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二次公演(一)
陳逸和曲游都決定回宿舍思考,楚江生根本不打算思考,只想回去睡大覺。
我覺得練習室設備多,氛圍也更好一些,宿舍太安逸了,沒準我一回去也想趴在路擇遠哪兒睡大覺,便打算留下。路擇遠理所當然也留下陪我。
胡笛和羅冬冬年齡接近,剛認識就交上了朋友。鋼琴被安置在牆角,倆人就坐在那兒叮叮咚咚彈個不停。
攝影機留了兩臺在練習室,我趴在地上咬筆帽,盯着白紙看了半天還是一個字兒沒動,路擇遠回了趟宿舍幫我拿吉他,順便帶了些吃的回來,還有那本看到一半的樂理書。
第一次公演完那天晚上,他被夏夏叫走,淩晨才回,還背了個大包,當時情況太複雜,忙着捋那些兒女情長,沒工夫管他都帶了什麽回來,潛意識裏默認是什麽貴重物品。結果第二天打開,滿滿一包零食和特産,我尋思他根本不是被叫走談話,沒準是回鄉探親。
我倆都沒什麽吃零食的習慣,基本有1/3是周圖在消耗,楚江生和李卓一偶爾也來蹭點兒,但是到現在也沒吃完。
路擇遠把零食跟胡笛和羅冬冬分了,剩下的水果和三明治拿來遞給我。
我現在不餓,也沒什麽心思吃東西,接過來便把袋子在一旁放好,繼續對着我的白紙愁眉苦臉。
路擇遠盤腿在我身邊坐下:“沒靈感?”
“焦慮,”我把筆合起來,自暴自棄趴在地上:“連方向都沒。”
路擇遠拿起書:“是不是不要打擾你會比較好?”
“理論上是這樣,”我原地打滾翻了個身,離路擇遠又稍微近了些,胳膊剛剛好蹭到他的膝蓋,在別人眼裏應該不怎麽明顯:“但是你無所謂,咱倆關系好。”
路擇遠也不看書了,俯**子側頭盯着我,笑了起來,确認道:“真的嗎?”
“這能有什麽假?”我皺眉,又翻身回去,從紙上撕下一個巴掌大小的方塊,在上面歪七扭八寫了幾個字兒。
“伸手。”我說。
路擇遠便把手伸過來。
我把紙片拍在他的手裏,一臉驕傲。
“打擾許可證?”他念完紙上的字,又把它遞給我:“你得寫上路擇遠專用才行。”
我嘴上說着“除了你也沒人會用”,還是趴回地上認認真真把他的要求加上去。
路擇遠就全程把手掌伸在我面前,幹等,很急。
他的手也很好看,并非羅冬冬式纖細修長,是我偏愛的那類骨節分明的好看。
他的小指第二個關節那裏,有一道短短的疤,我把紙片再還回去的時候才發現,頗有些戀戀不舍的撫摸了它幾下。
想起路擇遠前不久才用這只手摸過我的脖子,摟過我的腰,我就有些血脈偾張。
真不是我變态,小時候踢球,我就三天兩頭挂彩,心裏多少覺得這是我男性魅力的體現,卧室牆上除了貼樂隊的海報,還貼了內斯塔在球場上染血的側臉。
雖然這種心态聽起來特別直男,跟我現在的身份一點兒也不搭。
我擡頭問路擇遠:“手是怎麽傷的啊?”
他正在把我的小紙片夾進書裏,對這個問題不甚在意:“跳舞不小心傷到的。”
“想想就疼,”我說:“你怎麽就開始跳舞了?”
路擇遠把書攤在腿上,回憶了一會兒:“當時剛出去,新認識的朋友在玩,莫名其妙就跟着一起玩兒了。”
“噢,”我一只手托着下巴:“以前你怎麽不交朋友?”
路擇遠許久沒回應,我看他不想答,心想自己是不是又問錯話,只好蔫蔫地繼續和那張被撕掉一塊的白紙鬥智鬥勇。
他看我又趴在地上,也許是猜我在生氣,便俯**來和我趴在一起,湊在我身邊小聲說:“......因為你以前有很多朋友,我換了環境,也想試試看。”
他不自在的抓抓頭發:“......那時候就很好奇,你在過什麽樣的生活。”
我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會得到這樣的答案。
路擇遠說完,低頭回去看書,我滿肚子情話要講,怕開了口便收不住,攝影機盯着,只能強迫自己注意力轉移回眼前的問題上。
我的心現在太滿了,大腦就變得空白起來。
羅冬冬學古典出身,創作上一知半解,和胡笛讨論出幾個主題便高高興興回去吃飯。
我寫寫劃劃,一直到午夜,攝像老師困得哈欠連連,來詢問我們打算什麽時候走,如果通宵的話他們安排人來換班。
我勉強憋出八個小節,也不好意思讓人一直陪着,況且兩臺機器杵在那兒,我壓力很大,怎麽寫都不太順手。
路擇遠去跟攝像老師溝通,說我們收拾下東西,一會兒就走,讓他們不用等了。
随行的選管也困得不行,看我們倆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各做各的事,想說第一天可能的确沒什麽素材,便招呼攝影老師們下班,還把鑰匙給了路擇遠,囑咐他走的時候別忘了鎖門。
“我想聽,”工作人員離開之後,路擇遠指着我那歪七扭八的幾個小節道:“可以唱給我聽聽嗎?”
我順從地抱着吉他伴了和弦給他哼兩句。
“聽起來怎麽樣?”我問他:“說實話。”
路擇遠表情微妙:“......很熟悉。”
我特別洩氣,把譜子揉成一團扔出去:“十首情歌裏六首都是這個走向,平庸、無聊、沒勁。”
“為什麽要寫情歌?”路擇遠一邊問一邊遞水給我:“你以前的風格不好嗎?”
我擰開瓶蓋灌了幾口,心想您這不是明知顧問麽,我現在滿腦子deca joins落日飛車的旋律,心裏粉了吧唧甜滋滋的,還指望我能整出什麽東西來。
“沒動機啊,”我說,把礦泉水瓶子遞給路擇遠:“我以前看見一束光,一只蟲子,或者半夜去酒吧看完演出回家,頭發翹起來幾根被路燈一照,映在地上有個影子,我腦子裏就能跳出幾個樂句,來組成我的動機,可能那些都是我碰到的挺美妙的事兒。”
“而且,被節目亂剪是有點倒黴,”我像是有意在跟路擇遠賣慘,話說出口又覺得害臊:“但是說實話,認識你之後,雖然大起大落的,總得來說還是比之前幸運太多了。再來看這些光啊蟲子啊影子啊什麽的,感覺就不對了,覺得它們又不夠好。”
主要是,覺得它們都沒有你好。
最後這句我沒機會說出來,路擇遠站在門口,關了燈,在黑暗裏親吻我。他接吻的時候很喜歡撫摸我的脖子,這次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小指上淺淺的疤痕摩擦着我的鎖骨。
讓人血脈偾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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