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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珞定睛一看,竄出來的正是府中的護院之一,姓寧名武,寧家的包身奴,因為自幼力大便讓他學了拳腳,成了一名護院,平日裏辦事還算穩妥,就是不輪值時喜歡喝上兩盅。

綠竹立刻擋在了寧珞面前呵斥道:“大白天的什麽殺不殺的,驚到了姑娘你當得起嗎?”

寧武一見是寧珞,驚惶之色立減,“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抹着眼淚道:“九姑娘替我做主,那個小雜種要殺我!”

寧珞聽他言語粗鄙,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你胡說什麽?”

還沒等寧武答話,一個黑影似豹子般竄了過來,一把按住了寧武,劈頭就朝着他狠狠地砸了兩拳,正中了那寧武的鼻子,頓時鼻血長流。

寧珞又驚又怒,厲聲喝道:“住手!衛泗你瘋了!”

衛泗的拳頭一滞,忿然一腳踹了過去,那寧武哀嚎着滾了兩圈,一頭撞在了路邊的樹幹上,頓時暈了過去。

“你……你怎麽這樣無故打人?”寧珞氣得渾身發抖,“這樣你就算學了本事也讓人瞧不起!”

她費盡了口舌好不容易才讓寧臻川答應讓衛泗做了寧珩的貼身跟随,一同去了禁衛軍,幸好寧珩和前世一樣,對這個孤僻狠戾的男孩還挺投緣的,沒兩天就手把手教起了他功夫。

衛泗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流露出一絲受傷之意,忽然在草地上扒拉了兩下,找出一個粗粗的樹枝來,跪下來雙手舉在寧珞面前。

“你這是什麽意思?”寧珞略帶惱意地道,“你當我不敢打你不成?無論他做了什麽,你也不能把他打成……”

下人房裏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好幾個人從裏面跑了出來,一見寧武的慘狀都吓了一跳,紛紛跪下來向寧珞告狀:“九姑娘,這小子專橫跋扈得很,仗着去了少爺跟前,我們這裏好幾個都被他揍了。”

“九姑娘,你一定要為我們做主,這樣下去,我們都寒了心了。”

一時之間,那幾個護院都群情激憤,握拳挽袖的,恨不得沖上去群毆衛泗一番。

這場景好生眼熟,前世衛泗被抓百口莫辯的時候,是不是也是如此?

剛才驟然見血的驚懼和惱怒漸漸平息了下來,寧珞定了定神,緩緩地道:“你們确定是衛泗專橫跋扈嗎?綠竹,去找幾個人來問問。”

沒一會兒,這事便水落石出了。

下人房裏有兩個老實的哆嗦着說了實話,這幾個護院仗着自己會點拳腳,平日裏都拉幫結派的,一見衛泗一個新來的小孩去了寧珩跟前當差,還能出入軍營,實在嫉妒得很,隔三差五地找茬,今日不知道衛泗什麽地方得罪他們了,幾個人一起圍毆,衛泗一開始只是讓着,不知道怎麽忽然一下發了瘋,不管不顧地追着那個寧武就開打了,旁的人怎麽都攔不住。

旁邊有個廚房裏的小婢女跪在那裏,忽然吶吶地開了口:“九姑娘,我知道衛泗為什麽打他……他罵衛泗了……”

那小婢女顯然有些害怕,說了一句便住了口,寧珞心裏憋着一股子氣,寬慰道:“他罵了什麽?告訴我,別怕。”

“他罵衛泗是沒爹媽的雜種,”小婢女看了衛泗一眼,終于下定了決心,“說他的眼睛就是鐵證,還說他從館子裏跑出來的,一定是已經被破了身的……還說要……”

她羞紅了臉,說不下去了。

寧珞的腦中“轟”的一聲,好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前一世她救了衛泗之後,一直悉心照料,衛泗好了以後便在她的聽雲軒做了一個小厮,饒是如此,衛泗也還是在下人中吃了不少暗虧,最後那件事情爆發時她才知道。

而這一世她刻意遠離,卻沒有想過,這樣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沒了倚靠會被人羞辱成這幅模樣!

這一剎那,她真想照着那個寧武的腦袋踢上一腳。

“叫管家過來,你們幾個,我們寧府是不敢留了,”寧珞冷笑了一聲道,“查一查還有哪些拉幫結派的,一并處置了。”

那幾個護院的沒想到這嬌滴滴的小姑娘會這麽狠,頓時傻了,紛紛磕頭求饒,寧珞也不理他們,指了指衛泗道:“你,雖說事出有因,可你出手這麽重,也要罰你,随我過來。”

她一路怒氣沖沖地往前走去,腳下重重地踩着,仿佛那不是青磚,而是那些個狗眼看人低的貨色。

眼看着前面一塊鵝卵石松了,從路上凸了出來,綠竹正要提醒,便見一直垂首跟在身後的衛泗卻一下子竄了出去,一腳将那塊鵝卵石踢出老遠,旋即又默不出聲地跟在了身後。

寧珞的腳步頓了頓,五味陳雜地看了他一眼,一路默默地到了聽雲軒,坐在前廳的椅子上,她思忖了片刻,放緩了語調道:“我哥還在軍營,你怎麽回來了?”

衛泗悶聲道:“我告了假的,辦件事情就回。”

“那就好,”寧珞生怕他這桀骜不馴的性子在軍營也捅了簍子,沉下臉道,“你以後務必要收了你的性子,有事情說理,就比如剛才這事,你原本是占理的,只要來回了我,自有我和爹爹替你出氣。”

衛泗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忽然便咧嘴笑了:“原來你心裏還是惦記我的。”

他的五官又長開了些,依稀有了前世深邃的輪廓,只是那笑容依然帶着幾分孩子氣的誠摯,顯然心裏快活極了。寧珞忍不住失笑:“我怎麽會不惦記你?我救了你的命,又讓你跟着我哥,是讓你好好活着,活出個人樣來,而不是成日裏和那些人打架。”

衛泗鄭重地應了一聲:“我會出人頭地的,九姑娘你等我。”

這話聽起來有些歧義,寧珞暗笑自己這兩天可能被那兩樁親事弄得昏頭了,抛開心頭的異樣,她笑着道:“你明白就好,趕緊回去吧。”

衛泗猶豫了片刻卻沒有動腳,只是抿着嘴唇看着寧珞,眉頭緊鎖。

“怎麽了?”寧珞不由自主地柔聲道,“是缺什麽東西嗎?還是在軍營裏吃苦了?”

“我聽說……”他悶聲道,“有好幾個人向你求親了。”

居然連遠在禁軍大營的衛泗都知道了,寧珞臉上一熱,責怪道:“什麽好幾個人,別道聽途說的。”

“便是有一百個也不稀奇,你那麽好,誰見了都會喜歡。”衛泗的眼中熱切,好像能放出光來。

被這麽一個小孩子這樣贊揚,寧珞有些忍俊不禁:“你懂什麽。”

“我自然懂,我才比你小了兩歲都不到,”衛泗認真地道,“有件事你一定要聽我的。”

一旁的紫晶樂了:“你這人真是有趣,九姑娘為什麽要聽你的?”

衛泗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冷郁陰狠,紫晶膽小,這猝不及防的,被他看得吓了一跳:“你你……你幹什麽這樣看人!”

衛泗上前一步湊到了寧珞耳邊:“別的人也沒什麽,只是有一個人你千萬千萬不能答應,那個人就是……楊彥。”

“楊彥”兩個字仿佛是從他齒縫中擠出,帶着無盡的憎惡。

還沒寧珞回過神來,衛泗便後退了兩步,沖着她躬身行禮,退出門去。

衛泗怎麽會如此讨厭楊彥?

剛才他的語氣和表情,完全不像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

難道……難道衛泗居然也和她一樣,是從前一世重生而來?

寧珞悚然一驚,霍地站了起來走到門邊,衛泗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這一場意外幾乎讓寧珞一夜未眠,她有心想叫衛泗探聽一下口風,卻不知何故有些情怯,從前的噩夢她努力正在一點一滴地忘卻,也已經下定決心要讓衛泗遠離她遠離有可能會發生的孽緣,如果再和衛泗有了什麽交集,會不會又是一發不可收拾?

就這麽一猶豫,最好的時機也就過去了,衛泗第二日便回了軍營,看起來居然是特意為了和她說這句話而來的。

端午節馬上便到了,家家戶戶都挂起了艾草、做起了香包,聽雲軒裏也不例外,滿屋子一股奇怪的雄黃粉味道。

最讓寧珞高興的是,表哥秦亦瀚也終于将産業巡查完畢,登門拜訪,他和從前一樣周到,給府內的老老少少都帶了一份禮。

老夫人照例淡淡的,收了禮後以長輩的身份回了紅包,随意聊了兩句便托辭身子不适回房了,秦亦瀚倒也松了一口氣,畢竟老人家在,總有些拘謹。

秦湘蘭有兩年沒見到侄子了,看着侄子長得如此俊雅,不由得喜笑顏開,拉着他詳細地問了江南親人的身體狀況。

京城中秦湘蘭陪嫁的商鋪已經用了新的管事,都是秦亦瀚親自挑的人選,很是忠心可靠,這陣子的經營也是蒸蒸日上。

翌日便是端午,這一年來大陳五谷豐登,沒什麽天災*,盛和帝便下旨讓京兆尹與民同樂、共度端午佳節,秦湘蘭便和丈夫商量了,侄子難得來一趟,女兒這幾日也一直關在家裏,不如今日就帶着一起去京郊看賽龍舟散散心。

也不知道是誰嘴碎,一家人剛出府門,二夫人寧成氏便帶着寧萱笑吟吟地跟來了:“噯呦,三妹妹這是要去看賽龍舟嗎?正好我們一家子也要去呢,一起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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