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當自強

這是一個不大的房間，除了一道進出的門，沒有窗。整個屋子裏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以外，幾乎沒有任何其他多餘的擺設。

屋裏只有一個差不多禿頂的男人，坐在桌子邊的椅子裏，面目憔悴，深情緊張地低着頭，顯見是好幾天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門外走廊突然傳來的腳步聲，讓椅子裏的男人立刻警覺地跳了起來，當門開看到來人時，才輕輕舒了口氣。

“你先出去吧！”進來的美婦人一臉傲慢地對開門的兩個仆人着裝的人微微晃了晃頭，命令道。仆人各自将手裏的大包袱小心謹慎地放到桌上，彎下身子行了個禮，就匆匆帶上門，離開了房間。

等人一走，一身華衣的美婦人的臉色瞬間柔和許多，聲音也放低了些。

“哥哥，你氣色怎麽這麽差？是不是昨晚又沒睡好？”

桌上放着的燭臺裏的蠟燭因為突然的動靜搖曳着的光芒，照着男人看上去有些扭曲難看的臉，不由顯得很是猙獰。這張臉和站在男人身邊的鵝蛋臉美貌婦人形成鮮明的對比，任誰也無法相信這樣兩個人居然是嫡親的兄妹：北鳴堂堂主尤大和當朝宰相的如夫人尤玉。

尤大慢慢坐進椅子裏，深呼吸了一口氣，“只怕是以後夜夜都無法好好入睡了。”指了指桌上的兩個大包袱，尤大皺了皺眉頭，“這是什麽？”

“哎，”尤玉嘆了一口氣，坐進尤大對面的椅子裏，手指點了點包袱道，“這裏面有出關的文書，各家商行都可以兌現的銀票，幾套換洗的衣服。我家老爺的意思，你還是去關外躲躲比較好。”

“什麽，你們這是要趕我走嗎？”尤大的臉上浮起一層憤怒的紅雲。

“哥哥啊，你真是糊塗。你是老爺的大舅子，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尤玉并沒有被尤大的氣勢吓住，反而也板起了臉，“你突然跑來這，說是躲仇家，又不說什麽原因。好歹哥哥你也是一個堂堂的堂主，居然弄的像個過街老鼠般跑來我們這躲難，想必麻煩一定不是一般的大。”尤玉挑了挑細長修過的柳眉冷冷道，“就算我們可以藏着你，你可以躲一時，還能躲一世嗎？”

“小妹，”看到有些生氣的尤玉，尤大收起了怒容，畢竟此刻有求于人的是他。

“我不說也是怕連累你們。就是想着過來躲幾天，你也知道，我不會長待的。”

“算了吧，你弄的動靜那麽大，還真的以為可以瞞過我們？”尤玉的臉色還是冷如冰霜，“老爺剛剛回來說，你得罪的是莫春天，是不是？”

“你們這麽快就知道了？”尤大有些驚訝地看着尤玉，“這，這事居然傳得如此之快？”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尤玉的臉色終于緩和了下來，搖了搖頭，“雖然我從沒和哥哥你混過江湖，托爹娘的福，有幸入了宰相府，可對江湖上的事情還是有一些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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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春天可是江湖第一殺，他不來殺你就不錯了，你居然去找杜朝山那個癡呆瘋子合謀殺他，你平日裏做事可不是這麽犯渾。”頓了頓，尤玉還是一口氣不洩地繼續往下數落起來，“以前也沒聽說你和那個莫春天有什麽過節，果然是為了一統武林，才這麽做的？”尤玉身子靠向前，“我知道你一直想當武林的霸主，你別不承認。可是我還真的不明白了，你連濤兒的仇都還沒想清楚怎麽報，就這麽迫不及待要坐第一把交椅？”

“哈哈哈哈，”聽完尤玉的話，尤大爆發出一陣苦澀的大笑，“連你都這麽想，我現在是怕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你這話什麽意思？”尤玉的身子又靠回椅子裏，坐直了好奇地問道。

“我得确是想有一天一統武林，可是我如果連自己的兒子的仇都不能報，就根本無法服衆。所以怎麽會不自量力地先去對付那個莫春天。”尤大攥緊了拳頭咬牙道，“我好不容易找到杜朝山要殺的人是九公公。”

“什麽？”尤玉無法相信地張大了嘴，眼睛瞪地圓圓的，“那，那為什麽大人聽到的是你要殺莫春天？”

“我也是聽到了這個消息不久。”尤大懊惱地拍了一下桌子，“杜朝山這個家夥每次辦事前都會躲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鬼地方，所以我失去了和他的聯系，沒有他，我就不知道事情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我也已經派了幾個親信去查，希望很快能夠水落石出。可我的人什麽也沒有打聽到，所以不得已才躲到你們這個密室來。”

尤大一邊說着一邊站起身，不安地在屋裏轉了兩圈，“妹夫雖然不認識莫春天，可是和葛壯還算有些交情。萬一莫春天找到了這裏，妹夫還可以替我說幾句話，莫春天也許能聽進去我的解釋。”

“可是，老爺說，莫春天京城大街一聲吼，要把你和杜朝山挖出來，”尤玉吸了一口冷氣，“好像是怒不可遏，你什麽證據都沒有，僅憑一張嘴，他萬一不信豈不要命。”

“哥哥，”尤玉也站了起來，“去關外吧。連皇上都挺待見莫春天，老爺這裏怕是裝不下你了。而且你留下，莫春天一定會找到你，幹脆去關外避避風頭，讓你的人繼續找，這事情總會查清楚的。”

我辛辛苦苦一手撐起來的北鳴堂就這麽撒手不管了？”尤大仰天咬牙切齒道，“誰這麽害我？我日後一定要他生不如死！”

“嘻嘻？你要誰生不如死？”一個聲音在門外若有若無地傳來，“我也想聽聽。”

“哥哥，”一把抓住尤大的胳膊，尤玉美麗的臉龐因為驚吓而變得蒼白如紙，“這是誰？”

尤大的嘴唇抖動了一下，身體瞬間整個都僵硬了。

聽完高玲玲敘述的事情經過，高大元如果不是因為有高明和身邊另外幾個護院扶住，差一點就整個人都倒了下去。

“小裘去找莫春天了？我只盯着你，居然沒想到，”高大元一臉懊惱地看着地面自言自語着，“居然沒想到，居然沒想到，…”

“弟弟身型大，”說出了自己如何安排了高小裘出去報信的高玲玲在剛剛的一陣激動中稍微清醒了些，知道自己的能力還不足，這裏的胖子老爹的人脈廣，只有他才可以救得了自己真正的老爸，于是開口道，“走的應該不是太快，爹，…”

“你給我閉嘴！”高大元擡起了頭，眼睛裏冒出了火花，“你現在明白了嗎？爹為什麽不希望你和莫春天在一起？”

“因為要殺他的人如果殺不了他，就一定會來殺他身邊的人，也就是你！我們也都會跟着有危險。如果你還介意家人的安危，就和小南王在一起，以後去南方。至于小裘，爹和管家自然會去營救。不過你記住，如果他這次有什麽三長兩短，我會把這筆賬記到莫春天的頭上。”

狠狠甩了甩袖子，高大元看也不看眼睛裏已經湧出淚水的高玲玲，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倒退了兩步，高玲玲坐到床沿邊，淚水止不住流了下來。

高玲玲來自的那個世界雖然未來也會有就業，職場的拼殺，人際等等會遇到的問題，可是作為還是一個快樂無憂無慮的外語系的大二學生，高玲玲的生活還是很簡單的。

在這裏，除了還能拿出來吹噓一下的輕功和美貌，高玲玲的知識根本幫不了大忙。

“阿紫，我是不是很沒用，什麽也辦不了？什麽事都不行？”高玲玲的問題與其說是問阿紫，不如說更像是問自己。

“小姐，你別這麽說，也別太難過，”阿紫走到高玲玲身邊，蹲下了身子，“老爺的話雖然重了一些，可是他是真的最在乎小姐和少爺的人。還有，老爺和管家一定會救出少爺的，小姐不要太擔心了。”

聽了阿紫的話，高玲玲的心裏稍微好受了一點，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只要老爸能得救，其他什麽都可以暫時放一放。

“大小姐，你知道，我沒去給我家主人報信是因為，我答應主人在這裏保護你，如果我走了，這裏有什麽事，主人會生氣的。”放下小南王肖像一直在旁邊默默不說話的阿土一臉誠懇地開了口，“而且我了解主人，他一定會有辦法對付危機的。”

“可是當我從阿紫那裏知道少爺去報信的時候，卻沒及時阻止，是因為我想有人去報信也好，主人的危機就少一份，然而我卻忘了小少爺也可能會有危險，”說着說着阿土低下了頭，“我，…”

“這事不怪你。”高玲玲吸了吸鼻子，打斷了有些內疚的阿土道，“你也是為了你的主人。要怪也只能怪我，是我讓他們去的。”

“大小姐，”阿土擡起頭，嘴巴動了動，終于說出了自己要說的話，“你不會聽高老爺的話去小南王那裏的，對嗎？我家主人一直都是一個人，好不容易有人讓他這麽開心地笑，你不會讓他傷心的吧？”

“你們主人不是還有你們嗎？”阿紫站起身瞪了一眼阿土，憤然道，“你現在說，不是馬後炮？我家少爺要是有事的話，小姐還能有個好？”

平時很聽阿紫話的阿土此刻卻沒有理睬她，繼續盯着高玲玲，“大小姐，在我家主人身邊是很危險，可是他會保護你的，我們也會的。”

“我不需要你們保護，”高玲玲從床沿邊猛地站了起來。

“大小姐，”阿土叫出聲，臉色變得有些灰白。

“因為我從今天開始要把我忘記的武功練回來，還要越練越好，”高玲玲像是給自己打氣一樣使勁一跺腳，————只有學會了一流的武功，我才可以站在莫春天的身邊笑傲江湖！

“阿土，阿紫你們陪我一起練！”高玲玲大喊一聲，“我要練成絕世武功，總有一天比莫春天還厲害，以後讓我來保護他。”

原本以為高玲玲要放棄自家主人而心驚的阿土聽到高家大小姐說出一起練武的決心後露出了笑容，可再一聽到最後一句時，忍不住插嘴道，“女人是應該我們男人來保護才對，而且你肯定打不過我家主人的。”話音剛落，就見一個拳頭迎面而來，阿土躲開一邊，一把抓住阿紫的手問道，“你這是幹什麽？”

“我是我家小姐的貼身丫鬟，你居然敢還手，”阿紫瞪起了眼睛，“你是不是想被趕出高老莊。”

“不想。”阿土立刻松開了手。就見阿紫的拳頭又朝着肚子飛了過來，這次阿土沒躲，硬生生地吃了兩拳，雖然不是太疼，但是也還是很不舒服地捂住肚子，臉上抽動了一下。

“我不是也比你厲害？”阿紫吹了吹自己的兩個粉拳，得意看了看阿土，“所以我家小姐想要打敗你家主人，是一定可以的。”

“耍無賴，你們肯定贏啊。”不過阿土這次學乖了，一個字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