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障眼法

九公公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進尤玉剛才坐過的椅子裏，看着自己纖細修長的手指，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咦，尤大堂主你怎麽站起來了？你可是這裏的半個主人，別拘束，快快坐下來，我們才能一起好好說話。”嘴裏雖然說着客氣的語句，九公公的神色卻宛然一副他是這裏的主人的樣子。

“你是誰？怎麽進來的，你，…”開始因為受到驚吓的尤玉早就站起來拉着自己兄長的胳膊躲在了他的背後，可是當她看到對方只不過是一個面目秀氣，相貌迷人的少年郎時，心裏立刻又來了些底氣。

無論如何，這裏好歹也是宰相府邸的密室，少年郎雖然有這本事進了屋，可這朝廷重臣的家也不是一個江湖客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

從尤大背後走上前端出一副貴婦人該有的樣子的尤玉挑起了眉頭剛和少年郎說了兩句話，就被尤大一把抓回來，“他是九公公。”尤大的聲音雖然不大，可是尤玉聽到這三個字後，頭卻不由自主地有些疼起來。這江湖榜的第二位，那個喜歡折磨人死的九公公，尤玉當然早就有所耳聞。而且不久前居然不顧宰相托的七公公的求情，還是毒殺了她侄子尤濤的罪魁禍首。

深怪自己剛剛的舉止太過莽撞，普通的江湖客哪有這樣的膽量大搖大擺的地進宰相府還能這麽神定自若？

洩了氣的尤玉很識相地立刻退回到剛才自己站的位置，生怕對方會放出什麽毒味來，趕忙從袖子裏拿出一塊手帕貼在了鼻邊。

“都說宰相家裏的尤夫人最是厲害，也最得宰相大人的寵愛，看來一點不假。”九公公放下手指，上下打量了一下還在強裝着鎮定的尤玉，笑着道，“小豆子，夫人一個江湖出身的妾，在宰相府這麽得勢到底是什麽緣故啊？”

“那還用說嗎？”突然不知道從屋子什麽地方蹦出來的一個小個子，吓了尤玉一跳。

“宰相大人雖然夫人多，可是卻生了一堆的女兒，尤夫人也不知前世積了什麽德，受到了上天的眷顧，居然給宰相家添了一個男丁。就這麽唯一的一個男丁，這麽大的功勞，夫人不得寵，誰還能得寵？”

“原來如此，那孩子多大了？”九公公一臉的興趣。

“應該有八，九歲了吧？”小豆子笑眯眯地望向尤玉，“夫人這般風韻猶存，孩子一定也是極為秀氣的。”

“九公公，”尤玉把手帕丢在一邊，也顧不得身份了，立刻跪下來，向前爬行了兩步，“公公，我錯了，剛才實在不知道是您的大駕，說了那些個冒犯的話，”想到尤濤的慘死，尤玉的美顏上已經布滿了汗珠，“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計較，放過我兒子。”

“看來夫人也知道，沒兒子在這個家就是沒地位的。嘻嘻，”九公公右手擡起捂住嘴笑了笑，“那不知道夫人可不可以當沒看見，把自己的哥哥借我一用啊？”

看了看身邊面色鐵青的尤大，尤玉咽下一口口水，心裏雖然也萬分歉疚，可再想想兄長到自己這個地步估計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後，最終還是艱澀地輕聲道，“公公客氣了，人自然是你的。”

“那好，看在宰相大人和我七哥的厚交上，我就放你母子一馬。”九公公又重新看起了手指，“以後你記住了，江湖上的閑事你一個婦道人家最好不要插手，你家老爺多少應該知道我的性子，再犯，嘻嘻，我屋裏還缺個伺候的人，到時候就別怪我來收你家的小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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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公公說的是。”尤玉的汗水從額頭滾珠子般滴落在地上，完全沒有了宰相府高高在上如夫人的氣勢。

“還跪着幹嘛？”小豆子朝尤玉擺了擺手，“還不趕緊走，留着打算一起聊天嘛？”

從惶恐中醒悟過來的尤玉立刻站起來，也沒臉再看被自己打算抛下的兄長，晃動着看上去不支的身體扶着牆走出了屋子。人一出去，尤大就聽到尤玉的一聲驚恐的尖叫。

屋外的兩個仆人此刻面帶一種詭異的笑容分別站在兩邊，眼珠子雖然還在轉動着，可是整個人看上去卻像兩具活着不能動的僵屍。

一路連滾帶爬到了外面，尤玉的心幾乎都從嗓子裏蹦了出來。

兒子終究比哥哥重要，她沒得選擇。深深呼吸了幾口，也不敢聲張，尤玉匆匆趕往小少爺的屋子，這晚她得守着自己的兒子一步也不離開。

“尤大堂主，你還不坐下嘛？”把手放在桌上，九公公細長的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

心裏極度怨恨自己的妹子居然就這麽跑了的尤大豁出去地咚地一聲坐到九公公對面的椅子裏，冷笑了一聲道，“為了殺莫春天，公公你辛苦了！”

“此話怎講？九公公”的手指停下了敲打，饒有興味地看着滿臉怒容的尤大，慢條斯理地又抛出了那句“說來聽聽。”

“難道不是嘛？”尤大的醜陋的臉因為積怨糾結在了一起，“你早就想殺了莫春天好坐江湖第一人了吧？只是自己的功夫還沒有到家，還不敢貿然行動。雖然我不知道你怎麽知道我找了杜朝山，也不知道你用了什麽手段讓他改了主意，就正好借他的手殺了莫春天，又可以把髒水潑到我身上。”

“如今事情敗露，你跑來殺人滅口，呵呵，難道不是嘛？”

“哎呦，哎呦，”九公公依然一副這事情很有趣的樣子，拍打起了手掌心“小豆子，京城說書的大嘴張和尤堂主比誰更能說些？”

“那不明擺着嗎？一定是大堂主啊。”小豆子笑得更歡快了。

“難道不是？”尤大收起了憤怒的神情，一臉迷茫地看着九公公主仆二人。

“尤大，你說錯了兩件事，”停下擊掌的手，九公公盯向桌對面的尤大，“我得确有時候挺想殺莫春天，可絕不是為了争江湖第一位。”

“至于你口裏的那個杜朝山，我根本連影子都沒有見到。不過他裝在絲樂坊內打算炸死我的火藥卻被楚大娘的人發現了。然後我就聽到了尤大找杜朝山殺莫春天的消息，嘻嘻，我立刻明白過來，你要殺的人是我，所以才要過來看看你。”

就像舒緩筋骨一般，九公公左右晃動了一下自己的頭，小豆子立刻站到他的背後，幫他揉起了肩膀，“最後我還想告訴你，有一件事你倒是真的沒說錯。”

“我來的确是要殺死你的，不過呢，不是為了殺人滅口，而是，你居然敢設計要害我，更重要的是，”九公公的頭固定住，媚眼裏放出一絲陰柔的冷光，“因為你的計劃，把我喜歡的人也牽連了進去，所以，你必須死！”

“我不能死，”尤大跳了起來，眼裏惡毒的目光更甚九公公，“如果是因為我找杜朝山要殺你，你來殺我，我沒話說，可是，這事情突然徹底變了味，我不知道結果，我死不瞑目。”

“所以呢？”九公公擡起眉頭，

“所以給我一次機會，讓我找到杜朝山，我要讓他說出來，是誰幹的，是誰要殺了莫春天嫁禍我。”

“有一件事看來大堂主還不知道吧？”小豆子還是一層不變笑眯眯的神情，“杜朝山已經死了。”

“什麽？死了？什麽時候，誰殺了他？”尤大驚呼道。

“誰殺了他不重要，莫春天肯定會去查，可對我來說，你死了卻很重要。”九公公微微笑了笑，“和我作對的人都要死，你應該知道的。不過，看在你這次也是被人坑害了，我可以破例一次讓你死的比較不痛苦。”

“我不服！”尤大的臉此刻漲的通紅，望着毒死他兒子的九公公眼裏幾乎冒出了火焰。死在對方的手裏，也只能怪自己居然相信了杜朝山那個很有些本事卻居然失手的蠢貨，可是連被什麽人背後擺了一刀都不知道就送了命，他無法接受，擺出了拼命的架勢，尤大大喊道，“我不甘心，我，…”

看着眼睛裏冒出黑色毒血的尤大，九公公輕笑一聲，“這世上不甘心照樣要死的人不止你一個。”

望着坐進金輪馬車裏看上去有些疲倦的九公公，小豆子輕聲問道，“我們現在要不要去找莫春天，告訴他你發現的那個秘密？還有，是不是我們也應該派些人手去找高小胖子？”

“當然不能說，”九公公狠狠瞪了一眼小豆子，“你的機靈勁哪去了？你以為我為什麽現在就殺了尤大，他死了，杜朝山也死了，死無對證，莫春天就算最後找到了真相，也不會那麽快。”

“可是那樣的話，”小豆子斜着眼看了看九公公小心翼翼地問道，“萬一莫春天沒有及時救下高家那個小胖子，讓他死在了路上，高大小姐一定會很傷心。”

“那我會去安慰高小姐的。”九公公冷冷道，“這個不用你來操心。”

“何況那個什麽用都沒有的小胖子真的死了的話，也算死有所值。”揚了揚眉毛，九公公毫無表情地道，“他爹會因為小莫的關系沒了兒子而永遠恨他，小莫肯定從此不會再有機會入高家的門。至于我，也大可不必花功夫去殺了小莫，和他争我喜歡的人。不是皆大歡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