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舞醉劍

——————小南王終于到了。

看到九公公獲得滿堂喝彩的高大元原本懸着的心也終于放了下來，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在他特制的椅子上露出了這天坐下後第一次發自內心的微笑。站在高大元身後同樣等得心急火燎的老管家高明立刻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對着來報信的門子大聲喊道，“在那裏發什麽愣，還不有請小南王！”

依舊站在比舞臺上一臉得意的九公公的臉色微微變了變，小南王居然來了？這不可能！他放出去的小靈子帶着人按照自己的布置在路上明明放倒了小南王，怎麽現在人卻還是出現了？縱身從臺上一躍而下，九公公落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一臉鐵青地看着小豆子，陰森森地道，“你确實得到小靈子消息了？”

聽到門子的禀報後，小豆子的背上就嗖嗖的直發冷。

該死的小靈子，難道失手了？明明小靈子讓趕回來報信的人說事情萬無一失，小南王得了奇怪的“痢疾”，無法前行。如果事情真的不順利，小靈子也斷然不敢欺騙九公公。可是此刻的形式又讓人無法解釋，小豆子看着臉色越來越難看的九公公，腿腳有些不聽使喚地哆嗦了兩下，生怕四周的人聽到自己和九公公的對話，他盡量把聲音壓得極低，“公公，小靈子辦事一向你也知道的，還算牢靠。如果不穩當，你也不會讓他帶人出去辦這等大事，如今出了這樣事情，我……”

“好了，別說了！”九公公擺了擺手，阻止了想繼續解釋的小豆子。眼睛掃了一眼四周，現在臺上臺下有不少人，九公公也知道，即使自己再逼問小豆子，小豆子估計也說不出什麽所以然來，反而讓其他的人聽到起疑心，畢竟暗算小南王是絕不能曝光的事情。就算九公公自視再高，可他還沒有狂傲到要和朝廷公然做對，而且好歹他也得給為宮裏當差的老七哥考慮一下。惹火上身的事情可以做，但是一定要不知不覺地做，九公公也很明白。

既然小南王真的來了，那麽小靈子那裏自然是失敗了。可見是自己低估了不會武功的小南王，為了把剩下的時間放在學舞上，沒有親自出馬，就是一個失誤。看到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此刻的九公公只好心裏冷哼一聲，恢複了往日傲慢的神情。他到要看看接下來小南王會怎麽跳，雖然在衆目睽睽下下毒不那麽容易，可是只要小南王有穩勝的苗頭，九公公知道自己該做什麽，所以他還沒有輸。擡眼看了看臺上一臉驚愕和不快的高小姐的臉，九公公的心裏就更多了一份自信。

——————他一定不會輸！高老狐貍想把自己的女兒“賣給”皇家的如意算盤也一定不會得逞！

就在九公公心裏想着各種對付小南王而不會被發現的“毒計”的這會兒，臺下的江湖客們紛紛擡起頭，好奇地看向大門口。雖然大夥兒并不稀罕什麽朝廷宮廷的人，也一向和官府盡量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如今既然真的有這麽難得的機會可以見到皇親國戚，一睹皇家的風範又何樂而不為？

衆人翹首以待，等了小半天，大門口依然不見一個人影。幾個急性子的糙漢忍不住張嘴喊了起來，“他娘的，朝廷的人就愛擺譜。”

“可不是，和小媳婦上轎子一樣拖拖拉拉。”

……

還沒叫幾聲，就見一個花白頭發，手裏拿着拂塵，背有些微駝，面色悠閑的老者慢悠悠一個人踱着方步走了進來。

臺下沒見過小南王的衆人先是一愣，随後炸開了鍋似地喊道，“小南王就這樣？這分明是老南王！”

“這把年紀居然要娶我江湖第一美人。”

“找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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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腦子和眼力的江湖客立刻反駁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同伴說，“看清楚，沒胡子，還有那王八一樣的走姿，一看就是宮裏的宦官。”

“原來是個老公公。”

小南王既然是出生皇家，他身邊自然會有太監伺候。大家停住了議論，不約而同好奇把目光又投向了這個走路慢悠悠的老公公，這人來幹什麽？

“高老爺弄出比舞這麽娘的事情本來就夠糟心了，現在這裏還成了公公聚會的地方，真晦氣，簡直有辱……”

在臺上丢了醜，被大夥兒取笑了半天而一肚子氣的殺千刀周游之看到小南王不出現，跑來一個老太監立刻在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才張嘴話還沒有全部說完，嘴巴就被老砍刀姜勁一把捂住，“大哥，別犯沖，小心給九公公聽見了！咱不是怕他，可是就我們現在的功夫，還是不要硬碰硬的好。”

一把拿開姜勁之前給自己打氣狂拍後有些濕浸浸的手，周游之又朝着地上吐了一口，然後擡頭向九公公的方向看了看。顯然九公公在想着其他什麽事，他身邊的人也一臉嚴肅，沒有注意到別的。周游之還是從心裏噓了一口氣，誰讓自己一夥技不如人，立刻閉上嘴，也就随着衆人一起看着臺上，不再說話了。

“讓讓，這位好漢，請讓讓，…” 門子和幾個家丁走在老公公的前面，在擠得水洩不通的場地裏硬是弄出了一條穿過比舞臺，到觀賞臺的小道。比舞臺上随九公公一起來的絲樂坊的樂奴和舞娘看到九公公下臺後，也紛紛從兩邊退了下來。老公公穿過行人，到了盡頭，踩着臺階走上臺子，高大元也早就從特制的大椅子裏站了起來，晃動着肥胖的身體迎上前，笑着道，“趙公公你居然也來了，沒能遠迎，罪過罪過。”

作為長公主的心腹老奴，趙公公一直都在長公主的身邊伺候，從皇宮到驸馬府，和七公公不同，他幾乎從沒有離開自家主子的身邊，更別說從南到北這麽跑一趟。

“這有什麽罪過？高老爺不必多禮，此次既然是江湖的招親，我們就不要按宮裏的規矩了。”一把扶住想要行禮的高大元，趙公公的臉上也滿是笑容。

“我家公主不放心小世子大老遠趕來，所以讓老奴一起跟過來。由南向北，路途有些個遠，而且這一路也是有些個艱險，不過好在總算是按時到了地方。”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說到“艱險”兩字的時候，趙公公的頭朝着九公公那裏晃了晃，眼睛裏射出一道似有若無的寒光。

“那公公一定很累了，快随我坐下，先歇息一會。” 高大元一揮手，高明拉着高小裘退開一邊，将他的椅子挪動了一下，立刻下人們端上來一張舒适寬敞的椅子放在了高大元旁邊原本高小裘坐的地方。

“小南王如何還不進來？”高大元看趙公公并沒有馬上坐下的打算，想他多半不想在自家小主人出現前落座，所以不由低下頭輕聲問道。

微微一笑，趙公公并沒有回答高大元的問題，徑直握着拂塵走上前，對着觀賞臺下的江湖漢子們按照江湖的做法，抱拳象征性地從左到右晃了晃，然後和顏悅色地道，“小老兒從大老遠陪自家小主子過來，路上耽擱了，讓在座的諸位久等，實屬不得已，望大家見諒。”

朝廷官府的人，江湖客們接觸不少，厭煩透了一些官員耀武揚威，眼中無人的傲慢做派。看到這個來自宮廷的趙公公還算有禮，又是一大把年紀，自然也不會為難一個老人家，下面立刻有人喊話道，“不妨事，一天又沒過去，來了就行。”

“對，人來就可以，也不差一時半刻，老公公不必客氣。”

“既然大家如此通情達理，我們驸馬府的人也不能讓大家太失望。”趙公公滿意地笑了笑，然後轉頭看了看身後的高老爺，依然聲音溫和地道，“高老爺，大夥兒等了也這麽久了，剛剛我家世子就說，不必再弄什麽虛禮，你若同意，讓世子直接上臺可好？”

“公公太客氣了，哪有不同意之理？”高大元臉上的笑容歡快的堆在了一起，他本來還有些擔心小南王衆人剛到，好歹要歇息半天才上臺，臺下的糙漢子們估計又要因為等的不耐煩而吵吵嚷嚷。如今小南王這裏會立刻表演，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那就好。”趙公公又面向臺前。

“諸位英雄好漢，這個比賽，既然我家世子來參加了，就一定會守江湖規矩，絕不以勢力壓人。但也希望江湖好漢們以公正之心待我家世子，我家世子不會功夫，老奴不想有人用下做的手段在比舞擂臺上對付他，不知大家可否答應？”

你敬我一尺，我回你一丈，雖然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但是這樣的大的場面，有公正之心的江湖人也不少。而且趙公公不拿朝廷，特別是皇族勢力作威作福的出場告白立刻博得了大家的喝彩。

“放心吧，不會有人害你家小南王，大夥眼睛可都看着，誰他媽卑鄙使手段，敗壞我武林名聲，定然不客氣。”

“對，既然小王爺尊重我武林規矩，我們定然以公正之心待他，絕不會偏袒。”

……

看到大家紛紛表了态，趙公公眼角又是有意無意瞟了一眼九公公。九公公此刻面無表情地坐在位置上，他當然知道這些話其實主要是說給自己聽的，看來自己的人是暴露了，如果真的等會動手，不僅得罪了整個武林，也得罪了整個朝廷。

在這裏動手的可能性突然變小了，九公公再次擡頭看了一眼臺上依舊皺着眉頭的高大小姐，——————無論如何，大小姐，我一定會想辦法帶你走。

“那好。”趙公公突然尖着公鴨嗓子喊道，“請世子。”

話音剛落，突然高家大院外想起一陣震耳欲聾的鼓聲，很快從大門口分別跑出十個穿着銀色盔甲，戴着銀色面具的人，他們并沒有跳上比舞臺，每兩個人中其中一人高舉起一面大鼓，另一人揮舞着胳膊使勁地敲打，鼓聲激昂有力。伴随着鼓聲，只見兩個同樣穿着銀色盔甲，帶着銀色面具的人駕着一個金盔金甲，卻沒有戴面具的男子從空中飄落在比舞臺上。

不會功夫的小南王和他的十二死士終于出現了。

高玲玲一臉冷漠地看着站在臺上小南王那張比肖像上還要難看的馬臉，和颔下飄揚的胡須，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覺胃裏一陣難受。

就是穿金戴銀也不會喜歡你，讨厭，真的很讨厭！

鼓聲漸漸退去，小南王身後的兩名銀甲漢，分別拿出簫和笛子放在唇邊，随着樂曲聲響起，敲鼓的漢子們伴随着笛簫聲低聲吟唱，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绮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婵娟。

小南王左手作出掏出酒杯，仰頭灌下的動作，右手嗖地從腰間拔出一把劍，人像是帶着一絲醉意般随着歌聲旋轉。時不時假裝又喝一盅酒的小南王，劍在手心上下飛舞着，劍光閃過化成點點劍雨。

每次當大家以為臺上的人要倒下時，小南王卻仗劍而起。劍舞随身行游走，輕靈而又不失豪邁之氣。臺下的漢子們看得目瞪口呆，連原本一肚子晦氣的高玲玲也不得不承認這個馬臉小南王的醉劍舞跳得太棒了。

終于曲罷歌停，小南王收起了手裏的劍，對着臺下衆人一抱拳。

不同于剛才九公公舞完後的叫好聲，此刻的場地裏卻是鴉雀無聲。

“啪啪啪，”突然一陣擊掌聲從高家的觀賞臺傳來，第一個掌聲居然是冷冰冰的戚老刀給的。随後大家才像是反應過來一般，叫嚣着站起來，“好！”

比起九公公樂坊裏雖然好看但是軟而無力的舞姿，這來自南方的小南王的陽剛之舞更合江湖人的口味。

叫好聲，紛紛站起來的江湖客的鼓掌聲轟然想起，氣勢之大誰勝誰負，已然一目了然。高大元從心底笑開了花，終于如願以償可以把家裏這位大小姐托給良人了。

“大家靜靜，靜靜，”趙公公從椅子站起來，扯着嗓子大喊了兩聲。高明見此情景，也跟着走上前一起吆喝道，“大夥兒先靜一靜，聽聽趙公公有什麽話說。”

好不容易壓下了衆人的叫喊聲，趙公公笑眯眯地指了指小南王道，“諸位好漢，我家小主人可是贏了？”

雖然大家不想得罪九公公，可是既然剛剛答應了趙公公會公平，現在睜着眼說瞎話也不是江湖好漢該做的事情。衆人彼此對望了一眼，紛紛高喊道，“小南王贏了，沒錯！”

九公公再厲害，也不可能殺了所有在這裏說真話的人，小南王贏了的叫聲此起彼伏，響徹了天空。

“高老爺子，你意下如何？贏了是否有資格娶你家的大小姐？”

“公公這是什麽話，大家都看到了，小南王贏了，勝者自然可以娶得我的閨女。”高大元樂呵呵地回答趙公公。

“不反悔？”

“自然！”

“大家都沒有意見吧？” 趙公公又看了看衆人。

聽到所有人都喊着“沒有”，九公公面色陰郁地一句話沒有說。站在他旁邊的小豆子不停地留着冷汗，生怕自己的這位主子不顧江湖道義，就要對小南王下手了。可是還沒等九公公有什麽作為，就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喊道，“我有意見！”

順着聲音，但見一臉怒氣的高大小姐從椅子裏一躍而起，從懷裏拔出一把匕首，直直地向小南王的面門刺去。

——————臭男人，要你壞我好事，我不吓得你尿一褲子，讓你在這些武林的漢子們面前丢人現眼，我就不是高玲玲。

這突然的變化，除了知道□□的阿紫毫無表情看着，一肚子怨氣的九公公露出了開心得意的笑容，趙公公淡淡地揚了揚眉毛，戚老刀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唐心若有所思地皺起了眉頭以外，其他衆人都是個個站着長大了嘴懵懂了。

“快，攔住她！” 吓出一聲冷汗的高大元對着身邊的人大喊道。

高玲玲當然不是真的要殺人，她只想吓唬一下眼前這個小南王，可是刺出的匕首刃居然被小南王用左手手指輕易地夾住了，她想□□，卻一動也不能動。

媽蛋，哪個混蛋說小南王不會武功的？高玲玲因為拔不出匕首，臉也漲紅了，正要氣得破口大罵，就見眼前的小南王右手拔下了臉上的□□和假胡子，帶着譏諷的語調道，“這麽快就想殺了未來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