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謝容(修)

等顧子緩随着謝景恒離開,衆女郎這才能冷靜些。王齊玥忽然扯了扯謝幼安的衣袖,一臉莫名地看着她,輕聲道:“你怎麽把謝容也帶上了?”

圍繞在蕭家女郎身邊,果然有個身着杏色襦裙的女郎。

“你眼神倒是好?”謝幼安很快看見謝容,便說道:“她想來端午宴會,我還能攔住不成?”

“你若把謝家那份請帖拿上,她還怎麽進來啊。”王齊玥嘀咕了句。謝幼安笑了笑,沒有理會她。對于謝容這個妹妹,她總是能避則避,不想多什麽交集。

“姊姊只知道以德報怨,卻不想這要以何報德呢?”王齊玥繼續嘀咕道:“她幼時便敢對姊姊那樣,謝夫人竟也容得下她。”若非謝容在寒冬臘月,将謝幼安推下荷花池裏,她的先天不足早該調補将養好了。

不過也幸虧當時的九死一生,才讓謝幼安與師父結緣。讓彼時八歲的頑劣女童,漸漸長成名傾江左的謝家才女。最近總會想到往事,嘆句命運莫測。

謝幼安安撫她道:“往事罷了,提這些做什麽,謝容想怎樣由她去罷。”

“左右是我多管閑事,狗拿耗子,瞎操心。”王齊玥翻了個白眼,終于乖乖地閉嘴了。

謝幼安不欲多說什麽,便道:“我去廣源亭看看,你們先聊。”

“姊姊進宮赴宴不是去這兒,便是去哪兒的,真是半點也不想呆在大殿裏啊。”王齊玥睨了眼司馬纨,取笑道:“可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姊姊多喜歡來宮裏呢。”

說話說的,可真是半點不怕得罪司馬纨。

謝幼安不去理會她了,徑直離開大殿。同司馬纨講話需時刻提神,她今日不想那麽費神,只能躲着點她的試探。

“女郎,公主的話似意有所指?”左右無人,甘棠小心翼翼地道。

“我知道啊。”謝幼安看着月色初現,天還沒完全暗下去的景色。半天才道:“讓她去猜,讓她去查。猜不到便罷,猜到查到了自然也收手了,總歸是聰明人。”

走着走着,腳步一頓。

甘棠疑惑地向前看去,立在亭子邊那道颀長身影,可不就是方才大殿裏的顧子緩。她和司馬纨她們說了幾句話,便到了這兒,這人怎麽比她還快?

“幼安,好久不見。”這廂謝幼安還在躊躇,他先走向她來。熟悉的眉眼,眼角微微上挑,唇邊銜着笑意。獨立于漆黑的涼亭前,交絹錦紋白緞衣裳,在夜裏也矚目得緊。

她不由左右看了看,竟沒有跟着衆多女郎,也不知他怎麽脫身的。

“別來無恙。”她揚起笑容,頓了頓,道:“師兄。”

對她變化的稱呼只意外了一瞬,顧子緩臉上還是溫和地笑,說道:“想同你講一聲,始興、南康和廬陵都發了大水,但奏折還沒有呈上去。大概和琅琊王有些幹系。”

琅琊王司馬道子是北伐的大阻力,若能有其把柄,便不成威脅了。北伐之勢的暗濤洶湧,能瞞過幾個明眼人?

謝幼安聽懂了,顧子緩似乎是想要幫她。

見她不語,顧子緩也不說話。

“姊姊?”這麽個柔軟帶怯的嗓音,又含着一些些的疑惑,将兩人片刻的沉默打破。樹下五步之外,站着個杏色襦裙的女郎。小臉大眼豔麗極了,身邊沒有任何婢女。

她走了兩步,似剛才發現顧子緩,忙盈盈行了一禮,嬌嬌地道:“顧家郎君好。”

看來是看上顧子緩了。謝幼安了然一笑,道:“我還有話同王家女郎将,先走一步。”

等她走到三丈外,微微偏頭瞥了一眼,便見謝容挨着顧子緩說話,兩人近的只有半步。撲哧一笑,她望向周圍漆黑的道路,和前方一點光亮的殿堂,直直前走沒有再回頭。

往昔之事不可追,只能向前走,一直走。

**

廟堂之上,文武百官分列而站,陸恒同陳郡謝氏之人一言不發。

會稽王司馬道子同琅琊王氏的人,吵着要去赈災。搶着搶着司馬曜大怒,甩完奏章才能冷靜——赈災的差事竟莫名其妙落到顧子緩頭上。

“真不知名士要怎樣去赈災鎮亂,該不會一路鋪錦熏香去吧?”這是多數朝臣之思,卻因其背後有顧家這個大糧倉,極少有說反對的話。

六月初九,始興、南康、廬陵發大水,水深五丈。汛期剛過七月卻又大旱,好好的莊稼地裏顆粒無收,旱死禾苗餓死莊戶。

“璇玑,你說司馬道子為何搶着去赈災?”

“朝堂之上權謀之術,你問我有什麽用?”璇玑低頭研磨藥粉,兩耳不聞窗外事。

“司馬道子向來最好酗酒,其次好權財。天下蒼生幾時放在眼裏過。這背後緣故,我卻琢磨不出。”謝幼安卻依舊看着她。

“既然捉摸不出,說不定是女郎多心了。”

謝幼安皺眉,放下茶杯道:“但我總覺得還要再發生什麽。”

“北伐算不算大事?”璇玑淡淡地道。

“可若要成事——”僑姓士族至少不可在背後給她搗亂。

謝幼安想到幾月前謝景恒對她的話。

“查到了梁益荊三州的大旱,由度支尚書的四曹袁家人管理,賦稅等事宜似乎不太正常,不過災荒之際稅收不正常才對。”謝景恒只是嗅到一絲不對勁罷了,遠算不上什麽把柄。袁英英說她手裏有袁家的把柄,應不是胡亂說的。

謝幼安瞧不出有什麽端倪。

“真想親去一趟荊徐二州瞧瞧。”她輕喃,卻唬得耀靈一驚,忙道:“那兩地剛發水災,随後必有疾疫。女郎可別什麽熱鬧都要往前湊啊!”

“想想罷了。”她笑了笑,又瞧了眼璇玑說道:“再者有璇玑在,愁甚麽疾疫?”說是那麽說,但大災過後北上伐燕,時機不對。

春夏多疾疫,待秋收結束,北伐之際堪堪。

斜陽映得整個陸府紅彤彤的。

清風徐徐,小池裏菡萏嬌豔。陸府哪兒都有花草樹木,一草枯萎一花開,後院小荷露尖,這一池塘菡萏挨得緊緊,初露風華。

“荷花真漂亮。”她和陸恒并肩站着,望着一池菡萏綠葉舒卷,随意地道:“原來的謝家後院裏也是有荷花塘的,只是我幼年落水過,娘親叫人給填了。”

“……”

謝幼安瞥了眼陸恒的神色,忙道:“別這模樣,皺着眉,好像要填平這池塘似的。”

“當初挖的深了些,仔細想想,确實不妥。”

“杞國有人憂天地崩墜,所以食不下飯,寝也難安。”

“我看過《列子》,笑我杞人憂天?”陸恒自己想了想,才道:“這池挖了半丈深,若只是清池還尚可,但蓮花池底下都是淤泥,落入水裏容易陷下去。當初是我沒考慮清楚。”

見他如此認真,謝幼安禁不住失笑,轉而道:“ 赈災途中必定不安穩,陛下可有讓你調兵護送?”

“并無此意。”

“陛下之心不易可揣啊。”

作者有話要說: 有喜歡顧子緩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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