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番外】

黃泉界事件發生一年後，神都發生了一件大事。

但沒有人知道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只知道那晚國教內忽然大放光明，爆出一股無比強大的氣勢，仿佛是修至圓融的大光明劍大展神威。有傳說南方聖女徐有容曾在此與人激戰，但事實究竟是如何，就沒人清楚了。

坊間流傳了幾個版本。

版本一：已晉聖境的秋山君與陳長生争搶徐有容，将陳長生打成重傷，徐有容怒而拔劍，與秋山君激戰。

版本二：陳長生借地利之勢與情敵秋山君激戰，将秋山君打成重傷，徐有容怒而拔劍，與陳長生激戰。

版本三：陳長生與秋山君為争搶徐有容激戰，徐有容怒其不争，施展大光明劍，将兩人打成重傷。

于是折袖和七間攜手來神都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種格外詭異的狀況。

到底發生了什麽？

折袖第一個想到要問的人是陳長生。

“長生不在。”唐三十六黑着一雙眼盤坐在國教學院的大樹下，面色不善。

“他去哪兒了？”

聽到這話，唐三十六的表情瞬間變得極為古怪，半晌，才慢吞吞地說：“他去照顧傷員了。”

折袖的第一反應是陳長生作為教宗去看望傷兵，但轉念一想如果這樣唐三十六的表情不可能這樣奇怪，于是追問道：“誰？”

“……”唐三十六沉默了好一陣，才沉痛地說，“秋山君。”

折袖：“……”難道傳說中長生把秋山君打傷這件事是真的？

唐三十六看出了他在想什麽，嘆息一聲，拍拍折袖的肩：“少年，這個世界遠比你想象中更可怕。”

折袖：“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

唐三十六比他還抓狂：“我也想告訴你！可是我不能說！一個字都不能說！”

折袖：“……”

七間來到神都離山會館的時候，發現館內的氣氛異樣的沉重。

“發生什麽事了？”她抓住關飛白問道，“怎麽大家都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

關飛白神情恍惚，聽見她說話半天才反應過來，喃喃道：“大師兄受傷了。”

“啊？”七間大驚，“大師兄受傷了？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是陳長生……”

慌亂中又有些奇怪，陳長生好像不是這樣的人啊？

關飛白搖搖頭，面色依舊空茫：“不，是徐師妹……”

“徐師姐？”七間瞬間切到了版本一，腦補出一場連環激戰大戲，“難道……”

關飛白擺擺手，卻是沒再多說，搖搖晃晃地走開了。

七間：“……”

七間心想飛白師兄的心理素質未免也太差了，自己還是找二師兄去吧。來到二師兄的房間，發現茍寒食正坐在椅子上看書，面色如常。

果然不愧是二師兄，七間欣慰地想，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

結果走近了才發現茍寒食手中拿的《抱樸子》是倒着的。

七間：“……二師兄。”

茍寒食猛地回過神來，擡起頭，對七間一笑：“師妹，你來了？快坐。”

……然後又低下頭去看那本倒着的《抱樸子》

七間無語，幹脆把他手中那本書奪了來，開門見山：“二師兄，大師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怎麽你們一個個的都遮遮掩掩的？”

茍寒食默默地盯着七間，七間默默地盯着茍寒食，半晌。

“……師妹，你去問你大師兄吧，”茍寒食捂住臉，心想說不定我只是在做夢，“師兄我……不能說。”

七間：“……”

無法，七間只好問到了大師兄的住處，正準備推門而入，卻發現裏面好像傳來兩個人的聲音。

“只是皮肉傷而已，你沒必要這麽擔心。”——這是大師兄的聲音。

“你們離山的人果然不一樣，都快穿胸而過了，還只是皮肉傷。”

——這是……這是這是……

七間捂住了嘴——這是陳長生的聲音！

秋山君的笑聲傳來：“師妹只是沒來得及收住罷了，真的無事，休養幾日便好。”

此言過後，半晌，房間裏才有聲音傳來。

“……這一劍本應是我受的，”七間聽見陳長生悶悶地說，“是我對不起她。”

陳長生對不起徐師姐？七間忽然覺得事情的走向好像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樣。

然後她便聽見大師兄用無比溫和的語氣勸慰陳長生：“你替我擋黑袍一擊，我幫你受有容一劍，本是應該。況且，我也對不起她。”

……大師兄也對不起徐師姐？！七間大驚，心想這事情的發展怎麽這麽詭異，總覺得剛才這番對話無論是發生在陳長生和徐師姐或是秋山君和徐師姐之間都毫無違和感，怎麽偏偏就……驀地想到一種可能性，七間猛地捂住嘴。

“……罷了，先不談這些，”陳長生強打起精神，“你和掌門談了麽？他怎麽說？”

“還能怎麽說？當然是把我臭罵一頓，”秋山君笑得坦然，“然後就同意放我走了。”

七間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大師兄居然要離開離山？！這怎麽可能？

陳長生也很驚訝：“這麽容易？”

“哪裏容易了，你沒聽見我被罵了一頓嗎？”秋山君翻了個白眼，“不過他還是沒同意我辭去離山下屆掌門的要求，只說要是他退位就讓寒食先兼着，我若回去就還給我。”

秋山君哈哈大笑：“他在等我甩掉你那一天呢！”

“……”陳長生忽然覺得那老頭笑眯眯的樣子有些可恨，惡聲惡氣道，“你休想。”

“是是是，教宗陛下哪裏又是我敢甩掉的，”秋山君笑着伸出雙手，“來，讓我抱抱，看這一年你是不是又瘦了……”

教宗還沒抱到手，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尖叫，然後便是一陣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好像是七間。”秋山君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陳長生望天：“遲早都是要知道的。”

門外，劍宗長老看見飛奔而出的七間，評價道：“又瘋一個。”

不論二人為了有容的名譽如何隐瞞，陳長生和秋山君在一起的事情，最終還是在秋山君決定出任國教學院院長後被大周的高層知道了，甚至還驚動了魔族。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商行舟正在喝茶。

“你說什麽？”包在口裏茶水瞬間噴在了陳長生的臉上，陳長生默默地擦了擦臉，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陳長生重複道：“我跟秋山君在一起了。”

商行舟瞪着他，他無辜地看着商行舟。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

計道人不愧是計道人，多少年來大風大浪見過了不知道多少，這點小事，一會兒就緩了過來。

“知道了。”他揮了揮袖子，示意陳長生可以滾了。陳長生如蒙大赦，連忙貓着腰竄了出去，一秒都不想多待。

一分鐘過後。

“快收拾收拾，我要進宮。”商行舟從椅子上彈起來，火急火燎地就要往門口走。

有侍從小心地問：“大人，已經這麽晚了，您進宮幹什麽？”

商行舟腦中掠過一串邏輯鏈：陳長生跟秋山君在一起說明陳長生喜歡男人，陳長生是被陛下養大的說明陛下也有可能喜歡男人，等等，陛下之所以這麽在乎陳長生除了師兄弟的情誼外難道……

他的眼中瞬間閃過一道極其堅決的精光。

“——我們國家，是時候需要一名皇後了。”

批奏折的餘人打了個噴嚏，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經大難臨頭。

唐家老爺子。

“哼，我早就知道這兩人有一腿兒了，”他一邊摸着骨牌，一邊對自己的老牌友吹噓，“當年陳長生來我這要帶棠兒走，我沒同意，他就撐着傘傻子似的立在雪裏，結果秋山家那小子一直跟着他，接過他手裏的傘就拿我當年給蘇離的承諾來求我……啧啧啧，要不是當時就看上陳長生了，他鬼鬼祟祟地跟在人家身後幹嘛？還為了人族大義……我呸！老爺子我都多大歲數了還跟我玩兒這套，嘿嘿。”

遠在聖光大陸的蘇離和南方聖女。

“這個秋山君，也太不像話！”南方聖女眼裏冒火，“有容不喜歡他就搶了她未婚夫，叫什麽君子！這些人趁我不在就敢欺負有容了是吧！”

蘇離雖然聽到消息也有點懵，但心想哪有這樣報複的師妹你未免太偏激，清了清嗓子，說道：“師妹啊，你聽我說，這個年輕人的感情啊總是如流水一般漂流不定，誰知道……”

結果話還沒說完就被集火：“還不是你！當初走就走了吧還非要留把劍，留把劍就算了還偏偏要分成兩半，遮天給秋山黃紙傘給陳長生——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呵，我就覺得哪裏不對來着，說起來他倆都算你的嫡傳弟子，你以前欺負我還不夠，現在教出來的弟子還去欺負我的弟子，蘇離，我到底哪點對不起你？你要這樣折磨我？”

蘇離聞言簡直老淚縱橫，心說我冤啊，我他媽比窦娥還冤啊，師妹你聽我解釋啊……

接下來的一個月，蘇離都打了地鋪。

最後的最後，聖女峰腳下，一個面容清秀的姑娘正跟自己的牌友哭訴。

“你說他們在搞什麽呀？怎麽搞了半天搞到一起去了？我真是氣死了，可是又不能真的怎麽樣……”

牌友義憤填膺：“居然有這等事！若是我，必然要把他倆狠揍一頓。”

“揍了。”

“啊？”

“我說我已經揍了。”

牌友大媽汗顏，心說年輕人脾氣就是爆，想了半天，安慰道：“哎呀，情愛這種東西，終歸是強求不來的。去了這一個，總還能遇上更好的嘛，妹妹生得這麽漂亮，又不怕找不到如意郎君。”

“嗯，其實我也是這麽想的。”

大媽：“……”

“不過還是很生氣。”

“氣不過就再打一頓。”

“嗯。”

“……別打死了。”

“放心，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