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修)
牛車行了許久,人煙漸稀。甘棠探出頭,令車夫将牛車停在山下。旋即跳下車,伸手扶着謝幼安走出牛車。接下來一段路,她們只能自己走。
青山霧氣缭繞,讓人看不清本來面目。
她們向着青山走去,卻怎樣也走不到山腳,只見周圍阡陌交通,雞犬相聞。草屋旁農田肥沃,奇怪地是看不見有農夫耕作。一路走來,卻不見周圍景物有什麽大的不同。
但到了某處,謝幼安腳步一頓,再前行,面前景便不似之前了。青山仿佛隔的很遠。
金燦陽光透過枝桠映亮的褐泥,散發着濃郁清香,粉色桃花瓣嬌豔欲滴。芳草萋萋,樹木葳蕤。木屋旁繞着淺淺小小一泓溪流,門前落花一地自成□□。
謝幼安的木屐踩在落花上,留下一個印子。目不斜視地走向木屋旁,沒在這難得的景色上多做停留。腳步間裙擺飄揚,寬大的雙袖半垂下。
眼前的木屋有些矮,側面有個黝黑岩石,小樹半遮住窗柩。
謝幼安停下腳步,笑看了耀靈一眼,道:“看來屋中之人一時半會兒醒不了。”
耀靈也忍不住地揚起唇,輕點下颔,旋即踩着石塊微一踮腳,雙手便趴在了窗柩下的木條上。稀稀疏疏的光照在木桌旁,陰暗處的胡床側卧着一個男子,只看的見他一個背影和有些淩亂的墨發。
謝幼安提着從門口拿下的墨色籠子,遞給了耀靈。她接過麻利地啪嗒打開鎖,放出籠子裏雙眼炯炯的大鳥。接着跳下石塊,捂着嘴幸災樂禍地笑。
那只灰色的大鳥有個極其可愛的名字,幼幼。卻長得半點不幼嫩,那硬硬的羽毛根根直挺,雙目鋒利銳氣,橙紅的爪子,彎鈎似的嘴。
不過也算是鳥如其名的——調皮且幼稚。它一被放進屋,便歡喜地尖尖叫了聲,飛了一圈後,将目光投到了安複臨這個主人身上,再次展翅飛去。
原本恬靜可入田園詩畫的山林,頓時被男子氣急敗壞地呵斥聲劃破,“拿開爪子!又撕壞了我的棉被!是誰放進來的!”謝幼安帶着耀靈和甘棠走到正門。
等了不到一會兒,門邊被裏面人大力打開了,來人一襲白衣雙袖飄飄,三千墨發随意地垂下,風流俊秀。只是男子俊臉稍帶怒色,“誰把那只笨鳥放進來的?”陰狠眼神盯着耀靈,“耀靈,又是你給你家女郎出的好主意?”
“怎樣?”明明是謝幼安指使的。耀靈卻很大方地颔首認下,臉上毫無畏懼之色。
安複臨只能無奈地瞪她一眼,卻毫無辦法,最後只陰測測地看着謝幼安,“小師妹,此次上山是有求于我吧?那就先把這丫頭關柴房裏餓上三天。”
耀靈鼻子似乎輕哼了聲,偏頭看着犯了錯呆呆站地上的幼幼,蹲下身逗弄它,半點不理會安複臨。
謝幼安只笑而不語,打量了一下他微皺的衣裳,和散在白衣上的烏發,“入眠不脫衣,見客不洗漱,師兄你可越來越随性了。”
“怎麽,只許你士族任性胡鬧皆是風流?”安複臨側身讓她們進了屋,順手抓住想要亂飛的幼幼,徑直塞進籠子裏,挂在門口。
屋內十分簡單樸素,木椅上挂着一張白狐皮,其餘便只有內室有一張胡床。
安複臨轉頭向謝幼安道:“說吧,來這裏為了何事?”他徑直坐在唯一的那把胡椅上,複又擡手撫了撫衣袖,眉與目皆精心雕琢,鼻梁直挺,唇色單薄。
當他溫柔地注視着你時,便有了一種謙謙君子般的溫潤無瑕。
“又露出那種恐怖的眼神了。”耀靈不輕不重地偏頭對甘棠道。
謝幼安心中輕笑,安複臨臉上笑容亦不變,眼神輕輕落在耀靈身上,忽然道:“小師妹,把這多嘴的丫頭送給我吧,我一人藏在這深山老林也怪寂寞。小師妹所求之事我都應下便是了。”
“耀靈若願意留下,我當然絕無二話。”耀靈趕緊望着自家女郎,可憐巴巴地搖頭。
謝幼安輕笑,給安複臨一個無奈地眼神。
“既是這樣,小師妹還想求我什麽事?”他語氣不耐且嘲諷。
謝幼安卻不吃他那套,徑直轉過身去,她看着挂在胡床之上毫不起眼的彎弓:“師兄怎知我有求于你?或許我只是來看看師父給我留下的木屋,看看這兒的宜人景色呢?”
安複臨忽然便冷下臉,道:“我自是知道此處是師父留與你的。那怪老頭一向偏心得很,我只是暫住而已,等到——我自會離去,你急甚麽!”
早就習慣他這種喜怒無常的性子,謝幼安當下依舊笑道:“好吧,師兄勿惱。此次前來的确有事相求。”安複臨哼了聲,徑直躺在那張胡床上。寬大衣袍掩住整張臉,示意他一點都不想聽。
“師兄想不想下山啊。”
謝幼安輕飄飄一言,便将安複臨驚的差點直起身。知道她不會無緣無故說這話,心中按捺住,他袖依舊掩面道:“你說我想不想。”
“我明日要去趟吳郡。待一月後我回來之時,便幫師兄處理你的麻煩事。”
“你這鬼丫頭真有法子?”安複臨直起身子,面容嚴肅地道,“你知我最看重這事,開不得半點玩笑的。”
謝幼安垂下眼睫,嘆了口氣,“大智如師兄,怎麽也只束手無策。”
安複臨從胡床上走到幾步之外的坐墊,旋即不知從哪兒拿出了個茶杯。
自倒了杯茶水,淡淡清香隐隐透出。沒有招待她們的意思,抿了口茶水,安複臨瞥了眼謝幼安:“好了,我相信小師妹。”說完此話,唇角微揚,笑了聲道,“我這兒閉塞的很,才知道似乎小師妹嫁了位将軍?”
“你既然都說知道卻還問什麽,”謝幼安不理會他,直言道:“你知道我想求你什麽?”
安複臨唇角微揚,“怕是與這将軍有關吧。”
謝幼安嗯了聲,跪坐在他對面,眼眸定定望着他,靜靜地等着什麽。
“好好好。”只見安複臨笑了笑,拿出身旁櫃中最下格的小布包。打開原來是副龜背,黝黑殼子比兩只手掌還大一些,竟是副百年龜殼。
他取出紅燭染上,又将布帛包住右手,将龜背緩緩燃燒,待灼到龜甲便會裂出細細紋路。安複臨将龜甲小心放回布帛之上。
“太原十七年五月日蝕,七月,十月太白星現,兵戎之争不斷。”他眼神望着龜甲,嘴中呢喃了什麽,又道:“你那陸恒是踩着鮮血沙場,扒着死人白骨向上爬的人,還需占蔔什麽?
謝幼安皺眉,催促他道:“蔔卦時全神,師父教你的忘了?”
安複臨于是不再說話。他擺弄着龜甲細看,眸光越發凝重,漸漸地一動不動。
過了許久,謝幼安亦不敢催促。
安複臨輕輕長舒了口氣,低低吐出兩個字:“大兇。”
龜不吉,不可複蔔。
謝幼安目光微閃,低眉不語。耀靈和甘棠也默不作聲。
“他是踩着流血的沙地,眨眼間便取人頭顱之人。煞氣忒重,影響了蔔卦也說不定。”安複臨安慰般地道,“這種人罕見能有什麽好卦,他自己也未必怕這個。”
“不是他怕,是我怕。”謝幼安平淡地道。
安複臨沉默許久,漸漸笑了起來,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道:“罷了罷了,明日我再用蓍草筮驗一次。”
“無需再筮驗了,師父早已說過筮驗無用,多則不靈。”
安複臨不語,她又說道:“待我一月後回建康城,再幫師兄謀劃那事。”
謝幼安深望了眼床頭那張弓,沒有再說話。
待她們走出木屋,從來時的路一路繞出,位移景換。待再出現在山腳處,竟斜陽淺照,青山薄霧卻依舊淡淡籠罩,鍍上了柔和金輝。
車夫見她們三人完好回來,長舒了口氣,擦了額上的汗,道:“女郎總算歸來了。”忙撩起車簾,請謝幼安上了牛車。此時斜陽漸漸落下,天色橘紅美麗。
“女郎,明日便去吳郡,人地生疏,若不我們帶些——”甘棠眸子微閃,頓了頓,後半句便未說出來。
謝幼安曉得她擔心的是安複臨的那一卦。思索了一下,還是微搖頭道:“劫是避不開的。帶上私兵暗衛,怎麽也不再會是小事了。”
見耀靈還欲再說什麽,謝幼安便笑着道:“我們不必多做什麽,陸恒必會帶上侍衛。單有陸長仁在,亦抵得上謝家幾百精兵了。
“那安公子的事,女郎打算怎麽做?”甘棠嗯了聲,想了想,又有些好奇地問道。
“唔,此乃天機不可洩露。”
謝幼安揚唇一笑。拿起牛車裏一卷莊子看了起來,任耀靈怎樣撒嬌也不肯說。
直到黃昏最後一絲光芒消失,牛車才停在了陸府門口。
作者有話要說: 木屐是我們發明的~古代名士喜歡穿木屐,噠噠噠的,萌萌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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