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夜闌人靜,宮殿中靜悄悄一片,床榻旁邊的桌案上擺放着精致的燈臺,上面圓潤的夜明珠靜靜的散發着光芒。.

奢華的床榻上,縮成一團的小孩兒睡的不甚安穩,白皙的額頭上漸漸滲出冷汗,口中無意識低喃出聲。

在一旁打坐的葉歸鴻睜開眼睛,看小孩兒似乎十分難受便伸手他抱在懷裏輕聲哄着。

這才過了一天,就又壓制不住了嗎?

小家夥睫毛輕顫,抓着手邊的衣襟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認出眼前人是誰後眸光有些黯淡,“師公,阿爹什麽時候回來?”

葉歸鴻拿了一張帕子将小家夥額頭的冷汗細細擦掉,感受随着小孩兒醒來而變得安分的氣息眸中閃過一絲了然。

在流緣清醒的時候,不管是靈氣還是魔氣都不會輕舉妄動,這倒是件好事兒。

滄黎劍尊沒有回答問題,而是拿出了一截泛着綠意的梧桐枝,流緣眨了眨眼睛,注意力很快轉移到了這截樹枝上面。

小家夥伸手将梧桐枝拿在手中,戳了幾下後和往常一樣想要用靈氣催生,可是這次和之前不一樣,靈氣的确消失了,但是梧桐枝卻沒有長大。

小孩兒睜大了眼睛,又試了一次後興奮的擡起頭來,“不見了!”

說着,還将手中的梧桐枝往上舉了舉,生怕他們家師公看不到剛才的奇怪景象。

葉歸鴻微微一笑,揉了揉他的腦袋柔聲道,“流緣很聰明。”

小孩兒眼睛一亮,繼續用體內使不完的靈力戳梧桐枝。

夜色正濃,葉歸鴻看了看外面清幽的月色,也沒有繼續打坐的意思了。

流緣這幾天睡的多,這會兒精神了也是正常,既然清醒能壓制他體內兩種能量的鬥争,那麽還是醒着為好。

這枝梧桐是柳卿晏離開時特意留給他的,從那人本體上取下來的梧桐枝,對清心靜氣有着奇效,除此之外,還能将多餘的靈氣收為己用,對如今的流緣來說,的确是個好東西。

葉歸鴻看着被小家夥攥在手裏的梧桐枝,許久才終于将視線收回來,自卿晏走後,這是他第一次将這東西拿出來。

流緣一個人玩的開心,轉頭看到葉歸鴻垂眸坐在那裏,想了一下便拿梧桐枝往前戳了戳,“師公,你不開心嗎?”

葉歸鴻垂下眼眸,正對上小孩兒清澈的血色雙眸,不過,有些事情注定只能他自己承受,“師公沒有不開心。”

“師公騙人,明明有不開心。”流緣較真的反駁了一句,握緊了胖乎乎的小拳頭小聲說道,“阿爹在家的時候就經常會這樣,一動不動什麽也不說,流緣又不傻,當然能感覺到不開心......”

“你爹在浮玉山經常會這樣嗎?”葉歸鴻将小孩兒抱在懷裏,修長的手指拂過額角劍狀紋痕,聲音中帶了些幹澀。

星辰承受了太多本不該他承受的責任,還好,現在事情都過去了。

流緣不明白其中深意,只是認真的點頭,“對呀,流緣還沒有化形的時候,阿爹經常帶着流緣一起看雪,我們家裏的雪可好看了,山裏還有兔子哦~”

葉歸鴻笑了笑,唇角揚起一抹愉悅的弧度,他知道在流緣化形之前,他那徒弟是絕對想不到本命劍會這麽快生出神智的。

睜開眼睛發現身邊多了一個娃娃,還是一個喊自己叫爹的娃娃,他實在好奇大徒弟當時是什麽反應。

人界的某處角落,空中撕開的裂縫落下一個小團子,随後那道裂縫便消失不見了。

一身狼狽的紅色幼鳥撲騰着站了起來,歪着腦袋愣了一會兒,漆黑的豆豆眼滿是茫然。

忽然,幼鳥扇了扇翅膀,晃了晃腦袋盯着一個方向不動彈了,他聞到了梧桐的味道。

此時此刻,魔都王城,慕聞弦沒有掩飾周身氣勢,怒極之下整棟酒樓的魔族都被壓的直不起身。

謝不歸揉了揉臉,強忍住罵人的沖動站起身來,“抱歉,我方才是胡說,不用放在心上,告辭。”

他怎麽也沒想到,流緣竟然能和這家夥扯上關系,但凡換一個人都沒這麽憋屈,他這是什麽運氣?!

其他魔族他們可以綁回人界,可他慕聞弦是魔尊,除非他們想再次開戰,不然就不能對這人來硬的。

這都什麽事兒!

你慕聞弦在成為魔尊之前好歹是個縱橫一方實力強大的魔族,竟然連心頭血都能被人拿走,你要那一身修為有什麽用?原地自爆得了!

謝不歸臉色不好,慕聞弦同樣怒氣沖天,他将段永祿挫骨揚灰,就是因為修為不夠的時候被那老東西強行剜出心頭血,如果不是他運氣好,只怕當時就殒命了。

沒想到那老東西沒有用他的心頭血修煉,反而在攻打人界的時候陰了葉星辰一把,早知如此,他當年就不該讓那老東西死的那麽容易。

坑了葉星辰也就算了,左右他們也沒什麽接觸,現在可好,他的心頭血和那家夥的本命劍造出了一個孩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和葉星辰有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他的名聲還要不要?

魔尊陛下深吸了一口氣,想也不想直接将要離開的謝不歸攔下來,“我崽兒現在怎麽樣了?”

別說什麽剛才都是瞎說,他一個字都不信。

既然是他的血脈,沒道理不能跟在他身邊,他慕聞弦堂堂魔界至尊,若是連自己的孩子都要不回來,他這個魔尊也別做了。

謝不歸面無表情坐了回去,一言不發就這麽僵持了起來。

什麽你崽兒,那是我家崽兒!

魔族重欲,對血脈不像妖族人族那般重視,流緣只是借他的心頭血化形,這人怎麽就不要臉的直接給自己安個父親的身份了?

能在魔都王城開起來的酒樓背後自然有人,他們上面這麽大動靜,下面早就有人上來查看了,然而,在看到那襲張揚的紅衣之後,他們又屏住了呼吸退了下去。

夭壽了,竟然是魔尊陛下!

陛下向來不喜歡出魔宮,今日怎麽出來了?

也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惹了魔尊陛下,王城境內不準批私鬥,但是如果陛下發怒,誰又能擋得住他?

上來查看的人腿軟的回到大堂,将魔尊到來的消息告訴了他們主人然後将客人安撫完請出去。

魔尊陛下的事情,他們怎麽有那個膽子輕易插手?

額頭上長着一只角的紅發魔族坐在空曠的大堂裏,皺緊了眉頭陷入沉思。

翎霄,魔界兩位護法之一,地位僅在魔尊之下的魔族,也是極少能在魔尊面前說得上話的魔界掌權者。

若是尋常,陛下要來也會和他說一聲,今天卻是不尋常。

不過,陛下對面那人也是一襲紅衣......

最近也沒聽說魔界出了這麽個人物,能在陛下的氣勢下面不改色,修為必然不俗,也不會是無名之輩......

想到方才手下描述的那張和魔尊不相上下的臉,翎霄揉了揉額頭,大概猜到了那人的身份。

人族,煉器宗,謝不歸。

這人雖然極少踏足魔界,在這裏的名聲卻不小,原因無他,這人在第一次來魔界時被認成了魔尊,而魔尊去人界的時候,被當成了他。

因為這件事情,這倆人明面上依舊沒什麽交集,實際上卻都記在了心裏。

連小心眼都小心眼的如出一轍。

手指在桌子上敲着,紅發魔族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這酒樓怕是真的保不住了。

正在他思索着謝不歸為什麽會來魔界時,門外忽然又進來一個人,翎霄坐正了身子看着一身玄衣的人類修士沉聲道,“抱歉,這裏今天不待客。”

浮玉劍尊,葉星辰。

魔界出口當年殘留下來的劍氣依舊清晰可見,即便這人沒有拿劍,感受過那些劍意的人也能立刻将他認出來。

一個謝不歸,一個葉星辰,這是要重新開戰?

看着擋在自己面前的紅發魔族,葉星辰神色不變,“我找魔尊。”

翎霄沒有動,依舊擋在他的身前,樓上僵持的兩人察覺到他的到來,緊跟着就都出現在了大堂之中。

謝不歸走到葉星辰身旁松了一口氣,如果慕聞弦真的對他出手,他也逃走一條路。

實力的差距在這兒擺着,魔尊的不要命三界聞名,他沒有這個自信能擋下這人的攻擊。

他們的身份在這兒放着,一旦動手便會打破如今三界的局勢,慕聞弦也不會自找麻煩。

他既然敢來魔界,自然能保證自己性命無虞,只是沒想到陰差陽錯一來到就見了正主。

整座酒樓的客人都被翎霄清走了,這裏也沒有外人,慕聞弦眯了眯眼睛,看向葉星辰的目光帶了幾分冷意,“那個孩子,本尊來養。”

他對子嗣沒有什麽執着,縱觀三界,能入他眼的女子寥寥無幾,與其與一個不知道報了什麽心思的女子孕育子嗣,他寧願一個人待在魔宮。

還沒他長的好看,哪兒來的臉要和他生孩子?

不過,既然有了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他也不會就這麽讓孩子流落在外。

葉星辰一怔,目光一凝直接看向謝不歸。

“流緣身上魔族血脈的來源,是魔尊。”謝不歸咬牙切齒的開口,現在這種情況,他攔還是不攔?

攔下?流緣怎麽辦?

不攔?等着這人和他們搶孩子?

謝不歸心裏憋屈的厲害,索性直接将問題丢給葉星辰,自己坐在旁邊喝悶酒去了。

皺着眉頭看着神色各異的三個人,翎霄猶豫的反問道,“孩子?陛下.....和浮玉劍尊的?”

話音未落,大堂中的桌椅便全部被暴走的魔氣掀翻。

慕聞弦怒極,他就知道會有人這麽想,要真和他血脈相連的孩子養在葉星辰身邊,他的臉豈不是要丢遍三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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