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chapter15
寧夏讨厭雨天,就算走路再小心謹慎,鞋子還是會濺上泥水。
偏偏這場雨一下就是一星期,天色陰沉得就像老天爺沒完沒了地在發脾氣。
她只不過稍稍抱怨了兩句,姜熠然就見縫插針,說:“駕照和男人,我不是都給你指明方向了麽。”
他總是冷不丁地在她耳邊提考駕照的事,寧夏也有點煩了,“你說你這樣有意思麽,我不想考就是不想考,你逼我也沒用。”
她背起包去上班,背後響起姜熠然難得正經的嗓音,“寧夏,你得克服心理障礙。”
回應姜熠然的,是一道重重的關門聲。
可他并不知道,寧夏在關門轉身的那一剎那是有多麽呆滞。
對面1110的那扇密碼門突然向外推開,葉昭覺就這麽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她面前。
簡直就是驚吓!
寧夏臉色微僵,慢半拍地招了招手,“嗨,沒想到我們住得還挺近。”
“我也沒想到。”他淡淡說了句,勾了勾唇,然後邁步向電梯間的方向走。
寧夏舉步跟上,說實話,一周都沒再見過他,還以為像他這樣的有錢人,只不過把這裏當成臨時住所,不會常來呢。
再次一同守在電梯旁,仿佛情景重現,就連那日被不痛不癢咬了一口的感覺也像是被複制了過來,寧夏心情有點不順暢。
進電梯,依然一左一右靠邊站。
寧夏想了想,還是沒忍住,“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
這話一出口,她就直覺壞事了。
這個叫葉昭覺的男人目光猶如清酒,不涼不熱地掃過來,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寧小姐,如果我說不能,是不是以後再碰面你就不會又有其他問題?”
寧夏恍然憶起,一星期前同樣的地點,她也是以類似的話開頭,詢問他名字的寫法。
這男人究竟是記性好?還是因為被她膈應了所以才記憶深刻?
管他是什麽!她笑笑,“那我就不清楚了。我這個人呢,想一出是一出,以後會不會再有問題根本說不準。”
兩手扣在身前,她捏着單肩包的肩帶,一改平日和人說話時必與其對視的習慣,只賞給他一個側臉。
寧夏皮膚白,生得嬌俏。夏天熱,酷愛紮丸子頭,将所有頭發都一骨碌地綁成一團,額前只餘一小撮碎發。額頭光潔飽滿,側臉線條柔和,卷翹的睫毛又密又長。
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葉昭覺想,他一定是魔怔了才會不敢正視她那雙笑意綿綿的眼睛。
“你想問什麽?”他笑一聲,目光挪開。
電梯在這時抵達1層,門外無人。
寧夏沒料到他會松口,愣了一秒,直截了當地問:“你只是偶爾過來住,還是就住在這裏?”
“住這兒。”他擡步邁出,輕描淡寫的回答從前方飄來。
寧夏怔在電梯裏,心想,真倒黴!
她幾步追出去,與他并排,“我也覺得這個辰良公館無論是環境位置還是戶型結構都很不錯,沒想到連你一個土豪都會選擇住這兒。”
葉昭覺忽然停下腳步,偏頭看着她。
寧夏一愣,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注視她呢!
不得不說,這人的确很好看,他的好看不是勝在顏,而是氣質。雖然每次見到他,他都是一身張揚外露的亮眼着裝,但他從骨子裏散發出的高傲矜貴是騙不了人的。
這是個不好相與的男人。但是,從他和葉曉凡的相處上來看,他同時也是個溫柔的男人。不過,他的溫柔很有限,對待像她這種非親非故的人,別說溫柔了,連最基本的客套都時有時無。
比如現在,他雖然低頭看她,唇角也微微有些上揚,但眼睛裏卻是幾乎沒有溫度的。
他輕笑一聲,“寧小姐,你說話很講藝術。”
寧夏:“啊?”
他道:“你并不希望我住在這裏,甚至想要知道原因,于是你借機打探,主動将辰良公館誇贊一番,從而機警地試探我的想法。”
寧夏裝傻充愣,笑眯眯地迎視,“你腦洞好大呀,是不是你們這種做大生意的,腦子的構造都和常人不一樣?”
他眼神閃了一下,轉瞬即逝,很快恢複平靜,“你是說我腦子有病?”
“……”
寧夏錯愕不答。
而他唇角微勾,目光幽深,“說話的确是一門藝術,可惜你學的似乎還不過關。”
“……”
烏雲滿天,空氣悶熱得惹人渾身難受。寧夏覺得,她胸口更悶。
還是那輛黑色轎車,也還是那個司機。司機恭敬拉開車門,他弓身坐進車裏,頭低下時,眼睛越過車頂望過來一眼,沉靜的眸光寡淡而悠長。
寧夏抿着唇,不言不語不笑,像是被揭了皮,一時之間卸下了所有的僞裝。
她挺意外的,這個男人要麽不拿正眼看她,要麽就啪啪啪打她的臉,世界上像他這樣的神經病還真是不多了呀。
嗯,有錢人,任性!
讓寧夏萬萬沒想到的是,很快,一個更加任性的有錢人上門找她來了。
店員小芳進廚房告訴她店裏來了個氣勢洶洶的女人要見她,如果不是有人在前面攔着,那女人就直接闖進廚房了。
寧夏剛把奶油奶酪和細砂糖一并放入攪打盆裏,聞言擡起頭,輕輕擰了眉。
“她長什麽樣?”
小芳眼珠轉了轉,“是個美女,打扮得很講究,小貝悄悄跟我說,她渾身上下都是高檔名牌。”
符合相同描述的女人海了去了,但寧夏認識的、又剛好會找她麻煩的,也就只有一個。
她立馬想到了是誰,洗幹淨手,脫了外面的廚師服走進店裏。
她猜得沒錯,果然是盧曉。
清溪路分店的座椅是吊起的藤蔓秋千,盧曉坐在秋千上慢慢搖,等到她來,傲慢地擡了擡眼,“我打你電話怎麽不接?”
寧夏從褲袋裏摸出手機,語氣随意,“哦,靜音。”
她難得沒發火,“找你還真費勁。”
寧夏也剛好想問這個,她說:“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以姜熠然的脾氣,不可能告訴她。
小貝送上一份草莓巴菲露,眼睛在盧曉身上亂瞟,寧夏敲桌,無聲警告,她臉一紅,讪讪端盤離開。
盧曉挖一口最上面的果漿,冷哼道:“你們總店有人事表,我搶來看了看。”
她毫不避忌“搶”這個字眼,甚至當成勝利和榮耀。
寧夏無語,“費那麽大勁,究竟找我什麽事?”
盧曉放下鐵勺,也不藏着掖着,開門見山地說:“我要你到萬斯年繼續工作。”
寧夏不吭聲,直直看她兩秒,随即站起身就要返回廚房。
“你給我站住!”盧曉迅速叫住她,“你聽我說完!”
寧夏扭頭,“聽你說什麽?願賭服輸?不能耍賴?”她點了點自己額頭,“你看我頭上寫了什麽,無、賴!我就是個無賴,不服你咬我啊。”
她痞痞地笑着,把盧曉恨得牙癢癢。盧曉深吸氣,面色緊繃,卻遲遲沒有發洩。
寧夏感到稀奇,站立不動,靜靜看着她。
她高聳的胸脯一起一伏,盡管眼睛瞪得大大的,可似乎在極力克制脾氣,瞧着像有什麽顧忌,抑或,有求于人。
這下,寧夏更加好奇了。
她倏地發出一聲自嘲的笑,素白的雙手交握在桌沿,緊緊攥着,頭顱低垂,盯着桌上吃剩的草莓巴菲露發怔。
寧夏沒有出聲,直到聽見她說:“寧夏,我們做個交易。”
“什麽交易?”寧夏不動聲色地提起戒備。
她揚眉望過來,一字一頓,“你去萬斯年幫我,我答應你不會再去找姜熠然。”
寧夏笑了,“盧曉,請你不要給不愛借機找理由好麽?如果這都可以拿來做交易,那你的愛情未免也太廉價了。”
“倒追了三年還不夠廉價?”盧曉目光涼透透地剜向她,“追姜熠然是我這輩子做過最掉價的事,既然準備結束,當然要一次性回夠本。”
“你真是無藥可救。”寧夏失望得什麽話都不願多說了。
盧曉一副豁出去的表情,眼神直勾勾黏着她,“給句痛快話,交易你做不做?”
寧夏:“我考慮一下。”
“多久?”
“三天。”
“不行!”盧曉拔高嗓音,“明天,明天必須給我答複。”
寧夏微微怔愣,心中已有懷疑,“你讓我幫你,幫你什麽?”
“這個你不用管,到時我自會囑咐你。”她起身,走過寧夏身邊時停頓了一下,威脅似的在寧夏耳邊說,“我知道你們搬去了辰良公館,如果你拒絕交易,我不介意搬過去和你們做鄰居。”
“好啊。”寧夏在她不可思議的目光裏淺淺一笑,“我有個鄰居挺奇葩的,你來剛好湊成雙,說不定可以負負得正。”
“……”
盧曉怒氣沖沖,寧夏卻恍若未見。
***
晚上回到家,寧夏破天荒沒有做她的創新甜點,而是抱膝陷在沙發裏,百無聊賴地調着電視頻道,慢慢打發時間。
姜熠然一回來就見到她貓一樣的懶散樣子,他輕哼:“還沒出師,就自己給自己放假偷懶?”
寧夏看電視不理他,沒過一會,她整個人就歪倒下去,比泥還軟。
姜熠然走上前頂起膝蓋戳她,“起來,要睡覺就回屋,在這兒睡着了別指望我抱你上去。”
寧夏沒動,保持雙腿蜷縮在胸口的睡姿,眼珠上瞟,目不轉睛地盯着他,“诶,我說,好多年沒女人,你不寂寞麽?”
姜熠然眉間一斂,沒好氣,“你寂寞空虛就直說,少往我身上推!”
寧夏翻個身,對着沙發背,閉上眼睛,“我又沒人追,不像你市場大,單一個盧曉就夠折磨死人了。”
姜熠然聽出一絲不同尋常,“她又找你麻煩?”
“沒啊。”聲音甕聲甕氣的,有種即将睡着的跡象。
姜熠然滿頭黑線,毫不客氣地拎起她,“起來,回房去睡。”
寧夏微眯眼,軟趴趴地坐起身,一邊找鞋一邊随口說:“其實吧,大小姐人是有點刁蠻,但也不是沒有優點。”
姜熠然挑眉,嗓音輕慢,“你确定是有點刁蠻?”
“不是有不少男人認為刁蠻也是種小可愛嘛。”慢吞吞汲上拖鞋,寧夏打哈欠站起來。
姜熠然态度不變,“讓她對別的男人可愛去。”
寧夏懶懶地看他,“就這麽讨厭她呀?”
姜熠然笑着反問:“你很喜歡?”
她扭頭上樓,眼底劃過一抹情緒,嘴上卻一派缱绻困意,“我睡了,晚安。”
“明天我正好去你們店,我送你。”姜熠然抱肩,施恩道。
寧夏背對他揮手,“謝謝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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