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顧憑瀾一早便來到滄黎峰,發現整座山峰都沒有人後皺起了眉頭,等了一會兒看依舊沒有人回來便自顧自在殿前煮茶賞雪。.

劍宗之中,有落雪的只有滄黎劍尊這裏一處。

葉歸鴻喜靜,兩個徒弟長大離開後整座山峰就剩他一人,以前還有二三友人做客,後來就只剩下他們劍宗自己人才能進來,孤僻的跟外面人能吃了他一樣。

好好的一個劍尊,在自己地盤上還能被人欺負怎麽着?

在這裏沒有任何生疏感的南華劍尊給自己斟了一杯茶,将上面氤氲的水汽吹開抿了一口,然後舒适的嘆了一口氣。

葉歸鴻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場景,鸠占鵲巢的某人舒舒服服的堵在自家宮殿門口,笑眯眯的模樣看的人手癢癢。

“你擋路了。”居高臨下看着悠哉躺在搖椅上的同門師弟,滄黎劍尊面無表情開口,“流緣要休息,你該離開了。”

每次過來都能聽見這句話,顧憑瀾也不惱,只是放下茶杯看着這人抱着熟睡的小孩兒進去,“小流緣怎麽了?”

小家夥呼吸平穩,臉色紅潤,不像是受傷的模樣。

星辰平日裏恨不得将流緣捧在手心裏寵着,這會兒卻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裏,若說無事那是不可能的。

顧憑瀾放下手中茶盞,垂下眼眸陷入了思索。

好一會兒,葉歸鴻從殿中出來,斂了神色在對面坐下,“流緣身上的靈氣平衡被打破,星辰去魔界尋找他身上魔族精血的來源,然後将那魔族帶回人界。”

如若不然,流緣的本體可能就保不住了。

後面的話葉歸鴻沒有說出來,但是顧憑瀾也能猜出來,葉星辰當年鑄劍是他手把手教的,流緣劍的劍身強悍到哪種地步沒人比他更清楚。

但是再厲害的神兵,被兩種能量不停的拉鋸沖擊也堅持不住。

不過,如果情況真的危險到了那種地步,這人不會帶着流緣回劍宗,而是和星辰一起去魔界。

顧憑瀾将杯中茶水一飲而盡,臉上沒有任何緊張的意思,“星辰現在修為倒退,你就這麽放心讓他去魔界?”

讓一個魔族來人界,只靠嘴皮子肯定是行不通的,沒有哪個魔族會自大到毫無防備跟着人族修士來人界,這人讓星辰過去,只怕打的是直接将人綁來的主意。

這做法,的确是他們劍宗的一貫作風。

顧憑瀾笑了笑,對直接過去的師侄還是有些不放心。.

魔尊雖然不喜歡惹事兒,但是實力在那兒擺着,兩人皆是一代天驕,星辰那小子看上去冷冰冰不言不語,脾氣卻一點兒也不好,現在修為又沒有完全恢複,若是一言不合打了起來,他們還跟過去撐腰不成?

打了小的來老的,這從來都不是他們劍宗的風格,再說了,他還沒老呢。

“謝不歸已經去了魔界。”滄黎劍尊解釋了一句,看了對面之人一會兒又開口問道,“你鑄了那麽多劍,可有見過劍靈的靈氣中蘊含的生機比妖界木靈還要濃郁?”

草木生長最重要的不是靈氣,而是生機,只要有一點生機,即便在沒有靈氣的荒僻之地也能生長。

木靈的實力不強,在妖界的地位卻極高,原因就是他們能掌控生機,而不是簡單的靈氣,流緣是神劍化身,劍主殺伐,乃是斷絕生機之意,如今這般,實在讓他想不明白。

“三界之大,無奇不有,流緣化形已是少有,能掌生機又有何不可?”顧憑瀾搖了搖頭,輕笑一聲接着說道,“只要那些生機不是從流緣身上流逝出去的,那就不是什麽壞事兒。”

葉歸鴻皺了皺眉,想了一會兒然後慎重開口,“只要流緣體內的靈氣與魔氣達到平衡就和尋常孩童一般無二,那些生機于他的身體無礙。”

“既然如此,又何必憂心?”顧憑瀾勾了勾唇角,滿是笑意的眸子帶了些許探究,“還是說,因為流緣身上的異樣,某人想到了什麽不該想的人......”

殿前如寒風過境,四周的溫度瞬間降到冰點,葉歸鴻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他。

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冰涼視線,顧憑瀾挑了挑眉,沒有再往下說,但是話中的意思兩人都明白。

青木尊者柳卿晏雖然落腳在乾元宗,卻是妖族出身,妖界與人界交流不多,他們對木靈了解那麽多,皆歸功于青木尊者是貨真價實的木靈。

當年魔界入侵人界,妖界內部同時也出了亂子,修為高深的妖族死傷大半,青木尊者自覺無顏留在人界,事情結束後便回了妖界。

頂着對面之人調侃的目光,葉歸鴻依舊一臉平淡,“以防萬一,等星辰回來,我會傳信給卿晏。”

顧憑瀾側了側身子,“只是為了流緣?”

從柳卿晏回到妖界,這倆人就沒再聯系過,明明是過了命的交情,卻都不敢先軟了态度,事情已經過去了,争着搶着将錯處歸在自己身上又有何用?

葉歸鴻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坐在那裏飲茶,顧憑瀾也懶得再說什麽,自顧自去安置流緣的房間看看。

小家夥喜歡亮晶晶的東西,正巧,他也喜歡,這房間空蕩蕩的一看就不是小孩兒喜歡的樣子,還是他來布置為好。

至于無關之人的感情問題,人家當事人自己還不急,他跟着着什麽急?

魔界之中,離開摘星樓後便穿過結界去了魔都王城謝不歸站在寬敞的街道上,頂着來往魔族的目光面不改色,這些年三界關系有所緩和,人族出現在魔界也不是什麽令人驚訝的事情。

當年那場大戰事關前任魔尊,段永祿性子殘暴,天知道他到底奪了多少魔的精血,與其私底下探查,直接去找現任魔尊無疑是最省力的。

謝不歸板着一張俊臉進了最貴的酒樓,揮退了長相妖豔的魔女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告訴了葉星辰自己在什麽地方後掏出一個小巧精致的紙鶴放了出去。

魔都被魔尊控制的滴水不漏,他不是尋常修士,出現在這裏魔尊肯定不放心,為了避免一言不合直接開戰,還是先告訴魔尊一聲為好。

如果可以,他實在不想和慕聞弦打交道。

現任魔尊是如何上位的三界皆知,段永祿就算受了重傷,那也是大乘期的修為,而慕聞弦當初剛突破合體期,二者境界的差距比葉星辰和段永祿之間更大。

一個以合體期強橫對抗大乘期的就已經駭人聽聞,偏偏緊跟着就來了第二個。

魔族之間的鬥争比人族更為血腥殘忍,慕聞弦之前被段永祿打壓了三百年,一朝有機會報仇簡直跟不要命一樣。

謝不歸當時在人界,沒機會見到前任魔尊與現任魔尊之間的大戰,他只知道自那之後,魔界再嚣張再狂妄的魔族在新任魔尊面前都溫順的跟狗崽子一樣,即便他們的修為比那人高。

慕聞弦是個瘋子,不折不扣的瘋子!

整個魔界都知道他們的魔尊不好惹,即便慕聞弦坐上魔尊之位後什麽都都幹,甚至連和人族妖族幹架都沒興趣,但是依舊沒人敢招惹他。

如果只是這些也就罷了,謝不歸不是怕事兒的人,平時再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樣,他也還是煉器宗這一代最傑出的弟子,人界四大宗門之中的佼佼者,自然不可能是真纨绔。

他不想和慕聞弦碰面,從來不是因為那人的實力。

即便他慕聞弦是個瘋子,但是至少不會随便發瘋,他打不過,逃還是逃得了的,這世上有能耐的人多了去了,他還能保證自己三界第一不成?

紙鶴很快穿過魔宮層層守衛落在魔尊跟前,慕聞弦漫不經心将之打開,嗤笑一聲後還是起身走了出去。

青年一襲豔麗的紅衣,三千青絲如瀑般傾瀉而下,只在發尾處松松綁了起來,上挑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血色的眸子水波流轉,比最妖嬈的魔女還要勾魂奪魄。

酒樓靠窗的位置前,空無一人的板凳上忽然多了一抹紅色的衣角,謝不歸看着容貌昳麗傲氣淩人的青年,再看看自己身上同樣張揚的紅衣,忍不住幽幽嘆了一口氣。

能将紅衣穿出鋒芒畢露的感覺的有他一個就夠了,這人處處與他相似,他怎麽可能看的順眼?

謝不歸這麽想,慕聞弦的想法和他一樣,上下打量了這人一會兒,魔尊冷冷的勾了勾唇,“不知魔都有何過人之處,竟然讓你謝不歸親自過來?”

“此次來魔界乃是有事相求,還望陛下施以援手。”謝不歸分得清輕重緩急,他就算有脾氣也不至于在這個時候發出來。

他們二人交集不多,雖然相看兩厭,但也不至于針鋒相對,慕聞弦挑了挑眉,衣袖一擺在對面坐下,“有事相求?”

什麽事情在人界解決不了,還得來魔界求助于他?

慕聞弦饒有興趣看着繃着臉坐在對面的人,如果不是沒有辦法,這人也不會求到他頭上。

“請我辦事兒,報酬呢?”容貌昳麗的紅衣青年不緊不慢開口,斜靠在窗前似笑非笑的模樣分外勾人。

可惜,能看見的只有一個對他怎麽看怎麽不順眼的謝不歸。

“浮玉劍尊的一個人情,你覺得如何?”別開眼睛不去看那招蜂引蝶的放蕩魔尊,謝不歸撇了撇嘴回了一句。

慕聞弦身為魔尊,寶物靈石自然不缺,能讓他幫忙的代價也只有人情了,謝不歸雖然不喜歡他,但也不會在這時候胡來。

“浮玉劍尊葉星辰,這個報酬的确令人心動。”慕聞弦輕笑一聲,對這個報酬很是滿意,“說吧,什麽事情。”

謝不歸斂了神色,挑挑揀揀半遮半掩将流緣的事情說了出來。

最了解一個人的不是親近之人,而是仇人,恰好,慕聞弦和段永祿就是這樣不共戴天的仇敵,旁人或許不清楚段永祿身邊的事情,這人卻一定知曉。

被段永祿取了心頭血卻沒有死,如今還留在魔界,身為魔尊,慕聞弦定然有辦法将人找出來。

然而,随着謝不歸開口,慕聞弦的臉色越來越黑,待對面之人說完終于怒而拍桌而起,“閉嘴!那老東西拿的是本尊的心頭血!!!”

謝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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