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進廠
我和李卓一正蹲在酒店收拾行李。
東西不多,我也沒經驗,節目組發的箱子塞了2/3,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還有什麽要帶,索性躺在床上珍惜能和手機呆在一起的最後一分一秒。
李卓一蹲在我旁邊,一件一件往箱子裏碼化妝品,我勾起身子看了他一眼,他正兩手抓滿瓶瓶罐罐發愁。
李卓一19歲,剛上大學,娃娃頭娃娃臉,長相幹淨漂亮,是讨現在女孩喜歡的類型。我倆一個公司,但是之前只見過幾次,一塊兒排過幾天舞,不大熟。和我們同公司的還有倆男孩兒,一個dancer一個rapper,住在其他房間。我跟他們倆還有得聊一些,一方面年齡更相近,另一方面大家都默認公司想推李卓一,自己就是被送來當個炮灰,能不能出點成績,全都看命。
來之前公司也費心費力托選管囑咐我照顧好小李,順便能把握的話把握一下機會。
我識時務者為俊傑,當即保證出色完成任務。
具體怎麽照顧,其實也就是多培養培養感情,炒炒cp,幫小李同學鞏固一下人設。
這事兒攤別人身上怎麽想我不太清楚,但是我還能接受,可能是這把年紀了看年輕人心态總有些不一樣,尋思我要是開公司,我也推李卓一這樣年輕漂亮有活力的小男孩兒,誰想不開推我呀,24歲,在這個節目裏顯得跟42歲差不多。
登着小號扒拉微博,首頁零零散散的刷着些有的沒得的消息,挺沒勁。我打開前置攝像頭,拍了一張和吉他并排躺在一起的照片,沒露臉,文案思索了半天,寫了一句歌詞,按下發送。
歌詞寫得是,我把我的心給了一段簡單的和弦。
這號上總共三百粉絲,也不知道作給誰看。
“收拾東西太累了!”李卓一鎖上箱子,抱着一個傻不拉幾翻着白眼的鯊魚抱枕興沖沖地問我:“小揚哥你箱子還有位置嗎?”
我打開箱子讓他把抱枕放進去,自己懶散地張開雙臂癱在床上感嘆道:“唉,年輕真好。”
永遠興致勃勃,永遠對未來充滿期待。
選管通知我們集合化妝,出酒店的時候跟鐘鳴和蔣三七碰了頭,門口有幾個扒了行程的粉絲。我拖着箱子背着琴,李卓一的鯊魚還有半拉尾巴夾在外面。匆匆掃了一眼,基本都是沖着蔣三七來的,結果沒想到角落裏還有兩個我的手幅。
女孩兒們喊成一片,快門此起彼伏,人雖然頂多也就十五個,但這種陣仗我也挺久沒見過了,一時還有些懵逼,傻乎乎的跟她們擺擺手。
選管臉色一變,把我拉上車,小聲道:“公司怎麽跟你說得忘了嗎?”
我立馬認慫:“沒有沒有,機會來之不易,我會好好珍惜的。”
選管姐姐欲言又止,嘆了口氣解釋:“我也是想你好......”
“懂,有相機的地方要保持人設不崩,”我說,“沒辦法,讨口飯吃嘛。”
蔣三七和李卓一跟在我身後上了車。李卓一瞪着大眼睛跟蔣三七套近乎:“哇塞,三七哥粉絲好多!”
蔣三七是誰,社會哥,滿臉寫着混不吝,沒簽賣身契給我們公司之前是混說唱圈的,自己也走過幾次穴,算得上是小年輕中生活閱歷相對豐富的了,像是個明白人,無奈公司沒簽明白。他一直頂看不上李卓一這種有點背景的。不像鐘鳴一米八八傻大個兒,除了跳舞牛逼,其他各個方面都是十級殘障。蔣三七坐在李卓一對面抖腿,聽完李卓一的恭維之後直接白眼翻上了天。
李卓一被吓了一跳,轉過頭向我求助,像只受了委屈的小京巴,我感受到自己體內母性的光輝在閃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李卓一的腦袋。
對面,蔣三七直接閉上眼睛睡覺。
我們要去錄的這個節目,《成為8%》,連蒙帶騙從全國各地外加新馬泰會說中文的人裏整來100個男的,圈養在錄制場地四五個月,大逃殺式選秀,靠觀衆投票來決定最後八個出道位。做到這一批已經是第三期了。我們公司GB娛樂上兩期總共送了三個人成團,算是挺有經驗,之前找我聊,明裏暗裏意思是說根據哪位哪位高管哪位哪位老師哪個哪個先生算了風水,說李卓一這樣的好推易火,出道可能性大,但是礙于小李同學年齡尚小,跟他講太明白怕他壓力大,把事情做砸,來問我願不願意幫幫他。
我答應得很快,當然願意,現在的狀态給活兒就行,只要不賣身,什麽活都願意。
當然如果客戶長得好看賣身也可以考慮。
公司當時給我對得腳本也挺有意思,李卓一就是他的天然人設,我的人設是有一點高冷的創作型vocal,在節目裏要表現得對李卓一若即若離欲擒故縱又愛答不理,立住他的天然呆奶狗形象。
這腳本看得我在心裏笑到發瘋,且不說我這個人性格本身就蠻好相處,就說李卓一,他往那兒一站,一張嘴說話,那就是一只天然純種小京巴,還犯得着我費勁鞏固?
保姆車開到節目錄制現場,選管帶我們去化妝然後對流程。我們公司四個人排了一個唱跳節目,為了配合李卓一,選了首明擺着讨好女粉絲的情歌,風格挺讓我們三個二十來歲的大哥哥費解,尤其是蔣三七,練習的時候就總不太在狀态,剛才化妝,留了好幾年的一頭髒辮又在公司的強行要求下拆掉。這會兒在休息室,看見李卓一就想挺着膀子往上撞。
我拽住蔣三七小聲提醒他:“攝像機。”
蔣三七指指我胸口:“麥。”
我老臉一紅。
蔣三七撇撇嘴在沙發上坐下,拿節目組準備的8bit游戲機打俄羅斯方塊兒。
李卓一也不是省油的燈,非要跟全幼兒園所有小朋友搞好關系似的,搬了小板凳坐在蔣三七旁邊,勾着頭看他打游戲。邊看邊吹:“三七哥太厲害了吧!”
蔣三七根本懶得理他。
真是沒眼看。
我想起公司給我的任務,把琴從琴箱裏拿了出來,找了個能被拍到的角落開始瞎彈和弦。
果不其然李卓一又搬着凳子過來看我彈琴,并且由衷發出贊嘆:“小揚哥你琴彈得真好!”
我收了琴,輕描淡寫謙虛道:“這也能叫好?”
李卓一肉眼可見的懵了,大腦可能處理不來為什麽半個鐘頭以前跟他玩得挺好的幼兒園小朋友突然對他這麽冷淡。
看他傻愣愣的我還有點心疼,想想又覺得,唉,我怎麽回事,人家九成鐵定出道,前途光明。我自己下頓飯還沒着落呢,哪兒那麽多精力操別人的閑心。
工作人員敲門提醒我們整理一下準備進場,我把琴箱放好,頗有些舍不得的摸了它兩把,簡單的做了一個告別。
“悠揚不帶琴?”鐘鳴問。
“不帶吧。”我說,“用不上。”
我拜托選管把琴箱拿去和我的行李先放在一起,轉身和我的臨時隊友們一起走向後臺,李卓一走在最前面,年輕、積極又樂觀。
像是在帶領我們走進什麽去往美好未來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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