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山上聚

“把這裏收拾幹淨。”

望了一眼扶着一棵大樹嘔吐不止的高小裘，莫春天對着阿木和阿火吩咐了一句，還沒轉身離開，就聽見高小裘叽裏咕嚕，模糊不清的聲音傳來，“這一路上你殺了那麽多人，我不要待在你這裏。喔，”吐了一口，高小裘繼續道，“你這個人一點法制觀念都沒有，法盲，太可怕了！你不知道嗎？殺人是不對的！”

———法制觀念是個什麽？

從來沒聽說過的莫春天冷冷轉過身，

“你不是也把霹靂手劉江給殺了？現在和我談殺人是不對的？”

莫春天的語氣裏滿是譏诮，這個當兄弟的果然和自己的姐姐一樣，見幾個死人就癱了。

“你這慫貨，就你這樣也好意思買英雄榜混江湖？”看不下去的阿火吼道，“主人，幹脆我把他也清理了吧。”

“哎哎哎，這個一定要說清楚！我那是一屁股不小心壓死的人，絕對不是有意的，那是誤殺，和你的性質絕對是不同的，”高小裘用袖子擦了擦嘴上的污垢，看也不看阿火，他知道主兇是誰，才不和下面的喽啰啰嗦，“年輕人啊，你聽我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殺人如果成瘾，這樣的思想是，”剛想走到莫春天身邊繼續循循誘導的高小裘突然腿一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還好地面不硬，屁股也不疼，所以該說的話，他覺得有必要繼續講完，“非常非常的危險的，非…”

“你們把他擡走，記住餓幾頓，他的廢話就沒有那麽多了。”莫春天冷冷地打斷了一心向善的高小裘，這次徹底轉身消失了。

“年輕人，等一下，你聽我說…”

“我讓你說！”忍無可忍的阿火一拳打了過去，然後随手将高小裘肥大的身體扛在肩頭朝後山堆放木材雜物的屋子走去。

“阿火，別把人弄死了！”阿木立刻在後面提醒道。

“放心吧，讓他閉會嘴而已，我實在是受不了他的啰嗦。”

看了一地的穢物，阿木嘆了口氣，

“我也受不了了！”。

夕陽西下，萬鳥歸林，無名山上一片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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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春天站在峰頂最陡峭的地方，手裏的落葉剛送到嘴邊，他的手卻停在了半空。

“你怎麽來了？”莫春天并沒有回頭，他知道身後樹上的人是誰。

“我就奇怪了，是不是真的從來沒有人可以在背後偷襲你？”樹上的人原本空空的手裏突然變戲法一樣多出一個雞腿，一邊說着，一邊啃起來。

“你說，你站在這麽邪乎的地方，也不怕我把你推下去？”

“如果你真的有這個想法，你已經是個死人了。”莫春天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漠。

“都說你和野獸一樣靈敏，看來一點不假。”樹上的人手裏的一個雞腿在他說話時，已經瞬間消失了。

“我以為你在吃東西的時候，從不說話。”

“那是別人的誤解，我只是不想說而已。”将吃剩的雞腿狠狠扔到懸崖下，朱無能從樹上跳了下來，正好和轉過身的莫春天四目相投。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怎麽來了？”

“我知道你讓九公公的人盯着我，所以我想，還是自己跑一趟比較好。你不喜歡別人在你的背後暗算你，”朱無能掏出一個牙簽，剔起了牙齒，“我也不喜歡被人監視。”

拿起莫春天木屋桌上的酒杯，朱無能一口飲盡，“好酒，一定是從歪爺那裏弄來的。”沉吟了一會，朱無能嘆了一口氣，“上次我去問他要好酒喝，他說我銀子不夠，居然就沒給我。我有些奇怪，你一個住在山上，過着半隐士一樣的生活的人，哪來的這麽多的銀子？”

莫春天将自己面前的酒杯裏的酒也一飲而盡，口氣裏帶着一絲嘲諷，“除了吃，什麽都不關心的朱無能，不惜爬山跑來，就是想知道我的銀子是從哪來的？”

“宮裏出事的那個晚上，你去見了誰？”朱無能停下了玩弄手心裏的酒杯，目光炯炯地盯着莫春天，“我知道那晚你去了皇宮。”

“你這麽神通廣大，什麽都知道的人，還需要來問我嗎，”莫春天的眼神淩厲，“順風堡堡主？”

房間裏一片死寂，兩個人彼此注視着，誰也沒有動。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我是順風堡的堡主？”朱無能終于開了口。

江湖人人都知道的順風堡堡主是千面人郝生，而背後真正的堡主卻是朱無能這個秘密卻很少有人知曉。

站起身，走到樓欄前，莫春天看了看挂在樓外天空的月色，“只要有活口，世上永遠沒有查不到的秘密。”

“所以你殺了葛壯？”朱無能拿起酒杯，趕緊給自己又倒了一杯好酒。

“如果你這麽認為，就不會來了。”

“沒錯，可是我還是想知道，那晚找你去的人是誰，因為我懶得一個個去查。”

“我說的，你就信？”莫春天轉過身，“我們好像沒那麽熟悉吧？”

“不熟，當然不熟，只是我知道，你太自負和高傲，問了你，要麽你拒絕回答，反正是不屑撒謊的。”朱無能不停地喝着酒，“這樣吧，你告訴我那夜你見了誰，我告訴你我在宮裏查到的事實。”

“你把宮裏查到的事實都告訴我，就不擔心我就是那個主謀？”

“無論你是不是，我總要面對你，所以，…”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山上傳來了響亮的回音，打破了這夜的寧靜。

“少爺，少爺，你在哪裏，哪裏……？”

莫春天眉頭才剛皺起，就聽到樓外阿木的聲音傳來，“主人，高小姐的丫鬟小青來找他們少爺，阿火告訴她沒在，讓她下山，她就在半山腰瞎嚷嚷，她，…”

“是阿青嗎？青青？還是小紫啊？阿紫？我在這裏，”一個急吼吼響亮的聲音傳了出來，“無論哪一個？叫什麽，快給我弄點吃的，我要給他們餓死了，這幫殺人…”突然一陣叽裏咕嚕變成了死一般的寂靜，顯然喊話的人的嘴被什麽堵住了。

看了看桌上已經空了的酒壺，莫春天冷冷道，“你和笑彌勒倒是可以坐在一起比比吃喝。”

“我不願意！”朱無能立刻撥浪鼓似地搖起了頭，“這個人啰嗦的廢話太多，和他坐在一起，我怕我沒胃口再吃下去。”

莫春天終于笑了，春風化雨般的微笑。

“是不是他的姐姐也很啰嗦？所以你才會受不了出手救人了？”朱無能嘴角也挂上了一絲看不出的笑意，“就因為這此你救了人，所以也救了你自己。”

“我知道，你不可能在同一個晚上既抓了朱無能，又殺死江上青。”

“可是我需要知道，那晚是誰約了你去皇宮？誰要害你！”

莫春天收起了笑容，原來朱無能是來證實笑彌勒是不是真的被自己弄上了山。

“那天約我的人是葛壯。”

“可是他人已經死了。”朱無能的聲音很嚴肅。

“是的。”

“他找你去皇宮幹什麽？你又怎麽可能聽他的？”

“主人，那個小青又回來了，在廟門外一定要求見你。”阿木打破了屋內兩人間的沉默。

“不見，讓她回她小姐哪裏去。”

“可是，”阿木的聲音有些遲疑，“高小姐不見了。”

朱無能看了看他面前空空的位置，拿起酒壺朝地上倒了倒，真的空了，遺憾地嘆了一口氣，“上來弄杯好酒這麽難，就這點都不夠喝的。”

對着走進屋內的阿木和阿火，朱無能聳了聳肩膀，“別看我！你們主人不見了，我的問題他還沒有回答我。不過呢，他也不必回答。對于他，我該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但是，”

朱無能露出一個急切的表情，

“我對你們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你們主人另外幾壇好酒在哪裏？你們最好給我拿出來！”

小青站在廟門外焦急地等待着裏面的動靜，其實按她的輕功這個廟門是擋不住她的，可是既然聽到了少爺高小裘的求救聲，她不敢太過逾越了這裏主人的權威，怕小主人會受苦。

正在猶豫是否再問問的小青被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黑衣男子吓了一跳。

“你們小姐不見了？什麽時候？”

“我們在悅來客棧知道少爺被人弄走後，”小青急忙解釋道，“馬不停蹄趕往高家莊的路上突然全都中招昏迷，醒來後，小姐就不見了，如果不是我中的*毒還沒有全部好，今天晌午就可以趕到無名山，莫大俠，你，…”

“你去救救我們小姐吧！”話還沒有出口，莫春天已經不見了。

就聽到很遠處已經接近山底的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阿木，阿火，看好那個啰嗦的大胖子！”

“愚蠢，”坐在桌角的人氣憤地将新來的桌子摔在地上，對着同伴喊道，“為什麽要殺江上青，殺了他根本沒有什麽作用！”

“更糟糕的是，在昆侖老妖出山前莫春天就可以洗清自己！”

同伴低下頭，顯然覺得自己有些個操之過急了，可是随後又呵呵呵地笑了起來，“可是我們至少證明了一件事，莫春天終于也有弱點了！”

“只要有弱點，他就一定會死在我們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