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張家惡霸促成婚

牟老夫人許是這幾日沒有睡好,神色有些憔悴,眼裏也帶着些微血絲,惹得蘇圓疑惑不已,但也不好多問。

一老一少客套了幾句,牟老夫人惦記兒子會很快回返,又實在是吃睡不好受了幾日折磨,難得開門見山就把話說了個清楚明白。

“蘇姑娘,老身聽說你是從很遠的地方來投靠吳婆婆,想必家裏也沒有父母在了吧?婚姻大事本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你孤身一人,又是個有本事的,定然也能自己做得幾分主。今日老身挽留你,一來是為先前納妾之事賠禮,二來也是真心想要聘娶你為我兒之妻,入我牟家門為婦,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什麽?”蘇圓先前還聽得有些胡塗,後來卻是驚得睜大了眼睛,她實在想不明白,牟家如此富貴,怎麽就看中她一個鄉野女子。先前納妾不成,如今更是直接要娶她為妻,這麽大的餡餅砸頭上,即便傻子也要懷疑是個陷阱……

“老夫人,牟家世代富貴,我一個農家女子實在高攀不起。您若是閑着無事,我陪您說幾件市井趣事都好,但這樣的打趣之言還是不要再說的好。”

牟老夫人聽得心急,沖口就道:“難道,姑娘看不上我兒?”

蘇圓想起幾次同牟奕相處,忍不住有些臉紅,遲疑應道:“那倒不是,牟二爺謙謙君子,人品貴重,是我高攀不起。”

牟老夫人放了心,想了想就說了實話。

“說起我兒也是可憐,他自小聰慧,讀書習武都出色,老太爺看了歡喜,就做主替他定了一門親事,可是剛過了定禮,那姑娘就發了一場急病死了。我和老爺眼見他到了年紀,又替他定了另一門親,這一次順利成親,我那兒媳也懷了身孕,豈料……唉。”

她重重嘆了一口氣,神色也黯淡下來,惹得蘇圓高高提起了心,又不好催促。

好在,牟老夫人扯帕子擦了擦眼角又說了下去。“我那兒媳也是個沒福氣的,生産的時候犯了難,帶着我那沒見到人世的孫兒一同走了。京都裏有些無德尖酸之人許是嫉恨我們牟家,四處傳言我兒克妻,原本有家世交在我兒脫孝之後就要議親,後來礙于流言太甚也沒有聲響了。我兒嘴上不說,但心裏怎會不苦,可恨我幫不上半點忙,後來我家老爺又故去了,我兒上奏折丁憂,辭了差事,陪着我回來老家守孝。”

老夫人說得心酸,緩了好半晌,才又道:“不瞞蘇姑娘,說起來,老身也有私心,盼着你嫁進來能照拂坤哥兒,但多半還是因為我兒待你不同,老身最近兩年從未見他同旁人閑話時笑得那般開懷。”

蘇圓聽完心裏真是五味雜陳,她從不知道笑得那麽溫和的男人,居然背負了這麽多的苦楚。不過,這克妻的罪名真是有些過分了,認真想起來,都是巧合罷了。

但俗話說得好,有人的地方必有江湖。牟家混跡在京都那樣的權力場,又挂着伯爵的名頭,牟奕更是擔負着皇宮的安危,怎麽會少得了對手和敵人?出了這樣的巧合被有心人抓到,怎能不幸災樂禍的宣揚到天下皆知。

怪不得他年紀看着比自己還大,居然還是孤身一人,原來是有這樣的緣故。

但是,即便頂着克妻的名頭,牟奕一個丁憂在家的伯爵要娶她一個農家野丫頭還是有些牽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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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老夫人見蘇圓半晌沒有應聲,還以為她被兒子克妻的名頭吓到了,心裏很是後悔,趕緊補救道:“蘇姑娘千萬不要信那些流言,老身尋過高僧做法,我兒并無半點過錯,實在是先前那些女子沒有福氣,而姑娘福澤深厚,定然不會有事。”

蘇圓聽得咧嘴,開口還是想要拒絕,但不知為何先前同牟奕相處的情形總是在腦海裏閃現,惹得她實在心煩,于是敷衍道:“這些謠言自然做不得準,想來牟大哥也是受了不白之冤。只是這等大事,我要問過婆婆才行,實在不能立刻答複老夫人,還望老夫人見諒。”

老夫人雖然有些失望,但聽蘇圓沒有一口拒絕,倒也勉強滿意,應道:“禀告長輩是應該的,老身靜待姑娘的音信。”

蘇圓胡亂又應了幾句就趕緊告辭了,待随着一個丫鬟走到半路,正巧碰到從庫房回來的牟奕。

他見她往外走就問道:“蘇姑娘怎麽不多坐一會兒?”

蘇圓想起方才之事,忍不住紅了臉,含糊道:“婆婆早起有些不舒坦,我心急回去照料,就不多打擾了。”說罷,她胡亂行了個禮就往外走。

牟奕眼裏疑惑更深,想了想就吩咐身後的小厮,“讓牟青和牟武備車送蘇姑娘回去。”

小厮應聲就小跑追蘇圓去了,留下牟奕端着盒子去了正房。

牟老夫人這會兒正喝着茶,心裏也是忐忑,不知今日這般做是錯是對,突然見得兒子進來,她就有些心虛,不等兒子發問便推說頭疼要睡下。

牟奕無法,只能放下首飾盒子,吩咐丫鬟好好照料母親。

蘇圓一路坐在馬車裏,面上依然泛紅,心跳快得跟打鼓一般。

就是她原本的時空也極少有哪個當娘的直接對女孩子說“嫁給我兒子吧”,更何況她自小到大從未談過戀愛,這般突然被“求婚”,怎麽想都覺得有些古怪,卻又有些興奮。

她忍不住狠狠拍了拍滾燙的臉,又用力晃晃腦袋,終于覺得清醒一些。

老話講門當戶對,這絕對是有道理的。生活環境和成長過程有太大差異,光只是因為愛情而結合,之後相處也會出現很多矛盾,更何況她同牟奕還沒有愛情,頂多算是好感……可門第卻是天差地別。

牟家累世富貴,而她在現代也不過是平常家庭長大,到這裏被婆婆收留,更是貧寒,怎麽看都不合适啊。

許是馬車走得快,蘇圓還沒整理好情緒,就遠遠看到三裏村的影子,想起婆婆那日大發雷霆,她又有些忐忑,生怕吳婆婆因為她同牟老夫人私下談及親事失了矜持而氣惱。

剛剛拐進村口,趕車的牟青和牟武就敲響車壁,禀告道:“蘇姑娘,您快下來看看,您家裏好像出事了!”

“什麽?!”蘇圓一聽,哪裏顧得上其它,一手挑開車簾就探出頭去。

吳家住在三裏村最西邊,挨近大路,茅草房雖然破舊,但院子很寬敞。這會兒被村人圍得水洩不通。即便平日有急病之人上門求醫,村人多有趕來看熱鬧的,但這般模樣還是第一次,顯見家裏是出了大事。

蘇圓哪裏還耐得住性子,推開車門跳下去,提起裙角就往家裏飛奔。

牟青和牟武低聲商量了一下,兩人都不是傻子,看得出自家主子待蘇姑娘有些不同,他們若是今日袖手旁觀,說不定回去就要被處罰,不如跟去看看也算結個善緣,萬一将來某日就因為這事得了好因果呢。

兩人把馬車拴到路旁的樹上,然後也擠進了吳家院子。

只見吳婆婆半躺在牆邊,頭上不知怎麽的撞得血肉模糊,臉色蒼白,神情恍惚,蘇圓正淚漣漣抱着她小心翼翼呼喚。幾個鄰人模樣的婦人也是滿臉氣憤的幫着遞布巾掩傷口,嘴裏嘟嘟囔囔,顯見在訴說原委。

另一邊,幾個家丁模樣的人正罵罵咧咧的肆意打砸,大到桌椅,小到碗盆,全都被砸得粉碎,無一幸免。

牟青和牟武看得皺了眉頭,牟家在京都也是數一數二的門第,他們又是二爺身邊得用的人,但行事也沒有這般跋扈霸道的時候啊。不想今日在小小的三裏村,居然能看到一場惡霸欺壓百姓的鬧劇。

“住手!”牟青大喝一聲,黑着臉呵斥道:“你們是什麽人,光天化日居然打砸農家,難道沒有王法了嗎?”

聽得這話,原本一個站在院角的年輕人放下手裏的鼻煙壺,踱着四方步走了過來,上下打量牟青和牟武好幾眼,這才高擡着下巴不屑應道:“你們什麽人,敢管我張家的閑事?”

牟青自小就膽子大,又有一身武藝,哪裏會把這麽狗仗人勢的奴才看在眼裏,他冷冷一笑,嘲諷道:“張家?哪個張家?難道張家是皇親國戚,所以才不把赤龍國的律法放在眼裏?”

那張家管事被堵得臉色一黑,惱道:“春日草沒長出多高,哪裏冒出你這麽個多嘴驢,也不打聽打聽我們張家可是萬石城首富,你敢管閑事,小心哪日……哼!”

“呦,怎麽着?我們兄弟今日管了不平事,張家還要置我們于死地不成?”

身為兄弟,牟武自然也不會看着牟青孤軍奮戰,開口又搶白了張管事幾句。

一旁的村民本就替吳家抱不平,這會兒見有人出頭,自然也是出聲附和,“就是,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們砸也砸了、打也打了,還要怎麽樣?再說了,你們家裏孩子病了有些時日了,我們吳嬸子治好是本事,治不好是老天爺要收人,你們憑什麽都怪到吳嬸子頭上,若是你們再這般無禮,我們就去縣衙擊鼓鳴冤!”

張管事原本還想再罵幾句,但見村裏人隐隐圍了上來就有些怕吃虧,于是狠狠啐一口,指着剛醒來的吳婆婆罵道:“老婆子,算你運氣好。今日大爺心腸好就放你一馬,以後再敢出去害人,看我不……”

他話說到一半,眼角掃到吳婆婆身邊的年輕姑娘,登時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這是什麽樣的眼神啊,好似上一次春日随主子進山打獵,見到的那匹餓了一冬的野狼,眼神仇恨兇惡,随時都能把他的骨頭咬碎!

那些湧到嘴邊的威脅之言,下意識被他咽了下去,只能揮了手招呼家丁們,“走,回城!”

村人們恨不得他們立刻滾蛋才好,趕緊讓開道路,牟青和牟武也沒有阻攔。

張管事許是覺得自己被一個姑娘吓唬到有些丢臉,走到門口又扭頭往牆邊望去,只見那個白淨微胖的姑娘蹲身背吳婆婆進屋,千般小心萬般呵護的模樣,好似溫柔孝順的女兒一般,哪裏還有剛才的兇惡模樣。

難道是眼花看錯了?

帶着一肚子的疑問和懊惱,張管事帶着人很快就走得沒了影子,牟青和牟武一商量,深覺這事要禀告主子才好,于是就要回城。

蘇圓卻先一步走出院子尋到他們,當先行禮道謝,“兩位大哥,方才多謝你們仗義執言。”

“不敢,不敢。蘇姑娘折煞小的們了,我們小少爺多賴您診治,如此這般也是應該。”

牟青和牟武不敢受禮,連忙避到一旁。

蘇圓見此也不攔他們,穩了穩心神,低聲說道:“請兩位大哥回去時候,幫我捎封信給老夫人。”

說着話,她把手裏那墨跡還沒幹透的信封遞給了牟青。牟青看得疑惑,不知她在家裏生出如此變故的時候,還有什麽事同老夫人說,但舉手之勞,他于情于理都不能拒絕,于是趕緊接了過去。

他小心将信塞進懷裏,應道:“姑娘放心,小的必定親手交給老夫人。”

蘇圓神色怪異,似乎有些猶豫但又帶了幾分狠絕,最後點頭道:“那就有勞兩位了,今日家裏有事不能留兩位喝茶,他日定當厚謝。”

“不敢,不敢。姑娘客套了,我們這就回城去了。”

牟青和牟武恭敬行了禮,趕緊解開馬車回去了。''

一路上兩人都很好奇,但也不敢私自開信,只能快馬趕回,盼着能從主子們的言行中猜出一二,可惜一進大門就聽門房的小厮說二爺去赴宴了,于是兩人只能到二門禀報,等着內院通傳。

牟老夫人借口午睡,但哪能真睡得香,幾乎一等兒子出門就讓人接了孫兒過來,逗着孫兒說話,甚至親手牽了他在屋裏轉悠,眼見他臉色紅潤許多,比之先前動辄氣喘籲籲的模樣好上許多,心裏對于先前之事又堅定了三分。

這會兒聽得牟青牟武帶了信回來,自然是立刻招他們進來回話。

蘇圓匆忙寫下的信沒有太多客套虛假之詞,直接就應了親事,并且提出兩個條件,一是進門之後,牟奕不經她同意,不能納任何妾室通房;二則是牟家不能攔阻她繼續行醫。

牟老夫人即便不像別家主母那般精明狠辣,但畢竟多吃了幾十年的米飯,些許謀算還不缺,幾乎是放下信紙就立刻問道:“吳家可是出了事?”

牟青和牟武都有些驚奇,自然也更是恭敬,由牟青代表應道:“老夫人猜得不錯,有人揚言吳婆婆診治出錯,誤了家中孩童性命,砸了吳家院子,甚至把吳婆婆也打傷了。小的送蘇姑娘回去的時候撞個正着,就開口吓退了那些人,莽撞之處,還望老夫人恕罪。”

說罷,兩人就跪了下來。

牟老夫人皺了眉頭,想了想就擡手示意兩人起來,“你們今日出頭不但沒錯,反倒有大功。這城裏原本就沒有秘密,不知多少人知道家裏請了吳家祖孫來給坤哥兒治病,若是傳出咱們家袖手旁觀,豈不是太過涼薄,對家裏聲名也是有礙。一會兒去賬房各領五兩銀子,另外再替我送封回信給蘇姑娘。”

牟青牟武大喜,趕緊磕頭道謝,末了起身等在一旁。

早有伶俐的大丫鬟鋪了紙,磨好了墨,牟老夫人提筆寫了幾行字,重新封好遞給了牟青。

牟青仔細收好,同牟武喜孜孜地退出去領銀子,然後又往三裏村趕去。

吳家院子裏,一衆鄰人們剛剛退去,幾個平日來往親近的大娘嬸子也忙着回家做飯喂豬去了,留下蘇圓守在尚有些恍惚的吳婆婆身邊,慢慢喂她喝着溫水。

吳婆婆歇息了片刻,神色終于清明起來,擡手摸摸額頭,被包紮得很整齊,隐隐又嗅得藥香,于是忍不住怨怪。

“你這丫頭,不過是小傷,用那只藍色瓶子裏的藥膏就好,怎麽灑了這個金創粉,你不知這個用了多少好藥材,貴……”

“嗚嗚,婆婆!”

蘇圓提心吊膽了大半晌,終于又聽到吳婆婆的唠叨,哪裏還忍得住,抱着吳婆婆的胳膊,眼淚如決堤的潮水一般湧了出來。

“婆婆到底出了什麽事?您怎麽被打傷了?您告訴我,我要給您報仇!

“傻孩子。”吳婆婆也是紅了眼眶,今日之事說起來也是無妄之災,當日她到張家出診就看出那孩子是中了慢性毒,富家後院多有這些肮髒陰私,她原本不該沾手,但實在可憐那孩子年紀小,于是就開了副解毒的方子,不想孩子還是沒活過來,張家怕家醜外揚,派人打上門來,一來是警告她閉嘴,二來也是遮醜。

蘇圓聽完事情始末,氣得是牙齒咬得咯咯響。

吳婆婆生怕她氣出個好歹,趕緊勸道:“都是婆婆不該心軟,以後你出外行醫也要把此事當成前車之鑒,越是富貴人家求診越要小心。”

“婆婆是說……今日這事就算了?”蘇圓坐直了身子,抹了眼淚,“不,這事絕對不能算。婆婆受冤挨打,我要報仇!”

貧家哪有什麽資格伸冤,尋找正義?

吳婆婆拉了蘇圓的手還要勸說,這個時候,牟青和牟武再次登了門。

吳婆婆認出兩人是牟家人,皺了眉頭想要問話,但剛剛蘇醒實在有些氣力不及,于是望向蘇圓。

蘇圓有些心虛,裝作沒有看見吳婆婆的神色,接了信迅速讀了一遍,末了應道:“請兩位大哥轉告老夫人,這條件我答應了,請她盡管安排後續之事吧。”

牟青和牟武聽得不明不白,但也不好多問,自覺任務完成就告辭了。

吳婆婆人老成精,幾乎立刻就猜出蘇圓同牟老夫人所談何事,她勉強支撐起身子,強硬要了信紙,待看完就惱道:“你這丫頭,是不是見我受傷管不了你,你就翻天了。若是這般,你趕緊走,我吳家沒有你這樣自作主張的小輩!”

蘇圓瞧吳婆婆額頭的傷處隐隐又露了血跡,急得想要上前扶吳婆婆躺下,無奈吳婆婆揮手打得她不敢伸手,她只得跪倒在地,“婆婆,您別生氣,聽我說幾句話啊。”

“好,你說,我看你能說出什麽花兒來!”

吳婆婆也是真生氣了,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蘇圓會膽子大到自己許了親事,而且還是她當日親口拒絕的牟家,這如何不讓她氣惱?

蘇圓讨好的給吳婆婆背後墊了床舊被子,這才小心翼翼說道:“婆婆,今日我去牟家複診,老夫人留我閑話,說起上次提親很是後悔,然後又說起牟二爺在京都被流言陷害擔了個克妻的惡名,如今二十有五還孤家寡人。牟老夫人喜愛我,想要聘娶我為兒媳……呃,我也覺得這事不是能自己決定的,所以就同她說回來禀告您老人家,請您定奪。”

吳婆婆聽得這話,臉色稍稍好了一些。牟家無禮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對富貴人家高高在上的做派倒也清楚,蘇圓能頂着嫁進牟家做正頭夫人的誘惑,依舊謹守禮數,想要回來請她做主,着實做得沒有差錯。

但她心裏這般想着,嘴上卻依舊嚴厲,“你既然這麽想,為什麽又私下同牟老夫人通信,擅自應了這門親事?”

蘇圓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實話,“婆婆,原本我從家鄉來到這裏,遇到婆婆待我很好,就是村裏的鄰居們,還有牟二爺等人也都是和氣至極,于是就以為哪裏都是好人,但今日張家來鬧事打傷了您,我才發現先前想得太過天真了。

“哪裏都有欺壓百姓的惡霸,哪裏都需要權勢護身。我已是二十有二,在這裏算是老姑娘了,即便想要嫁人也難以尋到好人家。如今牟家富貴,牟二爺人品又好,老夫人也不是口蜜腹劍的惡人,恐怕不知多少姑娘争搶着嫁過去,這樣的機會落到我頭上,我若是不抓住豈不是要遭天譴?而我進了牟家,您或者我再出去行醫,別人看在牟家的面子上也不會為難我們。”

蘇圓說完,忍不住環視破敗的屋子,眼裏閃過一抹悲色,又道:“最主要的是我要給婆婆報仇,這個張家,我一定要他們為今日之事後悔!”

吳婆婆聽得幾次三番擡起了手掌,但終究沒有落下去。

“你這傻丫頭,怎麽這麽倔呢!”吳婆婆眼淚嘩啦啦的掉了下來,“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怎麽能随便就定下來?萬一牟家待你不好,萬一……”

“不會的,婆婆。”蘇圓強忍着眼淚,輕輕靠在吳婆婆懷裏,低聲道:“自小見到我的人就說我白白胖胖是個有福氣的,您看我來到這裏,都能碰到您這樣的好人,又怎麽會下半輩子過得不舒心呢?我将來要開個藥堂,做個神醫,賺好多銀子,奉養您終老。”

“你這丫頭,你這丫頭……”吳婆婆哭得眼淚流成河,她平日雖然常裝作兇惡模樣,好似誰上門都是打擾她的清淨日子,其實老人最怕的就是寂寞,就是老無所依。沒想到,她不過是一時好心,就得了這麽一個真心把她當祖母孝順的姑娘,她心裏的感激和歡喜只能用眼淚表達。

“各路神靈保佑,你一定要好好過日子才成啊。婆婆如何不重要,你千萬不要受委屈,若是牟家待你不好,你就回來,婆婆拚死也能護你十年八年。”

“好,我聽婆婆的。”蘇圓擡手替吳婆婆擦眼淚,末了又給她吃了顆安心丸,“婆婆也見過牟二爺,當真是個好人,他一定不會欺負我的。”

吳婆婆眼睛有些腫,但還是在蘇圓臉上看出一絲羞澀,心裏終于好過許多。若是牟奕也對蘇圓有三分喜愛,這門親事興許還真是一樁好姻緣。

不說吳家一老一少如何說着體己話,只說牟家這時候也掌了燈,坤哥兒陪着叔叔和祖母吃了晚飯就被奶娘帶回去,留下牟老夫人一邊喝茶一邊心虛的偷瞄穩坐身側的兒子。

牟奕喝了足足兩盞茶,還是不見母親說話,實在忍耐不住就笑道:“母親,您到底有什麽話要對兒子說?這會兒左右無人,您盡管開口吩咐就是。”

“呃,”牟老夫人幹笑兩聲,想了想還是硬着頭皮說道:“老二,娘……嗯,替你定了一門親,過兩日就讓媒婆去女方家裏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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