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宮廷怨

“你們是想告訴我，宮裏出了這許多事，還有陷害我的人都是太子在搗鬼？如果只是這件事，”莫春天的語氣并不是很驚訝，看了一眼坐在龍案後的皇上毫無表情的臉，冷冷道，“你們是不會這麽急的讓我進宮的。”

“當然還有別的事情，”看到皇上點了點頭，羅公公帶着一絲詭異的笑容走上前望着莫春天，“太子做下這等大逆不道的事，你的機會不就來了？”

“我的機會？”莫春天掃了一眼羅公公，頭再次轉向皇上，“我的什麽機會？”

“不是嗎？不見了的三皇子還小，大皇子又一向懦弱，再加上如今大病初愈什麽事也幹不了。“羅公公臉上雖然帶着笑容，口氣裏卻透着一股子的不懷好意的味道，“最有本事的你如今不是最有機會的人？”

“如果把我叫進宮來就是為了聽你胡扯，恕不奉陪。”莫春天猛地站了起來，“我在外面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娶高老莊的大小姐，把她家的寶庫以及看不到的武林勢力日後也統統據為己有？”坐在龍案後的皇上終于開了口。

莫春天原本冷漠的眼神裏終于放出了一絲憤怒的火光，直直射向高高在上的當今之主。

“你說什麽？”

“大膽莫春天，”羅公公食指點出，豎起長長的白眉毛尖叫到，“居然敢這麽對皇上說話。”

還沒等莫春天反駁，就聽見禦書房門外有人高喊，“父皇，我要見父皇，”堵在門外的侍衛和禦林軍副統領楊沫的規勸聲都壓不住這個凄厲哀怨的聲音。

“他還有臉來鬧，”皇上黑着臉陰森森地對着門口沉聲道，“讓這孽子進來。”

禦書房的門才被打開，一個穿着華麗卻披頭散發，沖進來一把鼻涕一把淚水跪爬着向前的男子，任随都無法與平時那個面目秀氣，儀表堂堂的太子爺相提并論。

“父皇為何要讓人把我看起來，皇兒我是冤枉的，我是受害人，我…”

看到站在龍案旁不遠處站在椅子邊的莫春天，原本悲傷哭泣的讓人聽着真的很冤枉的太子立刻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憤然道，“父皇，你居然讓這個野人又進宮了，定是他胡言亂語陷害我，父皇你可不要聽小人讒言，他……”

“夠了，”皇上冷哼了一聲，

“你宮裏的幾個心腹太監都招了，是你讓太子妃給你端去了湯羹後，逼着她在你面前自盡，然後才服下的那碗湯。六扇門的古老爺被你收買，居然還要行刺我和朱無能。你這孽種，你以為紙裏可以包住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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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太子擡起頭義正詞嚴地道，“孩兒真的不知道為何我的太監要編出這樣的瞎話，想必也是被人收買了，”看了一眼書房裏的朱無能，太子咬牙道，“太子妃是朱無能的表妹，古老爺是朱無能父親的舊部下，誰知道是不是早就精心設計好陷害我，父皇千萬可別上了這些小人的當。”

“嘿嘿，”皇上幹笑了兩聲，“那麽如果衛冰也招了是他奉了你的命殺了葛莊呢？”

“衛冰？”太子原本強裝鎮定的神色立刻有些恍惚，“不可能！”

“羅公公，讓人把衛冰還有其他人都帶來，看看太子還有什麽話說。”

“是，皇上。”羅公公招了招手，一個機靈的小太監立刻跑了出去。

原本站起來的莫春天看到這吵鬧的一幕後，又重新坐回到椅子裏，他對這出鬧劇沒有興趣，可是他也知道今天自己被叫來絕不是那麽簡單，現在走也不是時候，索性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麽，自己再做決定。

看着小太監一溜煙跑出去，太子跪在地上的身體有些搖擺不定，失蹤了好些日子的衛冰居然出賣了他，這比什麽打擊都可怕。

門再次推開，衛冰終于出現，只是原本高大威武的衛侍衛長這次卻不是自己走進來，而是被人擡進來的。

像是不敢相信般看了看擺在地上，面色黑青，身體僵硬的早就死了有些日子的衛冰，太子慘叫一聲撲了上去，此刻他眼裏流下的淚水和哀怨的啜泣聲，毫無半分的虛情假意。

“你們，是你們殺了他？你們這些劊子手。”

“放肆！”皇上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你果然和衛冰這個孽臣，”氣得話說到一半，皇上咳嗽起來，羅公公正打算上前勸慰皇上，卻被皇上一把推開，大罵道，“看你還有些出息，早早扶植了你當太子，沒想到你居然是個披着人皮的畜生，做出這許多豬狗不如的事情。來人，”像是不解氣，皇上高喊道，“把衛冰的屍體給我拉出去剁成肉泥，扔進糞池。”

“誰敢！像是瘋了一般，”太子半趴在衛冰冰冷的身體上，指着皇帝鼻子喊叫起來，“我豬狗不如？哈哈哈哈，我本來不想當這個太子的，只想和衛侍衛長長相厮守。你自己看不上老大，硬給了我這個機會，我想也好，日後我當了皇帝，和衛侍衛長也就大可不必偷偷摸摸。”

“為了做好這個太子，我聽你的話，娶了你選中的太子妃，事事按你的心意，也不敢倦怠。可是呢，我得到了什麽？”太子越說越激動，瞬時淚如雨下。

“當衛侍衛聽說你發現我有不可見人的秘密，要重立太子，我能怎麽辦？我已經是太子，我不想被廢，”太子的聲音已經哽咽，“難道我自己願意這樣嗎？如果不是你逼迫，我怎麽會這樣？”

指了指莫春天，太子悲憤地道，

“為了這個你和麗妃茍且偷生的野種，你就要把我廢了，我不服！”

沖到太子面前，莫春天一把揪住太子的衣領，努力克制沒有擰斷對方的脖子，“你胡說什麽？”

看到莫春天憤怒的眼神，太子一怔，

“你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那麽就是說，”看了看皇上，太子凄然道，“莫春天，我上當了，皇上要立的新太子不是你，哈哈哈哈。不過你也被騙了很多年，你一直以為你爹是先皇，你是我的小皇叔吧？哈哈哈哈，去問問坐在上面罵我做了豬狗不如事情的皇上吧，你到底是誰的孽種！“松開太子的脖子，莫春天擡頭望向龍案後的皇上。

當年有人陷害先皇最寵愛的妃子麗妃和六扇門的千眼老怪有染，害得朱無能的父親喊冤坐牢，最後死在天牢。還是當時的太子，當今的皇上調查了冤案，重新滴血認親後，還了麗妃和朱家的清白。可是因為總有些不好的說辭在宮裏，年老體弱的老皇上終于抵不過流言，将麗妃廢黜遣去了冷宮，而那個孩子在太子的安排下送出宮交給了一個武林中和千眼老怪有些淵源的世外高人。

莫春天知道這個身世到不是很晚，因為當今的皇上很念及自己這個從小放養在外受苦的弟弟，時不時會派人送些禮物或者偷偷派人把莫春天領進宮和他在冷宮已經發瘋的母親見面。這樣仁德的太子，如今的皇上和兄長，莫春天雖然和他不親，但也一向和睦。可如今他聽到是什麽？

“你三弟呢，你把他藏在哪裏了？”也不知道是因為眼神不好，還是根本沒注意，皇上沒看莫春天，只是對着依舊跪在地下護着衛冰屍體的太子冷冷道。

“你沒把我立刻處置了，就是想知道老三在哪裏吧？”發出一陣瘋狂的大笑，太子臉上終于露出了這個夜裏的第一個得意的笑容，“既然你不念父子之情，你覺得我會念兄弟之意嗎？”看了看地上的衛冰，“有小三兒陪着，大夥兒都不寂寞。”

“你這孽障，居然連自己弟弟一個小孩子也不放過，來人，給我把這個瘋子拉出去，關進天牢。”

看着狂笑着被拖出去的太子和衛冰的屍體消失後，莫春天一字一頓地問道，“太子說的是真的嗎？”

“他已經不是太子了。”皇上的火氣顯然還沒有散去，憤然道，“誰也不許再提這個孽畜。”

“太子說的是真的嗎？”莫春天的聲音并沒有提高，他只是又重複地問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實。

“是真的。”禦書房的門再次被打開，剛剛跑出去的機靈的小太監，這次又帶進了三個人，莫春天看着來人，不由地倒退了兩步。

此刻冷宮的廢娘娘，當年的麗妃在丁姑姑和小喜子的陪同下走進了房間。麗妃雖然依舊看上去很憔悴，可是神情舉止卻無半點的癡癫。她并沒有看皇上一眼，也沒有按照規矩給皇上扣頭行禮，徑自走到莫春天的面前，人還未到跟前，眼圈已然紅了。

“我兒，你來了？”

莫春天張了張嘴，看了看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每次來看母親，她幾乎都認不得他。有時候會抱住他喊寶貝，有時候又會推開他喊，“哪裏來的生人，滾開。”莫春天做夢都希望母親的病情可以好轉，可以給他多一些擁抱，可是每次這樣的溫情的時光都很短暫。

看着母親此刻清晰的眼神，莫春天一向冷靜的大腦完全混亂了。

“麗妃，你居然裝瘋這麽多年，也難為你了。”皇上的語氣裏有着責怪，但也透着一股愧疚。

“我不裝瘋我能活到現在嗎？” 麗妃轉過身子，看着龍案後的皇上，曾經的海誓山盟，曾經的甜言蜜語全都是這個男人對他說的，可是最後把她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也是這個男人。

“所以你裝瘋就是為了等這一天看我的笑話？”皇上的語氣裏透着淡淡的苦澀。

“不錯，你們弄走了我的天兒，為了活下去，我只好裝瘋，也等着有一天可以把我天兒接回來。”

“所以扳指是你讓人放的，為了給莫春天洗脫罪名。”皇上恢複了平日裏的難于捉摸，你不知道接下來他會幹什麽的口氣，“冷宮的老公公看到那夜三兒被衛冰抱走，原本想找個機會告訴羅公公，可他卻先告訴了你的心腹小喜子，你們知道了這一切後，就弄死了老公公，然後小喜子假意吓壞了出來找人，故意撞見了衛冰，又把他誘騙到冷宮下毒弄死了他。”

“你明明知道了宮裏發生的一切，卻不想讓我知曉。這樣太子那個孽畜就有機會害死三兒，他最後也會暴露被廢是嗎？”

“也不錯！我天兒樣樣出色，憑什麽你要把他丢在外面？我要你把他接回來。”

“接回來？麗妃你的如意算盤打得也太好了，”一個清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門被推開時，一個一身華貴保養極好的婦人在七公公的攙扶下走了進來，禦書房裏的侍衛和太監，宮女們紛紛跪下，“拜見皇後娘娘。”

看了看一臉詫異的麗妃，皇後的嘴角露出一絲鄙夷的笑容。

“麗妃，當初你靠着長得還有幾分姿色，就把先皇迷得從一個小才人當上了貴妃。沒成想你這狐貍精野心還不小，又來勾引太子，哼，”收起笑容，皇後的臉上滿是怨恨，“居然還生下這個孽種，也不嫌丢人。”

“住嘴！”皇上皺了皺眉頭，打斷了皇後道，“你來這裏幹什麽？”

“自然是護駕。”皇後擡起高傲的頭走向皇帝，微微福了福，“臣妾可是怕有邪祟小人害了皇上你才是。”

“沒人可以害我。”皇上冷冷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邊羅公公親自搬來椅子裏的皇後。

上下打量了一下完全怔在那裏的莫春天，皇後輕輕一笑，“莫春天，你是不是很想當太子啊？”

聽到這句話，莫春天才慢慢從他聽到的這一切可怕的事實中反應過來，沒有理睬皇後，他只是盯着自己的母親。

“娘，這一切都是真的？”

聽到莫春天沙啞的聲音，原本已經是一臉寒霜的麗妃的眼圈再次紅了。

“天兒，你別聽她胡說，我沒有勾引太子。”轉過頭，麗妃憤然指着皇上，“當初是他在一次宮廷酒宴後，闖進我的房間，對我非禮。後來還威脅我說如果我說出去，就說是我勾引他，我只有忍氣吞聲。他後來經常偷偷來找我，我唯一的錯，就是最後聽了他的甜言蜜語原諒了他，還和他在一起了。”

“呦，這種事你居然就要推給別人，難道不是你嫌棄先皇人老沒…““閉嘴！”莫春天大喝一聲，皇後的臉色一變，可是看到對方眼神裏可怕的殺氣，就冷笑着沒有說話，她不急，等她的哥哥人一到，這些人今晚都別想走。

“所以娘你不是真的瘋了，一直是裝的？”

“天兒，我對不起你。”麗妃眼裏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

“小主子，”一直站在麗妃身邊的丁姑姑終于開了口，“娘娘也是為了你啊。”

“好幾次娘娘想輕生，可是想到自己若死了，如果宮裏有人要害你，怕沒人給你帶消息。還有，”丁姑姑道，“是我一直告訴娘娘，興許有一天皇上可以把小主人你接回來，一家好團聚。”

“娘，”莫春天的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樣，他一直希望自己的娘健康不瘋魔，只希望每次看到娘的時候都會和別的孩子一樣有很多快樂的時光分享。

“孩兒過慣了外面的生活，師傅待孩兒也如同己出，孩兒自由慣了，從來不想回到這個皇宮。如果孩兒知道娘是這樣委屈裝瘋地在宮裏，早就接娘出去了。”

“你不想回來？”麗妃顫抖着嘴唇問道。

“孩兒在山裏過的很自在，一點也不留戀這裏循規蹈矩虛假的生活，既然娘不是真的瘋，不嫌山裏日子清苦，娘就跟我走吧。”

擡頭望了望龍案後面無表情的皇上，和一臉鄙夷之色的皇後，麗妃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是娘糊塗了，早知道你不稀罕這江山，娘也不必見你還裝瘋。好，帶娘走，娘是一刻也不想在這個殺人的皇宮待下去了。”

“惹了事就想走？哪有那麽容易！”皇後忍不住又開口了。

“我要帶我娘走，誰敢阻攔？”莫春天冷冷地瞪向皇後。

突然禦書房外傳來一陣打鬥聲，很快有人沖了進來，是那個只知道吃苦耐勞往上爬着做禦林軍大統領的謹小慎微的楊沫，“娘娘，主人，外面的人我都放倒了，剩下的禦林軍都是我們的人。”

“楊沫，你居然，”羅公公喊道，“你這是要反嗎？”

“在宮裏受這鳥氣我早就受夠了，沒本事的人靠着關系欺壓有本事的人，你當我很願意幹這這裏的差事嗎？”

“阿金，別和他們廢話，我們走。”莫春天一手拉着母親，朝門外走去。幾個人剛一出禦書房的大門，就聽見門在後面緊緊關上，皇後冷笑着道，“莫春天，我們知道你功夫好，你自個兒走是沒問題，可這帶了一幫人，你真的以為走的掉嗎？還是束手就擒，也許皇上又發了慈悲，至少給你們留個全屍。”

話音剛落，只見皇宮四周的屋檐上爬滿了一層層穿着盔甲的士卒，個個手裏拿着□□對準了院子裏的人。

“是皇後娘娘的親哥哥鎮遠大将軍的人馬，”楊沫對着地上唾了一口，“看來他們早就有了埋伏。”

作為江湖第一殺，對付這些人自然是綽綽有餘，可是帶着母親和她身邊的毫無功夫的幾個親信不受傷害跑出去，卻也是幾乎不可能。正在思索如何脫身，就見丁姑姑走上前對着莫春天拜了拜，“小主子，你娘受了一輩子的苦，你帶她出去一定要好好孝敬她。”

“小姐，”随後丁姑姑轉過身對着麗妃也拜了拜，恢複了當初的稱呼柔聲道，“奴婢從此怕是不能再伺候小姐了，小姐對奴婢的好，奴婢可都記得，來生還是給小姐做丫鬟。”

“小喜子，還愣着幹嘛？” 突然丁姑姑厲聲道。

“是，姑姑，”但見小喜子從袖子裏利索地抽出一把匕首捅向了丁姑姑，丁姑姑剛一倒下，刀一拔出，就又要對着自己胸口刺去。

被這突然而來的變化看的一呆的楊沫望向一把奪過小喜子手裏刀的莫春天，然後對着小喜子怒喝道，“你這是幹什麽？”

“奴才是個太監，出宮也大可不必了。”說着跑向一刻大樹，小喜子一頭狠狠撞了上去。

看着倒在地上的兩個不願連累自己的人，莫春天把母親背在身上，紅着眼道，“娘，我要殺人了，你閉上眼。”

“天兒，”眼看着和自己一起從小長大的貼身丫鬟丁寧兒的屍體倒在血泊裏，麗妃的嘴唇已經咬破，強忍住淚喊道，“娘不閉眼睛，只要我們母子可以在一起，娘什麽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