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金多寶手邊沒帶紙，尴尬的吸溜了一聲，臉紅的像是香辣小龍蝦，邱天擡手用食指在她嘴邊勾了一下，然後側身把黏糊糊的口水抹在了水泥臺上。

“……”

他在做什麽！這個地方待不下去了！這個人也老死不相往來吧！

她猛的站起身，分分鐘就要逃離，被邱天抓住手腕，“你跑什麽啊。”

金多寶咽了口唾沫，确認不會再噴出口水來才開口，“我，我回去吃飯。”

“一會兒再吃，我請你。”邱天手上一用力，金多寶被拽的又坐了下去，她極力的看着遠方，假裝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你不問問我為什麽不高興麽。”邱天看向她。

“呃，你為什麽不高興？”金多寶從善如流的問他。

邱□□她招了招手，等她湊近了些小聲的跟她說，“不告訴你。”

“……”

神經病！

邱天看她有些無語的表情自己笑了，“你再問我一次啊。”

“我不想知道了。”

“再問一次我就告訴你。”

“我不。”

“你不問我就告訴你朋友你盯着我流口水。”他欠揍的一笑，還挺認真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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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多寶再次妥協，“你為什麽不高興？”

“因為我忽然不想踢球了。”邱天聳了下肩，“我覺得踢球挺沒勁的，這麽說好像有點兒幼稚，可我覺得大家踢球不是為了夢想，只是為了賺錢，這很沒勁兒。”

金多寶跟小學老師似的問他，“你的夢想是什麽？”

這個問題邱天從小到大答了千百遍，他堅定的答，“走出亞洲，走向世界，沖進世界杯。”

“哦。”金多寶不太懂足球，但也知道不少臭豆腐店都以“國足”命名，想來邱天的這個想法還挺困難……

邱天聽她那單音節的回答感覺很是敷衍，他的神色沉下去幾分，“你也覺得不可能麽？”

金多寶之前覺得邱天是那種有些愛玩愛捉弄人的大男孩，現在又覺得他是那種懷着一腔熱忱的挺單純的人，她看他失落，莫名就有些跟着難過，吸了口氣安慰起他來。

“你知道柏拉圖的‘洞穴寓言’麽？”

他看起來有些疑惑，但很認真的看着她。

“大概是說洞穴裏住着一群人，他們面朝牆壁，身上綁着枷鎖，身後是跳躍的火焰，火照在牆上映出影子，洞穴人無法轉身便以為那些影子是實物，還給他們起名字和他們一起生活，直到有一天有個人掙脫了枷鎖，他轉身看見了火堆，又跑出洞穴看見了外面的世界，只是眼睛被外界的光忽然照射變得什麽都看不見了。”

“就這樣？”邱天問。

“嗯。”金多寶點頭，“柏拉圖想說真理固然難求，但也不能放棄追求的腳步。你或許覺得你現在的夢想有些遠，可也不能因為困難就一輩子被束縛着看牆壁吧？”

邱天從小就被邱爸送去足球學校上學，球踢得多，書念得少，他們那一群人精通許多玩意兒，就是沒幾個愛學習的，金多寶是第一個這麽跟他認真講大道理的人。

他都聽愣了，生平頭一次覺得愛讀書的人這麽可愛。

說不想踢球是氣話，許多道理他也明白，就是偶爾失意一下。結果看金多寶這麽一本正經的，他都不好意思迅速振作了，裝着依然不開心的問她，“那你說，我現在怎麽辦？”

“啊。”金多寶有種帶表哥家小外甥的感覺，被人依賴的詢問作業答案似的，只是她身邊坐的這位是很厲害的人呀，還想着振興國足呢，她可不敢随便瞎說什麽。她想了又想，鄭重的跑出來八個字，“以夢為馬，勇往直前。”

前面她說什麽柏拉圖的時候他只是因為不熟悉而怔愣，這次他卻真的有些被鎮住，這麽簡單的話，就和他一直簡單的願望一樣貼近，他沉默了足有半分鐘，然後心裏就覺得有什麽不一樣了。

金多寶給人當了通老師覺得很有成就感，就是嘴巴還有些疼，閉着嘴任邱天沉默。小雲給她發短信說再有半小時就回了，叫她先去學校附近的披薩店占個位子。

她和他告辭，“我要去吃飯了。”

邱天背上書包跟着她一起站起來，“你要吃什麽，請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還約了室友一起。”

“那一起請就好了。”邱天解釋了句，“不想這麽回去被我爸媽看見擔心，也不想一個人吃飯。”

“那行吧。”金多寶還沒從“人生導師”的身份中走出來，看見邱天這個小可憐樣兒就有幾分不落忍，領着他往校外的披薩店走去。

途中路過一間花店，夕陽餘晖照着門口那些包裝好的花束特別美好，金多寶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邱天停下步子，“喜歡哪種？”

“啊？不用啦不用啦！”金多寶吓了一跳，她只是随便看看而已。

“老板，那捧金菊多少錢？”

“……”金多寶扯了下他袖子，“菊花是送老人的好不好？”

“這樣。”邱天低頭看了她一眼，“那你喜歡哪種？”

“真的不……”

“老板就那個金菊麻煩再給包一捧！”邱天再次朝老板喊了句。

老板娘笑盈盈的看着這兩個年輕人，她正在修剪百合，看到金多寶在她手上的視線停過好幾次，對邱天建議道，“百合是剛到的，這個怎麽樣？”

邱天點頭，“那就這個吧。”

金多寶有些窘迫的站在一旁看老板娘挑花、挑配飾、挑包裝紙，還有一絲絲開心，她好像還沒收到過別人送花——地鐵口帶着二維碼包裝紙的假玫瑰花不算的話。

結賬的時候老板娘問他們，“是學校的學生麽，辦個會員卡吧，免費的，留個手機號就可以，以後買花打九折哦。”

邱天點點頭，問金多寶，“手機號？”

金多寶念了一串號碼，邱天往手機裏輸入然後撥出，等金多寶的手機響了一聲才挂斷，然後交錢拿花遞給金多寶，“走吧。”

金多寶捧着花，回頭看了眼老板娘，“不是要辦會員卡麽？”

“不辦。”

走到披薩店門口時正好碰上了下地鐵過來的小雲，小雲對着并肩而來的兩人眼睛瞪得銅鈴大，誰昨天還說不是男朋友來着？這臉打的啪啪啪啊！

金多寶也有些不自然，尤其是當小雲的視線開始集中在那一捧花上的時候簡直叫她想鑽個洞躲進去。她一步上前，把花塞進小雲懷裏，幹巴巴的鼓了鼓掌，“祝賀王小雲同志考試歸來！”

小雲先去看邱天，見他沒露出什麽表情，又望了眼幹笑的金多寶，疑惑的問她：“是我out了麽？現在小姑娘之間表達友誼都是送百合的？”

三人點了個套餐，金多寶只能喝蔬菜粥，消滅食物的重任被小雲一人獨攬。

她盯着也只喝粥吃生菜沙拉的邱天，“你吃那麽點兒能飽？”

“過兩天要尿檢，最近吃東西比較注意。”邱天解釋，“這些肉裏可能有激素。”

小雲哽了一下，朝金多寶埋怨，“你男朋友太不會聊天了。”

呃……金多寶糾結從哪裏解釋起來比較好。

邱天倒是完全不在意的拿過菜單問小雲“還要不要添點兒什麽”，似乎自己不吃看小雲吃也能吃飽了一樣。

按照小說傳統的套路，高富帥都愛能吃飯的傻白甜啊。

金多寶現在很想在這兩人頭頂标黃加注：謝謝大家你們在一起了。

小雲沒點單，邱天給金多寶要了份水果拼盤，跟服務員囑咐，“西瓜換成梨謝謝。”

小雲趁邱天轉身朝着金多寶猛眨眼，被邱天看到了還關切的問了句，“你眼皮抽筋了麽？”

吃的心滿意足的小雲飯後很有覺悟的不想當電燈泡，抱着那捧據說是送她的百合花就想趕緊撤，被金多寶死死的拽住了不叫走。

金多寶現在心裏有點兒亂，她感覺邱天似乎是對她有意思，又怕自己想多了。她有個作者給她解釋過自作多情的意思：別人朝我笑了一下，我就已經在想我們以後孩子叫什麽了。

她可不想成為那種人，雖然她有天無聊的時候還真的想過如果小說男主姓邱那麽可以叫“邱刀餘”之類的……呃她只是在替她的作者們想小說而已，并不是替邱天兒子起名字啊！

亂七八糟的想着，她把小雲推到中間走，自己挽着她的胳膊走裏頭，邱天就在靠馬路的那側陪着溜達。三人一路沉默的總算是到了樓梯口，也不必糾結位置關系了，排成一列一個個的上樓梯。

邱家的客廳裏，邱媽擔憂的問邱爸，“看見了吧，我就說小天跟對面那個女孩子在談對象嘛，你還說我多想！”

“我咋看見有兩個女生啊。”

“哎呀就是靠着小天走的那個哇，抱着花的，胖一點兒的那個。”

“小天都二十了，真談對象也沒什麽嘛，你幹嘛這麽緊張？”

邱媽更憂愁了，“那個女孩子妖裏妖氣的咧，那天出門還塗紅眉毛！哎呀小天這是什麽眼光啊……”

小雲在樓道裏驚天動地的一個噴嚏，把整棟樓的聲控燈都給震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