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一場大病,讓難得休息的宣青塵狠狠睡了七天,直到七天後,他才幽幽轉醒。

或許是病養得好,起身時他雖覺得昏昏沉沉,身體發軟,但被扶着坐起身喝了一碗藥後,他已能在床頭半睜着眼,仔細梳理他腦海裏的一團亂。

好像在哪一天他病倒了,之後什麽都不知道,唯一有印象的,是南淨雪似乎來看過他,并且大哭大鬧地與旁人對峙,之後是宣威的聲音,像是說了什麽,最後……最後他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随着精神慢慢恢複,宣青塵越來越懷疑,腦海裏那些畫面似乎真的發生過。

「我昏睡了多久?」他無意識地問着。

「少爺,你睡了七天了。」随侍答道。

「七天……七天?!」居然這麽久了!他以為自己頂多睡個一、兩天而已。他吓得急忙翻開被子起身,問道,「淨雪呢?她怎麽樣了?」

随侍被宣青塵的大動作吓了一跳,連忙扶住他。「少爺,少奶奶她……前幾日是有來鬧過,不過被老爺制止了,現在少奶奶她很好啊……」

「果然,那一切并不是作夢!」宣青塵再也坐不住了,雖說突然坐起腦袋一陣暈眩,卻也顧不了那麽多,連忙坐在床沿欲下床。「我一定要去看看。」

那名随侍拗不過他,只好飛快的替宣青塵打理一下門面,穿好保暖的衣服,本想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去找南淨雪,想不到宣青塵不耐他慢吞吞的動作,自個兒快步趨前,忘了自己太久沒起來走動,差點兒腿軟跌倒。

随侍快被他吓死,連忙扶住他,瞧他欲往的方向,很快地解釋道:「少爺,少奶奶現在應該不在房裏,而是在大廳裏。」

「大廳?」宣青塵更擔心了,她如此排斥宣家大院,躲在房裏已經是她可以忍受的極限,為什麽她會跑到大廳去?是有人強迫她嗎?她怎麽受得了那種驚吓!

宣青塵才剛醒,心裏就被各種擔憂給塞滿,在随侍的協助下,好不容易來到正廳外,就要往內行去。

然而,他在廳外看到的畫面,卻讓他一只腳懸在空中,整個人都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

廳裏,南淨雪立在正中央,雙眼清明,井井有條地正在和管家說些什麽,而那些話,是宣青塵想都沒想過會從她口中說出來的。

「……冬衣的材料……絲綢二十疋、棉布二十匹,相公喜歡深青色,老爺喜歡灰色,這兩色多進一些。下人每人添一件棉襖,做成棕色夾領的樣式,那代表着我們宣家大院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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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院巡邏的路線也要改善,以往太過一致了,連相公帶着癡傻的我都能避過。管事你與李護院商讨一下,研議出幾條路線,每日更換。而我會跟相公商量着,建立我們宣家自己的武力,與宣家糧行跟镖局合作的模式劃分開來……

「還有,以後府裏不許再有私刑,所有犯錯的下人都帶到我這裏,由老爺、少爺或是我來決斷,違反國家律法者,則送官府。」

說完,南淨雪轉向一旁頻頻點頭微笑的宣威,露出一個羞澀的微笑。「老爺,我這麽說對嗎?」

宣威一副欣慰的模樣說道:「很好很好,我只是提點你一下,你就能做出這麽多處置,以往我們倒是埋沒你的才能了,你如今已然有宣家大院的主母氣勢。」

南淨雪聽得喜孜孜的,「我只希望能幫上相公的忙,別讓相公又像這次一樣病倒了。」

宣威聞言,嘆了口氣。「這件事我也有錯,要不是我這家主做得不夠,也不必所有的重擔都落在青塵身上。」

「爹,你就別自責了,真要說起來,我給青塵帶來的麻煩不是更多嗎?」南淨雪吐了吐香舌。

翁媳兩人對視一眼,笑了起來,這溫馨的畫面讓廳外的宣青塵都看直了眼,一度懷疑自己是否病還沒好,現在看到的完全是一場夢。

沒錯,家中的和諧、父親的體諒及妻子的清醒,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一切,然而只是睡了一場長覺,就什麽都實現了,他深深的有種不真實感。

此時,廳裏的人終于注意到門外的他,南淨雪水眸一亮,連忙迎了過去。「相公,你怎麽起來了,還走到這裏來?」

宣威也是眉頭一皺,換成以前早就開口罵人了,現在卻謹慎地選擇用詞,仿佛怕激怒宣青塵般。「青塵,你大病一場,該好好休息,府裏的事你不必煩惱,有我們在呢。」

宣青塵怔楞的看着眼前面露關懷的兩人,忍不住問道:「我是在作夢嗎?」

南淨雪偏着頭,面露狐疑。「相公,你說什麽啊,你的病真的好了嗎?」

她這麽一問,他竟理解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原來我的病還沒好,難怪看到了幻覺,我居然看到你恢複了記憶,不再那麽癡傻,甚至還跟爹有說有笑的,讨論宣家大院的改革,那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

瞧他一臉認真地說着傻話,她噗哧一笑。「相公,你的病真的還沒好,連看到的事情是真是假都分不清楚了。」

他眯起眼,消化了下她的話,眼神由思索慢慢地露出課色,之後更是直接暴出了驚喜,雙手冷不防輕輕抓住了她的肩頭。「淨雪,是真的?你是說真的?你的記憶恢複了?」

南淨雪點了點頭,深情地凝視着他說道:「相公,我全都記起來了,前些日子真的辛苦你了。看你都累倒了,如果我還繼續那樣渾渾噩噩,不是太對不起你了。」

宣青塵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自己的感動,即使堅強如他,此時都不禁覺得喉頭似乎梗住了什麽,一時之間什麽都說不出來,深吸口氣想平複自己內心的澎湃,他卻發現自己做不到,最後終于一把抱住了南淨雪,深深的、用力的像是想将她嵌進自己身體裏那般。

他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明白失去後又重新得到的那種美好與滿足。他注意到她的頭上,重新插上了兩人定情的玉簪。

宣威此時走上前來,猶是一臉動容地道:「或許是你倒下去給淨雪太大的沖擊,她居然清醒過來,記起了一切,還主動來找我,告訴我她想學習如何管理宣家大院的內務,因為她想讓你無後顧之憂,不再為了她或是為了這個院子鎮日煩惱了。」

宣青塵似乎沒有在聽他說話,只是緊緊抱着南淨雪,這令宣威有些沮喪。這孩子……仍未原諒他嗎?

不過他并不會在這時分開這對愛侶,反而很識時務,聲音有些幹澀地道:「你們小倆口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我……我這就走,不打擾你們了。」說完,他神情微黯地轉身離開。

想不到宣威腳都還沒踏出門檻,宣青塵卻突然擡起頭喊了一聲,「爹!」

宣威身軀一震,連忙回過頭來,他以為宣青塵根本不會注意到他。

令他想不到的是,宣青塵竟對着他溫和一笑,那笑容裏有着釋懷與動容。其實在看了今天這一幕後,宣青塵就有千言萬語想和宣威說,但不管怎麽說,似乎都無法表達他心情的萬分之一,末了,也只能化為情意深重的三個字——

「謝謝你。」

宣威笑了,眼眶中卻有着淚光閃動。他知道兒子原諒他了,而這句謝謝,不管是在感謝他願意放下身段與南淨雪相處,抑或他教導了南淨雪,給了她掌家的信心,至少父子之間的心結解開了,正是修補彼此關系的開始。

「這句話也是我要說的,謝謝你,青塵,還有,辛苦你了。」宣威與宣青塵對視着,彼此間有種心照不宣的默契,那是什麽都動搖不了的父子之情。

于是,宣威走了,廳裏不相幹的人也走了,大夥兒很識趣的給了夫妻獨處的空間。

沒了外人,南淨雪終于敢放心地說出心裏的話。

「相公,在富田村那段日子的回憶,我還記得喔!」南淨雪柔柔地看着他,湊上前吻了他一記。「相公為我吃了許多苦,除了養雞養鴨下田,還親自煮東西給我吃,帶我去賞雪,讓我釀的酒成為了皇室特許的佳釀……」

「這些都是我早就應該做的,只是我覺醒得太慢,竟是等到了你服下忘憂丹才覺悟。」宣青塵也回了她一個吻,嘆息着說道:「當初我會向父親争取娶你,不顧宣家大院的森嚴家規,便是因為我愛你,然而我卻将你當只金絲雀般關在這個院子裏,自以為這樣的保護對你最好,想不到卻讓你更透不過氣,壓抑了你的心情,埋沒了你的本事。是我忘了愛你的初衷,忽略了保護你的承諾,所以不管受什麽苦,我都心甘情願。」

「那你騙我玩游戲,也是應該的嗎?」南淨雪突然俏皮地側臉瞄着他。

宣青塵先是一楞,接着毫無愧疚地笑出聲。「那是當然的,玩游戲可是我們夫妻之間最重要的一環。」

瞧他那麽不要臉,南淨雪不依地槌了下他的肩,最後螓首靠在他的胸前,感受着他因笑聲而傳來的震動。她似乎好久沒有看到他這麽開心、這麽喜悅了。

「相公,當我發現自己成為你的負累,讓你病倒時,或許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沖破了忘憂丹的藥性,我才會什麽都想起來。」南淨雪撫着他的俊臉。「以後,我不會再躲在你身後了,我要站在你旁邊,成為配得上你的人。我現在已經開始學習管理宣家大院了,連爹都說我做得好呢。」

「你确實做得很好。」宣青塵還是有些擔憂。「但你別太勉強自己了。」

「這才是我要說的!」南淨雪佯怒地捏住他的臉。「相公,你居然剛病好就亂跑,到底是誰在勉強自己?」

宣青塵連忙投降。「好吧好吧,我馬上回去休養。」

南淨雪粲笑着攙着他的手,像是扶他走回房間,事實上卻是趁機依偎着他。因為已經不知道有多久,夫妻兩人沒有這樣無憂無慮、放松喜悅地在院中散步。

宣家大院的天空,烏雲終于散了。

奇山縣,猶如記憶中一般,各式奇山林立,風景特出。

走在奇山縣的大街上,那黃池酒鋪依舊在,隔壁的滿來客棧倒是關門大吉。宣青塵帶着南淨雪舊地重游,同樣被酒鋪的掌櫃給叫住,只見他滿臉笑意地端了兩杯酒來,要讓他們試飲。這些熟悉的景色人文,令人不禁有種再世為人的感覺。

宣青塵夫妻接過酒來,對視一笑,一起仰頭将酒喝盡。原本預料中的口味,似乎有些許改變,比他們第一次喝的黃池酒似乎更香更醇了一些,不再像以前那般華而不實,已經頂得上黃池酒這塊大招牌的派頭了。

「掌櫃的,你們這酒似乎與我多年前所喝的味道不同。」宣青塵說着。

讵料那掌櫃尴尬一笑,搔了搔頭道:「嘿!客人必定是行家,才能喝出水酒的不同。其實我們黃池酒經過了改良,那個富田酒客人應該知道吧?我有幸喝過一次,簡直大受打擊,根本不是我們黃池酒可以比的。

「我當下羞愧得很,便下定決定要釀出與之匹敵的好酒,所以回來後在制酒上下了工夫,連這釀酒的原料,都是特地向京城的宣家糧行進貨。

「雖然我自豪自家的黃池美酒,但比起富田酒,老實說還天差地別。可惜富田酒自從成為禦酒後,市面上已經買不到了,要不然真想再喝一點,看能不能在這釀酒之道再往前邁進一步……」

那酒家掌櫃感嘆着,南淨雪卻偷偷笑了起來。

宣青塵輕輕敲了她的頭一記,朝頑皮的她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富田酒已經成為酒界的傳奇,卻少有人知釀出好酒的只是個年紀輕輕的丫頭,而且還是在她神智有失的情況下釀出來的。

瞧那掌櫃猶自長籲短嘆,宣青塵改變話題問道:「掌櫃的,不知道隔壁的滿來客棧怎麽關門了呢?」

與王霸天勢不兩立後,宣青塵自然不會與滿來客棧合作,所以也沒有再多注意滿來客棧的情況,想不到短短幾年間,奇山縣的滿來客棧就不見了,這裏可是進出北方的門戶,相當具有代表性,沒道理會放棄這麽一個做生意的好地方,所以宣青塵覺得事情一定不簡單。

果然那名掌櫃聞言,雙目微亮,一副八卦的樣子靠了過來,神秘兮兮地小聲道:「那王家就別提了,前幾年王家與京城的宣家不知為什麽鬧了起來,宣家封鎖了京城對滿來客棧的供糧,王家家主王霸天也聯合諸多客棧抵制宣家,改而找別的糧行合作。

「結果兩年前宣家糧行不是炒作了一番黍稷的行情嗎?王霸天也混水摸魚想射宣家一記暗箭,結果黍稷的價格崩了之後,王霸天也賠了一屁股債,現在滿來客棧都關光光啰!那王霸天賣了王家大宅,也跑得不知所蹤……」

夫妻兩人這才恍然大悟,宣青塵也終于明白他當年離開京城時,擺王霸天的那一道讓他蒙受了多大的損失。不過這也算是王霸天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如今算計他們夫妻的始作俑者姬冰一家都受了律法制裁,他們也不想再追究王霸天的事,安穩和樂的日子不該讓仇怨給破壞了不是?

此時,南淨雪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也是此行夫妻兩人最主要的目的,于是開口問那掌櫃道:「掌櫃的,瞧你消息靈通,能不能請問一下,這奇山縣有一老道,身穿灰色道士服,白眉長須,手上拿着一竹杖,上挂布條寫着「懸壺濟世」。我看他應該都在這一帶閑晃,不知你有沒有他的消息?」

嬌美的南淨雪聲音脆生生的相當讨喜,那掌櫃很想回答她,可惜他這回卻是一頭霧水地皺眉苦思,片刻後說道:「沒有啊,咱們奇山縣上至縣令下至隔壁老王家的小狗我都認得,但并沒有什麽老道出現過,唯一的道觀都離這裏百裏遠呢!」

「是這樣啊……」南淨雪垂下了頭,有些失望。

宣青塵輕拍了下她的肩,算是安慰,向掌櫃的道了謝,象征性地打了瓶黃池酒便告辭。不過離開前,他竟然反贈給那掌櫃兩瓶酒,只說這是自家釀的,一瓶送與掌櫃交流品嘗,另一瓶,若掌櫃遇到了那灰衣老道,再将酒交給他。

夫妻重新走在大街上,然而逛了一整天的奇山縣,別說道士了,連個和尚都沒看到。最後夫妻兩人登上了一座位于高處的小山巅,可俯瞰整個奇山縣。

在眺望遠處的夕陽時,,南淨雪嘆了口氣。「唉,還是找不到那位道長,我本想向他致謝,并親口告訴他,他的忘憂丹真的有效,我已經找到我的幸福了!」

橫豎四下無人,宣青塵親密地摟着自己的小嬌妻,也不怕別人看到。「你就當自己得了一樁仙緣吧!那位道長既然不是普通人物,就一定能感受到你的謝意。」

「我也覺得道長一定是神仙呢!」南淨雪驀地笑了起來。「那我向他許願,他應當也聽得到啰?」

「你要許什麽願?」宣青塵好奇問道。

「我希望道長能保佑我們,讓我們盡快有一個孩子。」南淨雪虔誠地說道。

「孩子?」宣青塵的笑容變得有些奇妙。「你不覺得你想要一個孩子,應該求的是我嗎?」

南淨雪先是一楞,想了一想之後臉蛋兒不由紅了起來,「你這人真壞!」

「不壞怎麽會有孩子呢,既然娘子如此迫不及待,為夫今晚必然全力以赴,絕不讓娘子失望就是,哈哈哈哈……」

山谷之中,響着男子洪亮的笑聲及女子的嬌嗔聲,這洋溢着滿滿幸福的聲音,就是不知道那神秘的老道聽到了嗎?

山腳下,黃池酒鋪的掌櫃正要關門,不意看到擱在桌上的兩個酒瓶。想到今日那對氣質不凡的夫妻,他也不禁好奇起來,便打開了一瓶酒,想試喝看看。

那酒的香氣才飄到鼻間,掌櫃的臉色馬上為之一變,連忙就着瓶口喝了一口。

這一口下去,通體舒暢,香醇的酒仿佛讓全身筋骨都活絡了起來一樣,令他脫口而出叫道:「富田酒!難道那對夫妻就是……」

還不待他回神,酒鋪外突然閃過一個灰色的影子,接着桌上另一瓶未開封的富田酒就這麽不翼而飛了,然而從頭到尾,掌櫃的就像是沒看到一般,仍兀自沉浸在震驚之中。

奇山縣的大街上,一名灰衣老道大搖大擺地走在路中央,舉着一支上頭挂着「懸壺濟世」布條的竹杖,另一手拿着壺酒喝得不亦樂乎。如此奇怪的形象,竟沒有引起任何一個路人的注意。

「好酒好酒,這可是老道客串一回月老的代價啊……咦?還要包生孩子?難不成這回老道還得兼一回注生娘娘嗎……」

尾聲

兩年後,宣家糧行重新得回了皇室特許糧商的稱號,同時富田村的糧會也與宣家糧行合并,自然富田酒這特許酒商的名號也冠到了宣家的頭上。宣家大院一時榮耀無比,宣青塵及南淨雪夫妻兩人,達成了前人所未能達到的成功。

只不過事業越做越大,人手越請越多,連富田村的張龍、張虎、王家漢子等等,全都被拉進了糧行裏,但宣青塵仍煩惱着心腹不夠用。

只有他一個人管理偌大的宣家糧行及酒行,畢竟相當吃力,就算宣威不時的協助,再加上将信得過的宣家親族加入,卻也是杯水車薪。他想分一些權力出去,但接管權力的人除了要他信得過,還得腦袋清楚、思慮敏捷,有大将之風才行。

最後,宣青塵只能把腦筋動到了某一個人頭上……

下了兩天大雪,好不容易放晴,路卻變得又濕又滑,宣無痕一邊叨念着,一邊認命地直往富田村趕路。

因為,他的女人夏小桃居然被宣青塵夫婦給拐到北方來了!

「該死的宣青塵,居然每次都有辦法把老子挖出來幫他的忙!上次小桃子去宣家糧行買糧,一去不回,想不到是和小雪兒好上了。老子去找人竟然就被宣青塵給派了差事,足足在糧行忙了七天……」罵完這些之後,宣無痕為了閃避一個水窪,居然直接踩進路邊松動的積雪,半個人陷了進去,好不容易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的腿從雪中拔出來。

用力地喘了一口氣之後,宣無痕更怨宣青塵了。

「還有上上次,遇到收成時節,老子就覺得不對勁,連忙帶着小桃子到南方她親戚家躲了起來。想不到小桃子連那地方都告訴了小雪兒,剛好讓宣青塵派人在那裏堵老子,害我又得負責宣家在南方買米糧的事,我……我招誰惹誰啊!」想到自己以往的清閑生活,就因為那個便宜爹宣威跑了出來,他就不時的被抓到宣家貢獻勞力,氣得他想到這事就嘔得半死啊!

結果他老兄一拳槌在樹幹上,大樹猛地一搖,一坨積雪好巧不巧地砸在他頭頂上,讓他在一陣眼花之餘,又瞬間被凍得耳清目明,這種沖突的轉變讓他滿心怨恨,如果可以,他真想找宣青塵狠狠打一架,然後解除兄弟關系!

但是該趕的路還是要趕,他還是得到富田村去,把他家夏小桃給揪回來。而且這一次他一定要十分機警,在看到宣青塵之前就先帶人跑路,絕對不再給對方派遣差事的機會。

好不容易來到了富田村,景色一切如常,田野被雪覆蓋,路上也沒幾個人,奔波勞碌的他終于松了口氣。

他熟門熟路地來到了劉婆婆的院子,因為宣青塵老是有辦法抓他出來當宣家糧行代表的緣故,富田村他來了不下百次,跟村民有一定的交情,這個小院子他也住過好一陣子,連後頭的雞鴨和小雪兒養的兔兔和貂兒,他都幫忙養過哩!

大刺刺地推開了門,他以為宣青塵會像以往一樣,坐在裏頭等他,好整以暇地露出一個可惡的微笑。然而這次卻不同,他意外地看到廳裏只有夏小桃一個人,正坐在那裏溫酒,瞧他走進門,還送來了一記甜笑呢。

「你來啦。」夏小桃迎了上去,體貼地替他拍去頭上及身上的雪花,笑嘻嘻地送上一杯溫酒。

「好東西!」這可是皇室特許的富田酒呢!宣無痕一口飲下暖胃,一邊調侃她道:「你今兒個怎麽這麽溫柔,是開竅啦!」

「我這麽溫柔,是要先給你回報啊。」夏小桃的笑容不變,眼神卻有些古怪。

「否則怕你等一下連酒都沒得喝啰!」

「為什麽?」宣無痕手裏還拿着空酒杯,正要再斟一杯,因聽了她說的話,不由停下手中動作,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下一瞬間陳伯便由前門走了進來,身後還帶着幾名以前合作過的商人。

「無痕啊,你果然來了,青塵說今年北方收糧的事要讓你負責,你來得真準時。」

「我什麽時候答應他……」宣無痕當下知道自己又被陰了,二話不說拉着夏小桃往後門走。「陳伯,我還有事要忙,走先——」

話還沒說完,後門卻又冒出了黃大嬸,她同樣帶着幾個人,從後頭堵他。

黃大嬸笑着道:「青塵知道你會走這一路,早就叫我從這裏堵好,別讓你給溜了。」她一把将他推回廳裏,笑觑着他便是一頓訓話。「你這麽大的人了,本就該分擔一下家裏的工作,你們宣家如今家大業大,就青塵父子兩人如何忙得過來?

「你是他親弟弟,自然也要幫家裏的忙,青塵待你也不薄啊,每年宣家糧行的花紅都有給你不是,像你這麽聰明伶俐,不從商簡直太可惜了……」

宣無痕表面上低頭忏悔着——他對待自己認可的長輩一向很尊敬——事實上,他心裏正對着宣青塵腹诽不已:要不是你這家夥分花紅給老子,老子需要沒事就被你抓去處理差事嗎,如果可以的話,老子也不想要那些花紅啊!

等到黃大嬸罵得差不多了,宣無痕終于認命,開始與那些前來洽商的商人們讨論起今年北方的糧市及價格。其實宣無痕表面上看來吊兒郎當不拘小節,卻也不愧有宣家的血脈,生意手腕一流,三兩下就搞定了那些商人,也為今年宣家糧行大賺一筆。

大夥兒和樂融融的喝酒聊天時,宣無痕默默的将夏小桃拉到一邊,咬牙切齒地低聲道:「小桃子,宣青塵這次又用什麽東西拐你來了?」

她一聽,笑嘻嘻地小手比了個五。「五顆哈密來的大甜桃!」

他聽了氣不打一處來。「五顆甜桃你就把我賣了?」

「我才不會這樣就把你賣了。」她搖了搖頭,讓他心裏好過了些,但她下一句話又差點讓他吐血。「還有明年夏天咱們京城土産的桃子,青塵大哥包我要吃多少有多少。」

「這樣表示我還算有點價值嗎?」這丫頭居然喜歡吃桃子喜歡成這樣?宣無痕簡直欲哭無淚。「算了,小桃子,你會在這裏,小雪兒應該也不遠吧,宣青塵那家夥怎麽不見了?我直接找他算帳!」

「青塵大哥帶小雪兒去賞雪,可是——」

「他帶他娘子去賞雪,然後把事情都丢給我?」不待她說完,宣無痕的俊臉猙獰地抽動着。「不把他逮回來将工作丢還給他,老子誓不為人啊!」

「小痕子,話別說得那麽早,青塵大哥和小雪兒本來是去賞雪的,後來他們決定回府了。」夏小桃促狹地看着他。「因為小雪兒途中身體不舒服,看了大夫之後,竟是有喜了,所以青塵大哥當下決定回京城,這裏就交給你了。」

聽到南淨雪懷孕的消息,幾乎把她當成自己親妹妹的宣無痕又是一呆,接着是狂喜,但下一刻他又想到自己那誓不為人的誓言,臉色不由難看起來。

「你真是誓不為人了,因為你接下來的責任和工作量,可是要做牛做馬啊。」

夏小桃有些同情地看着他。「宣家大院的長孫啊!待小雪兒懷胎十月,坐完月子,甚至到孩子一步步長大,青塵大哥的心神勢必會被分走許多,屆時你就算想賴掉家業,也賴不掉了。」

宣無痕一臉苦笑地與夏小桃面面相觑,想到未來艱辛勞累的日子,真想抱着她跑路算了。可是他雖然嘴硬,宣青塵這個兄弟他還是認的,加上他确實疼惜楚楚可憐的南淨雪,否則哪會一而再、再而三的中招。

最後,宣無痕搔了搔下巴,突然看着夏小桃怪笑起來。「既然拿孫子來堵我啊,好,很好,小桃子,那咱們也來生一個,跟他拚了吧……」

全文完

後記

人生歸零 風光

如果要将風光所有書中的女主角做個排名,最不想變成哪一本書中的女主角,截至目前為止,這本《娘子純釀》一定是排名第一,沒有其他。

舉前作《我的相公是只鬼》的女主角靈心為例,一雙眼可以看到各種恐怖的鬼魂,倒黴的是膽子還很小,這樣的女主角應該算悲慘了吧,但是和南淨雪比起來,風光甚至覺得靈心真是個幸運兒啊!

說真的,在《娘子純釀》中南淨雪不是最可憐的,相反的,她可能是最爽的一個,因為在她心智減退的階段,她的生活裏只有快樂的事,所有煩惱、憂愁都被她忘了。

把視角轉到現代來看,若是風光也吞下了忘憂丹,等于這一輩子幾十年來所有學習的經驗及經歷的人生全都歸零。如果年齡可以随着心智的退化一起回到年輕的時候也就罷了,反正砍掉重練時間還很長,最怕的就是像南淨雪這種心智降低了,年齡還是沒變,那等于先前活過的人生都浪費了,身體還是繼續老化,光想想就可怕。

幸好南淨雪年紀輕,恢複也快,沒浪費幾年時間又是好漢一枚。要是換成個三、四十歲以上,已經事業有成的人變成南淨雪這樣,就算心智只幼稚個一年就好,結果八成是無法挽回的凄慘啊!

相較于女主角,這本書的男主角宣青塵就真令人動心啊!這種深情款款型的男主角風光很少寫,不過一寫出來就覺得他真可口,無條件的寵女主角寵到天上去。

若是一樣把視角換到現代,像宣青塵這種男人……呃,就如同韓劇《來自星星的你》所說的一般,高富帥兼深情款款、智慧無邊還要帶超能力的男人——地球上壓根沒有!所以大家看着這個故事流口水就好,千萬不要投射到真實社會啊,到時交不到男朋友不要怪風光喔……

因此,當各位讀者看完這本《娘子純釀》,是否心有戚戚焉跟風光想的一樣呢?曾經看過風光好多本書的讀者們,心裏最不想變成的女主角,又是哪一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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