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小綿羊發威拔虎牙

“什麽?!”牟奕聞言變了臉色,連手裏的茶盞放在桌上的聲音有些重都沒察覺。

“母親,這麽大的事您為何沒同我商量就決定了?而且還這般快,過兩日就請媒提親?”他急得站起身,想要發火又不願吓到母親,只能極力壓低聲音問道:“到底女方是哪家,難道沒聽過那些流言?”

牟老夫人不安的動了動身子,好聲好氣勸道:“老二,娘都是為你好。那姑娘你也認識,就是給坤哥兒看診的蘇姑娘。”

“誰也不行,我……”牟奕下意識開口反駁,但說到一半卻突然僵住了,半晌才澀聲問道:“娘,您說女方是誰?”

牟老夫人聽兒子難得忘了禮數,如同小時候一般喚自己娘親,也是歡喜起來,笑道:“你沒聽錯,就是蘇姑娘。先前娘同吳婆婆說要納她給你做妾,那吳婆婆拒絕了,但娘怎麽想都覺得可惜,又讓人去打探了蘇姑娘的底細,才知道這姑娘是個難得的,不只有一手好醫術,而且還孝順懂事。娘一來是惦記尋個人幫忙照料坤哥兒,二來也覺得你同她也算熟識,就改了主意想聘娶她給你做妻。

“今日,我當着蘇姑娘的面把那些流言都說了,蘇姑娘不但沒害怕,反倒說你受了不白之冤,且她一個姑娘家害羞,當時沒有答應嫁你為妻,只說回去問過吳婆婆。我讓牟青和牟武趕車去送人,回來時候就得她的書信應了這門親事,我這才張羅着明日尋官媒去提親。”

說罷,牟老夫人還怕兒子嫌棄吳家門第低,又道:“老二啊,我們牟家世代富貴,也不指望你的妻族如何顯貴,娘不懂京都那些陰私亂事,只想你平平安安,娶妻度日,最好生一群孫子孫女,娘就是立刻去黃泉見列祖列宗、見你父親也能挺直腰板了。”

牟奕神色古怪的站在原地好半晌,一向清明的腦子這會兒實在有些混亂。想起那個且言且笑的善良女子,他不是不喜愛,但也從未想過要娶她為妻,如今一向和軟的母親難得果決一次替他做主,他一時倒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牟老夫人偷偷瞧着兒子臉色,猜不出他是歡喜還是惱怒,實在有些忐忑,還想再問的時候,就見兒子擡腳出了門,她開口想喊,腦裏卻是突然靈光一閃,及時咽了回去。

果然,不到一會兒前院就有人傳信進來說二爺騎馬出城去了。

牟老夫人拍拍胸口,雙手合十念起了佛號。知子莫如母,別看她這兒子行事有禮又溫和,實際卻是最倔強不過,小時候老太爺見他身子瘦弱就說不是習武的好胚子,結果這孩子居然扔了書本,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最後硬是考了個武狀元,進宮做了侍衛,後來更是得了皇上的青眼,升了侍衛統領。這也是老伯爵和牟家長子先後亡故,牟家依舊立在京都,無人敢欺的原因。

但就是這樣的好兒子,偏偏沒有夫妻緣,一次又一次忍受流言的欺辱,夜夜守着孤燈,眼見同齡好友都成親生子,他心裏如何不苦。

這次無論如何,她也要勸着他娶了蘇姑娘,盼着呂道婆說她多福多子的命格,當真能旺家旺夫啊。

牟老夫人暗暗祈求着,輕聲呢喃傳到門外被晚風吹着送到了城外,越過青山和田野到了三裏村外……

讓牟老夫人心疼至極的好兒子,此時正站在吳家的小院子外發呆,吳家的燈火早就熄滅了,他腦中想起幾次相見之事,心裏隐隐又有些盼望。

許是得了晚風的報信,吳家的屋門居然吱嘎一聲打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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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圓披了一件舊衣衫邁出門坎,慢悠悠在院子裏走着,即便她先前同婆婆說的千般篤定,萬般美好,但對于嫁人還是忐忑至極。

即便在原本那個離婚同喝水一般平常的世界,結婚也是件需要慎重對待的事,更何況還是這個封建的世界。

一個女子嫁了人,若是所嫁非人,想要和離可是艱難至極,即便成功離緣,将要面對的也是一輩子受人诟病和白眼。

牟老夫人如今想要娶她進門,不嫌棄吳家門第低,牟奕看着也是溫和之人,但老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天長日久相處,也許就會發現老夫人如何刻薄,或者牟奕是個表裏不一的惡棍……

這般想着,蘇圓忍不住煩躁的扯了扯了衣衫,懊惱道:“不想了、不想了,又不是被害妄想症。走一步算一步吧,說不定哪日一拐彎就又回家去了呢。”

她在這裏自我安慰,不知道院外正有人把她的懊惱忐忑都看在眼裏。

“蘇姑娘!”安靜的夜色裏,渾厚低沉的男聲格外清晰,吓得蘇圓差點跳起來。

“牟大哥!”蘇圓眼力一向很好,借着還算明亮的月光辨識出門外的男子,下一瞬卻是慌張起來。“你怎麽來了?”

不知為何,眼見她如此模樣,牟奕心裏卻是輕松了幾分,輕笑道:“沒什麽,就是過來看看。”

蘇圓紅了臉,想了想就推開門走了出去,低聲說道:“牟大哥許是聽說……嗯,聽說我們的親事了吧?”

“是,母親方才同我說過了。”牟奕沒想到蘇圓會這般坦然說起親事,有些驚奇,但心裏卻是沒有半點厭煩。

他從袖口裏掏出一個信封,随手遞給蘇圓,又道:“這是替你辦理的戶籍和路引,你收好了。”

“啊,”這轉折實在出奇,蘇圓有些反應不過來,下意識伸手接了信封,半晌才想起道謝,“謝謝牟大哥,讓你費心了。”

“不客氣。”牟奕擺手攔了她行禮,再想說什麽又不知怎麽說,于是尴尬的梗住了。

蘇圓也是手足無措,捏得信封都有些皺了。

後來,到底還是她心裏有愧,硬着頭皮擡起頭說道:“牟大哥,我承認答應嫁進牟家并不是一無所圖,今日婆婆被人冤枉打傷,我很惱怒,就想着嫁進牟家,起碼以後可以護着婆婆安度晚年。但是牟大哥,有句話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既然嫁進牟家定然會謹守本分,孝順老夫人、照料坤哥兒……嗯,也會對你好。”

說實話其實就是開頭難,一旦鼓起勇氣說出來就順利許多。蘇圓一口氣說完,臉色忍不住也紅了,但卻忍着羞意直直望向牟奕,“牟大哥,若是你不喜歡我,不相信我,你也可以拒絕,我……我不會記恨你的。”

“你不怕那些流言嗎,不怕像她們一樣丢了性命嗎?”牟奕半垂着眼眸,聲音隐隐也帶了一絲清冷,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前兩任妻子。

蘇圓聽得心頭一顫,憐意大起,趕緊擺手道:“牟大哥,先前那些事都是巧合,并不是你的錯。那些惡人這般宣揚就是想讓你自責,若是你真這樣就中了他們的奸計了。你是個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所以你要娶妻生子,日子過得紅紅火火,把那些壞人活活氣死才好。”

“真的嗎?”牟奕不知何時擡起了頭,雙眸映着月光顯得分外明亮,“那好,以後我們一起過日子,氣死那些惡人。”

“啊?”蘇圓愣愣看着自己不知何時被握住的雙手,臉色更紅,羞得低頭胡亂應着,“好,啊,我就随便說說,那個、那個……”

牟奕的嘴角越彎越高,輕輕松開了那雙綿軟的小手,手心瞬間的空蕩,居然讓他心裏生起了一絲不舍之意。

但夜色已深,即便兩人将要成親,他也不好拉着姑娘私下說話,只能勸道:“明日家裏許是會有些吵鬧,你早些睡下吧。”

說罷,他就轉身上了馬背,再度回頭深深忘了一眼日後的枕邊人,末了打馬跑遠了。

直到馬蹄聲消失得幹幹淨淨,蘇圓才完全醒過神來,她伸手拍着燙得幾乎可以煎雞蛋的臉頰,低聲怨怪自己,“唉,你這沒出息的,跟人家牽牽手就臉紅,以後可怎麽辦?”

不過想想方才牟奕留下的話,她又皺了眉頭,難道明日媒人就會上門?是不是太快了?

不管蘇圓如何猜測,如何在炕上烙了一宿“煎餅”,第二日不到晌午,答案就揭曉了。

前日鬧事的張管事帶着家丁們又上了門,這一次卻一反先前的兇惡霸道,變得謙卑至極,幾乎是一進了院門就跪地磕頭,高聲大罵自己有眼無珠。

原本聞訊趕來幫忙的村人,見此差點驚得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有些平日常燒香拜神佛的迷信婦人就小聲嘀咕起來,“吳嬸子可是供奉着慈悲娘娘,聽說前日娘娘的雕像也被砸了,你們說這些人是不是遭到報應了,這才跑來求饒啊?”

“管他們是因為什麽,這個樣子太解恨了。他們以為老百姓就好欺負啊?活該!看他們以後還怎麽有臉在街面上走動。”

張管事領着一衆家丁們羞惱的恨不得把腦袋插進地縫裏,但家裏主子下了嚴令,今日不能讓吳家滿意,他們就不用回去了。不說手裏沒有契紙,他們就成了逃奴,人人都能抓去買賣,就是先前仗着主家勢力做過諸多惡事,苦主們若是知道他們被趕出門了,也能立刻來把他們打得半死啊。

所以這吳家是一定要跪,一定要求的。

這般想着,張管事也顧不得身上的綢緞衣衫,往前跪爬了幾步又大聲求饒,“吳老夫人恕罪,前日都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被豬油蒙了心,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饒了小的吧。”

他身後的家丁們也是有樣學樣,紛紛高聲附和,“求老夫人開恩,求老夫人恕罪啊!”

他們這般叫嚷了許久,吳家的屋門終于打開了,一身藍布衣裙的蘇圓黑着臉走了出來,淡淡掃了張管事等人一眼,也不說話,轉身去院角拖了一只破筐,嘩啦啦把裏面的碎陶片和瓷片倒了出來,鋪了差不多兩張桌面大小的面積。

衆人不明就裏,苦着臉望着她,都盼着她說一句就解脫了。

可惜,他們那日傷了年邁的吳婆婆,蘇圓恨不得煮了他們的肉吃,怎麽可能輕易開口說原諒。

“你們既然上門來求饒,是不是該有些誠意?跪在泥地上算什麽,來,上前跪瓷片上,說起來這也是你們親手砸碎的,當初你們可沒想到還有今日吧?”

蘇圓語氣平淡,好似正同鄰人說着天氣晴朗一般,但手下卻是拎起鎬頭把幾個大塊陶片又砸碎了幾分,自然那些棱角也更尖銳了。

張管事等人吓得倒抽一口冷氣,一旁的村人恨不得鼓掌叫好,這一招太解恨了。

當然也有那心軟的小媳婦忍不住小聲說道:“這若是跪上去不得流血啊,是不是太殘忍了?”

可是話才說完,她就被自家婆婆瞪得縮了脖子,“你怎麽沒想想,你吳嬸子那日頭都被撞破了,血流一碗還不夠,這會兒還躺在炕上呢。你吳嬸子給咱家柱子看過幾次病了?這些人呢,給咱家一粒糧食了?”

小媳婦兒被訓斥得臉紅,為表示自己不是忘恩負義的人,趕緊高聲催促張管事等人,“你們都趕緊跪啊,不是來認錯求饒的嗎?”

看熱鬧的從來都不怕事情鬧大,一旁的村人聽得有人帶頭,也是紛紛叫嚷起來。

“跪啊,趕緊跪!”

“讓你們也知道流血是什麽滋味,下次就不敢再欺負人了。”

張管事等人恨得臉色鐵青,猶豫了好半晌,在做逃奴和受傷之間到底還是選擇了後者。

七、八個人很快就并排跪在碎瓷片上,血色幾乎是立即染透了他們的膝蓋,殺豬一樣的慘叫響徹了吳家小院上空。

蘇圓挨個仔細看過,這才覺得心裏的惡氣勉強出了一半。她冷笑着揮揮手開始攆人,“你們都起來,給我滾,讓你們主家親自來賠罪,別以為他扔了你們出來就萬事大吉了,沒他授意和撐腰,你們怎麽會這般娼狂?”

“啊?”剛互相攙扶着站起來的張管事等人,聽得這話氣得差點又跪了下去。

他們流血又吃苦,折騰了半天居然還是要自家主子來賠罪,那方才遭罪豈不是白搭了?

早知道,還跪什麽瓷片啊!

蘇圓猜到他們心裏所想,也不在意,反倒頗有興致的問道:“怎麽,你們不服氣?那一會兒你們主子來了,我就說只要他把你們送去海邊鹽場做苦役,我婆婆就能原諒他,如何?”

鹽場?!

張管事等人齊齊打了個冷戰,腰背瞬間塌了下來,“不敢、不敢,姑娘說笑了,小的們都是罪有應得,這就回去禀告主家。”

“滾!你們主子不想來也成,你告訴他,若是他不來給婆婆賠罪,我就耗費一輩子功夫與張家為敵,任你有萬貫家財,我也發誓讓張家老少都去街邊乞讨!”蘇圓重重把鎬頭砸到地上,神色難得狠戾又決絕,“你最好把我的話一字不差帶到!”

張管事哪裏敢不應啊,點頭哈腰行了禮就趕緊一瘸一拐地跑掉了。

村人們也被蘇圓放狠話的模樣驚到了,畢竟平日看着樂呵呵的小綿羊,突然變成了大灰狼,任誰都有些不适應啊。

院子裏詭異的安靜了許久,還是隔壁的劉大娘當先開口了,“蘇姑娘是個孝順的,這些人當日害得老妹子撞傷了頭,怎麽整治他們都是活該!”

“就是,就是。”

衆人回過神來紛紛附和,想起一會兒張家許是還有人來道歉,都盤算着找個借口留下看熱鬧。

但蘇圓卻客客氣氣請衆人閑來再來走動,衆人不好強留,于是閑話幾句就散去了。

十幾裏外的縣城,最好的一座茶樓裏,牟家二爺正坐在二樓的雅間喝茶賞街景,一旁站了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錦緞衣衫,手指上戴着各色寶石戒指,顯見同牟家三爺有相同嗜好。

但他這會兒卻是半彎着腰,小心翼翼給牟二爺添茶水,隐隐有汗珠子浮在額頭,那模樣別提多狼狽了。

牟奕似沒有見到一般,偶爾還會指了街上某處笑言幾句,那中年男子就趕緊堆着笑臉附和,可惜笑得比哭還難看。

正是這樣的時候,牟青風塵仆仆推門進來,臉色有些古怪又摻雜了幾分興奮,惹得牟奕挑了眉頭,低聲問道:“事情如何?”

牟青掃了一眼那中年人,這才恭敬應道:“張家人到了吳家跪地請罪,蘇姑娘倒了滿地先前被砸碎的瓷片讓他們跪在上頭,最後又把人攆回來,要張家主人前去賠罪。”

“咳咳!”牟奕正喝茶水,聞言一個不小心嗆咳起來。

跪瓷片?想不到那個溫順如兔子一般的女子居然有這樣的狠辣手段,實在有趣!

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挂起。事情關己,那就是天差地別了。

牟奕覺得好笑,那中年男子,也就是張家的家主卻撐不住了。

他氣得鐵青了臉色,惱道:“這吳家真是欺人太甚了,我已是讓當日之人都去賠罪了,跪也跪了,銀子也照賠,何必還要我前去?”

他越說越大聲,腰背不自覺也直了起來,可惜沒等說完,牟奕輕輕把手裏的茶碗放到桌上,清脆的撞擊聲極低,卻像一記悶雷砸到了他的頭上。

“呃,牟二爺,小的不是……”

“張東家不在京都居住,想必對京都的大小瑣事知悉甚少吧?三月前,戶部侍郎張炳煥被參貪墨,皇上下旨抄家,不料卻沒得多少銀錢。當時朝中就有人猜測他提前轉移了家産,或者把家産置在遠地。”牟奕慢悠悠說完,伸手又倒了半杯茶水,繼續道:“聽說張兄在萬石城可是首富,不說在整個省府,就是赤龍國怕是也數得上名號。您說,若是朝中那些言官知道了,查查張家族譜,總能發現五百年前你同張侍郎是一家吧,到時候……”

張老爺越聽腿越軟,直接跪倒在地,匍旬上前抱了牟奕的大腿,“二爺,小人冤枉啊,小人真不識得什麽張侍郎,您一定要替小人作證啊!”

“哦,”牟奕淡淡應着,“我倒是不知你同張侍郎有沒有幹系,只不過欺壓百姓卻是事實。”

張老爺即便再傻,這時候也知道哪裏出錯了,心裏恨不得把吳婆婆活活咬死,怎麽也想不明白這老婆子不過是給牟家的小子診治了一次,怎麽就得了牟家的庇護,難道這其中有什麽他不知道的緣由?

但說一千道一萬,為了保住自家的産業,他無論如何也得去賠罪了,否則一旦京都那裏真派人來查,就算最後查出沒有幹系,張家的大半家業也要賄賂出去。

這般想着,他只能硬着頭皮說道:“二爺,您慢慢喝茶。小人做了錯事,自當親自去賠罪,日後二爺得空,小人再大擺酒席謝二爺今日指點之恩。”

牟奕如何聽不出他話裏的恨意,但牟家若是一只老虎,這張家就是一只老鼠,即便他叫得再歡,老虎也不必在意分毫。更何況,那個女子馬上就是他的女人,身為男人,這時候不替她出頭,還要等到何時?

“去吧,若是吳家不滿意,我再請你喝茶。你許是不知,京都雲滿懷茶樓的雨前龍井味道堪稱一絕。”

“不敢、不敢,小人一定讓吳家滿意,二爺放心!”

張老爺聞言,剛剛興起的那點氣恨立刻澆滅了,慌慌張張出門下了樓,結果在樓梯口正好見到了狼狽的自家管事和家丁。

張管事盤算了一路,不等開口告狀就被主子一腳踹去一旁,受傷的膝蓋正磕到桌角上,疼得他殺豬一般尖叫,于是本就熱鬧的茶樓更喧嚣了……

蘇圓熬好了粥,喂了吳婆婆大半碗,自己則胡亂吃了幾口就琢磨着一會兒如何出口惡氣。

可惜沒等她想好,生怕家業被侵吞的張老爺就匆匆趕到了。

他也是個能屈能伸的人物,一進院子見了那些血跡斑斑的瓷片,狠狠心就直接跪了下去,養尊處優多年,這疼痛惹得他幾乎立刻叫了出來,路上想好的那些話,也喊得益發凄厲可憐了。

“神醫饒命啊,千錯萬錯都是小人的錯,求神醫大人大量饒了張家吧。同住一城,神醫念在鄉親的情分上,千萬不要記恨小人啊!”

一個大老爺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誰見了都難免動了恻隐之心。

但蘇圓怎麽也忘不了當日一進門就見吳婆婆倒在血泊裏的慘景,吳婆婆是她在這個時空的唯一親人,沒有吳婆婆就沒有她的安穩日子,若是別人傷了她,她許會輕輕放下,但惟獨傷了吳婆婆不能輕易饒恕。

她一見張老爺哭喊得厲害,眼珠子卻是滴溜亂轉,心裏更是氣惱,跑去竈間抱了鹽罐子就往他身上砸。

“我讓你使壞,我讓你欺負婆婆!你當我們是好欺負的,還敢說那些狗腿子不是你派來的,哼,你當我們是小孩子啊!”

張老爺膝蓋疼得麻木了,想要躲閃,傷口又更疼,只能舉了雙手遮擋,嘴裏求饒倒是真心了幾分。

“小人錯了,小人再也不敢了!當日小人一時昏了頭,這才冤枉了神醫,都是小人瞎了狗眼,還求神醫恕罪啊!小人再也不敢了!”死了一個人這種後宅裏的肮髒事,他本想讓吳婆婆當替死鬼,怎知卻是踢到鐵板。

吳婆婆在屋裏聽了半晌,想了想到底還是不能過于傷了張家顏面,若是真結了死仇,即便蘇圓嫁進牟家怕是也有麻煩,老話不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誰也不能時時刻刻防備人家使手段暗害啊!

“丫頭,你讓他走吧。”

蘇圓砸得正痛快,突然聽得吳婆婆這般說,不情不願的放下了鹽罐子,惡聲惡氣呵斥道:“還不滾出去,以後再敢欺負我婆婆,我就是拚了命也讓你活不成!”

張老爺哪裏敢耽擱,趕緊忍了疼爬起來,不停的作揖,“小人不敢,小人再也不敢了。”

說着話,他就要往回走,不想蘇圓又喊住了他,“你記住了,以後家裏有病患再也不準登門求醫,即便你交出全部家産做診金,我和婆婆也不會出診,你好自為之。”

“是,是,小人不敢,不敢!”張老爺趕緊應了,心下卻是有些不服氣。畢竟天下良醫多了,只要有銀子還能請不來?

村裏人本就好奇,早就遠遠躲在吳家院子外看熱鬧,偶爾聽了幾句,又看了富貴老爺的狼狽模樣,無不拍手稱快,免不得也猜測吳家到底撿了什麽金拐杖撐腰,居然能讓萬石城的富家老爺這般低三下四求饒。

這疑問在衆人心裏只存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就有打扮得周正氣派的官媒坐着馬車到了吳家門前。

不必說,隔壁的劉大娘第一個看見就追了過來,親眼見到吳婆婆把蘇圓的生辰八字交了出去,換了個描金紅封回來,那官媒極客氣恭敬的說了很多喜話,才拿着賞錢走掉了。

劉大娘心裏好奇得跟揣了一百只小貓一般,忍了又忍,到底還是詢問出口。

吳婆婆指望蘇圓出門那日得人幫忙張羅呢,于是就笑道:“男方是城裏牟家二爺,身上有伯爵的爵位,先前還是皇帝身旁的侍衛統領,如今奉養老母回萬石城守孝。那牟老夫人最是個心善的,看中我們蘇圓是個旺夫旺子的好命格,想要趕着娶進門告慰過世的老爵爺呢。”

劉大娘聽得三分驚喜七分興奮,嘴唇都有些哆嗦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蘇丫頭真是好福氣!”

農家丫頭就算長得美貌、性情好,嫁妝也備得厚,頂多能嫁給城裏的商戶人家,就算有那麽一個半個嫁了縣衙裏跑腿的小吏,那也足以讓家裏人在村裏橫着走了。

沒想到,蘇圓這個無父無母,投奔遠親婆婆過活的丫頭,居然要嫁進伯爵府,正經地做個伯爵夫人了,說出去怎麽能不驚掉衆人的大牙!

吳婆婆自然也知道老鄰居心裏所想,根本沒多留客。眼見劉大娘甩開腿跑出院子,她就轉過頭望向從裏屋走出來,臉色微微帶了羞澀的蘇圓,“換了庚帖,親事就成了一半了,牟家怕是過不得半月就要來擡你過門,你可想過要置辦什麽嫁妝?”

蘇圓雖然在吳家住了不到兩月,卻是真心把這裏當做自己的家,如今突然要嫁人,她也是舍不得,上前抱了吳婆婆的胳膊,低頭像貓咪一樣溫柔的蹭了蹭,低聲道:“婆婆不必惦記這個,我是農家丫頭,即便置辦的嫁妝比大家閨秀都貴重,也不會有人高看一眼。我有什麽就帶什麽過去,我相信好日子是自己親手掙來的,不是靠嫁妝堆出來的。”

吳婆婆聽得又是心疼又是安慰,這丫頭平日看着嬌憨又貪吃,不想卻是個倔強又有主意的。罷了,上天疼憨人,即便她傾家蕩産也不過置辦兩箱子衣衫用物,到時候一樣會被瞧不起,還不如留着銀子給這丫頭防身了。

這般想着,吳婆婆也就不再犯愁如何用十兩銀子置辦好嫁妝,這時候只需要買匹上好的大紅綢緞做嫁衣,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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