長安城國子監就讀的事也沒有回應。

他從門人那裏接過書信,就大着膽子打開,見到‘衛世子生死不明’幾字,心中大喜過望,忙攜帶着書信去後院見母親。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小侯爺你湊過去,有嘛用?

衛長寧:有句話說的好。

作者:什麽話?

衛長寧:患難與共。

作者:……

下更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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