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chapter27

七時許,酒店各式餐廳仍在用餐高-峰。

九月的天熱氣未消,依然有客人貪涼,冰糕和冰淇淋,女客人喜歡,孩子也喜歡。

今天在緊急趕工的過程中液氮使用過剩,王哥在為vip套房的客人做雪泥冰淇淋的中途,液氮不幸地用光了。

團團煙霭中,戴着防護眼鏡的王哥爆出一聲哀嚎,他環顧左右不停問:“還有沒有液氮?”

沒有,找遍了整個餅房所有的液氮罐都是空的。

vip套房的客人還等着這道餐後甜點,客房部那邊派人來催,聽說是個不好伺候的富家女,樓上等半天已經開始發脾氣,再不做好送去恐怕連地毯都要掀了。

徐正則不在西餅房,金志良了解情況後立刻通知各個餐廳将速凍甜品從餐單上取消,然後撥電話出去緊急求購液氮。可是這個時間廠商已經休息,即便有人願意送來,排除路上堵車,按照路途來算少說也得一小時車程。

不行,他們等得起,客人卻絕對等不起!

金志良和客房部的人商量換成其他甜點,寧夏從徐正則的工作間出來,手上還戴着塑膠手套,聽到他解釋說液氮用完了,腳步停下來,“良哥,用二氧化碳試試吧。”

“二氧化碳?”金志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寧夏看着他,說:“液态二氧化碳也可以用來制冷。”

王哥聽見,接受無能,“說得輕巧,到哪兒去找二氧化碳?”

還是金志良頭腦冷靜,他忽然想到,“滅火器。”他恍然大悟,“對,就是滅火器。”眼睛掃一圈,目光落在徐思齊臉上,“小齊,立刻去找滅火器來。”

徐思齊領命,跑起來像頭敏捷的獵豹。

不到一會,他就抱着一只二氧化碳滅火器飛奔回來,王哥伸手接過,對着已經攪打好的冰沙狀雪泥進行噴-射。

厚厚的白霧将他籠罩,衆人屏息凝神,直直盯着那方霧蒙蒙的工作臺。

直到滅火器關閉,濃霧散開,大家才看清王哥舉手豎了個ok的手勢。與此同時,金志良輕而緩地松了口氣。

他看向一旁的寧夏,黃色的膠皮手套上還在滴水,也不知剛才都忙了哪些活,但她既然出來了,想必是已經将的工作間打掃完畢。她看起來依然精力充沛,嘴角挂着笑意,溫順又淑靜。

一個女孩子能和他們一群男人一起從早站到晚已屬不易,長久以來也沒聽她抱怨一句,更加難得。

尤其是,她還聰明,懂得随機應變。

金志良真心覺得這姑娘不錯,越看越順眼,越看越喜歡。

“小夏。”他喊住她。

“嗯?”

“你把地掃掃就行了,其他的交給小張他們來做,到點就下班吧。”

“……”

“怎麽,有異議?”

“沒……”

他眼睛一瞪:“那還不去幹活!”

“哦,好。”

這回真的是受寵若驚!

寧夏摘下手套洗手回來,她不解地對徐思齊說:“良哥對我真好。”

她是在感嘆,徐思齊卻當她是炫耀,他輕輕吐出一個字:“滾!”

寧夏癟嘴無奈:“我又哪兒惹到你了?”

徐思齊:“哼!”

寧夏:“……”

***

晚上回到公寓樓,寧夏走在樓道裏,無意識地停在兩扇門中央。左邊是她和姜熠然的家,右邊是葉昭覺的住所。

——“這些年,為她養成的習慣或許還在,但在一起的執着早沒了。”

她腦中劃過他說這句話時的模樣,側臉安然,并無悲哀。

想想也是,能夠親手籌備訂婚宴,要麽已經放下,要麽決定放下,總之是自己想通了。

唔,想通了就好。

可是,心底的那絲欣喜是怎麽回事?替他感到高興,還是……替自己感到高興?

寧夏迷茫地手指捏緊。

時間已經不早,她進入家門的第一件事就是放熱水泡澡。

在萬斯年工作很累,以前在尋味的時候還可以偶爾偷偷懶,搬把椅子坐下休息一會,可在萬斯年卻必須每天實打實地站足九小時。

她自認有足夠的體力和毅力堅持做下去,可她有點擔心長時間的勞累會使自己患上關節炎和腰椎病。

靠在床頭揉了揉酸麻的肩膀,她随手拿了本小說來看,是個偵探故事,一個案情銜接另一個案情,她每晚都會翻幾頁。

姜熠然敲門進來,扔給她一小袋東西,“拿去。”

那東西精準地砸落在書頁上,啪地一聲,書跟着顫抖。

寧夏撿起來一看,膏藥貼。

她感激地笑:“謝啦。”

姜熠然勸她:“既然累,幹脆辭了。”

寧夏說:“那豈不是又要失信于盧曉?”

姜熠然直言不諱:“你又不是沒失信過。”

一點面子都不給,寧夏摸摸鼻子,“我還不想走。”

“給我個理由。”他上前,抱臂坐在床邊。

寧夏對他實話實話:“我想接近徐正則學點東西。”

這話姜熠然不愛聽,他當即冷哼:“你當我是死人麽。”

寧夏放下書,盤腿離他近一點,“人要放靈活點,師傅嘛,不怕多。”

姜熠然說:“寧夏,我才發現你野心不小。”

她笑:“我也發現了。”

他“呵”了一聲,“臉皮也夠厚。”

寧夏接得快,笑眯眯,“得你真傳。”

“……”

姜熠然停了一下,看着她笑了,有那麽點後生可畏的意思融在裏面。

過了會,他說:“诶,我把你生日忘了。”

他語氣平常,沒有半點羞愧,真的只是在提醒她而已。

寧夏說:“我知道啊。”和他一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神态。

姜熠然尋思出蹊跷,看着她不語。

“咳(hai)!”寧夏輕笑,補充道,“我還不了解你麽,元旦我忘了你生日,你小心眼打擊報複呗。”

姜熠然被氣笑:“所以你是在等着我開口?”

“嗯。”寧夏一副“我等你很久”的樣子,“七夕那天尋味不是有優惠活動麽,你在店裏感受氣氛,怎麽可能想不到我生日。我就想看看你能憋多久。”

她理直氣壯地攤開掌心,“拿來吧。”

姜熠然哼笑一聲,“不要以為我真給你準備了禮物。”

寧夏懶洋洋地保持着姿勢,“我沒以為,快點拿來吧。”

姜熠然忍了忍,最後還是從家居褲的口袋裏掏出了一條淡紫色的花瓣手鏈。

寧夏開開心心地接過,低頭戴上。

紫色花瓣淡雅出塵,纖細的手腕被襯得好看極了。

她用右手食指輕輕撥動,卻聽姜熠然問:“寧輝沒找過你?”

她驀地一僵,語調平平地說:“沒有。”

“竟然又把你生日忘了。”姜熠然失望。

寧夏垂着頭,無所謂地說:“你還在指望他什麽。”

“小夏……”姜熠然想說點什麽,最後還是爛在嘴裏,“算了,你早點睡。”

說完,他起身往外走。

到了門邊,他又回頭不解氣地添了句:“生日快樂。要不是看在你後來給我補了禮物的份上,就算七夕店裏有活動,我也會選擇性忘記那天是你生日。”頓了頓,他欠扁地一聳肩,“沒錯,我就是小心眼。明年生日你再敢忘了試試看!”

如此嚣張!

寧夏送他一記白眼,懶得理他。

房門被阖上,莫名其妙地,寧夏盯着門把手微微發怔。

有個男人曾說,他已到中年,不需要生日禮物。

其實說到年齡,醬酒比他還大一歲呢。

真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活法,寧夏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萬斯年的幾個特色餐廳臨時同步取消速凍西點的訂單,僅僅一晚,投訴聲不斷,酒店形象大跌。

餐飲服務水平是酒店服務水平的客觀标志,直接影響酒店的聲譽和競争力,菜單上明明有這類甜點卻不予提供,顧客或多或少地會在心理上産生質疑。

季彥今當天夜裏就得知了情況,他隐忍不發,直到翌日上午才當面責問徐正則。

餅房每天都必須檢查倉庫裏的存貨,缺少什麽需要及時補貨。并且,還需根據各個餐廳、宴會廳以及團體預訂的預測單做出當日工作量的估計,力求做到心中有數。

很顯然,餅房昨天有人失職了。

而這個每天負責查貨、估單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廚師長老金。

徐正則是金志良的上級領導,但他并不是一個替下屬擔當責任的心慈領導,他很直接地就将金志良推了出去。

金志良被季彥今的秘書喊去總經理辦公室,餅房裏的所有人都心裏惶惶的。

金志良對寧夏好,寧夏也為他揪着心。

她轉頭問徐思齊:“良哥不會有事吧?”

徐思齊卻像是沒聽見似的,不知在想什麽。

金志良前腳剛走,徐正則後腳就回來了。他見衆人無心做事,面色一凝,“是不是也想季總請你們去喝茶?我看要不這樣,你們排好隊,我一個一個請你們喝湯。”

“……”

除了徐思齊,所有人都麻溜地忙碌起來。

徐正則立在門口附近,而他和寧夏在最裏面的拐角處,視線越過無數人頭,他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滿眼都是疑問。

他也注意到了他,但只是眼眸微眯,并未理會。

寧夏裝模作樣地低頭篩抹茶粉,眼睛卻斜斜地注視徐思齊,這家夥今天怪怪的。

最奇怪的是,他站得筆直,動也不動,徐正則竟然遲遲不請他喝湯……

他終于收回目光專心忙手頭事,因着徐正則在餅房內,寧夏不好出聲詢問,只好把問題暫時吞進肚子裏。

大概二十分鐘後,金志良總算平安歸來。

這下,忙碌的衆人不止手忙,耳朵也忙。大家都豎起耳朵聽。

金志良似是猶豫了片刻,才默然走到徐正則跟前,低聲說:“,昨天的預測單失算,是因為你突然要求換一批甜點至皇冠廳。液氮罐會少,也是因為你說要控制成本、減少浪費,像液氮這種成本高的速凍工具沒必要多添置。”

包括寧夏在內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良哥在鳴冤叫屈了,可對方是徐正則,他确定是叫屈,而不是叫板?

一瞬間,大家心跳如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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