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兄弟情

一直默默坐着冷眼旁觀的朱無能此刻慢慢從椅子裏站了起來。宮廷的險惡和污濁他很早就知道，如果不是為了不幸殒命，冤枉可憐的表妹；如果不是為報當年的太子，當今的皇上幫助自己的父親洗脫冤屈的大恩大德，一向懶散的朱無能根本沒興趣也沒打算插手這次宮廷陰謀的調查，只是這個調查的結果衍生出來的事實在他內心的震撼程度并不低于憤然離開的莫春天。

“朱無能，你這是要去哪裏？”看着徑自朝禦書房門口走去連個招呼也沒打的朱無能，羅公公不由扯着尖細的嗓子喊道。

“我是來這幫皇上查案子的，如今案子已經真相大白，我自然也該走了。”朱無能的語氣淡淡的。

“要走自然可以，可也不急在這一時吧？”羅公公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外面如今的形勢，還是等等再走才好。”

“朱無能，你辦事得力，果然有你父親當年的風範。”皇後開了腔，眼神裏倒滿是欣賞，“留下來吧，皇上以後會更加重用你，你的前途定然無量。”

慢慢轉過身，朱無能一向吊兒郎當的臉此刻卻顯得很嚴肅，看也不看皇後，朱無能盯向皇帝道，“重用我？我這鄉野漢子實在是受寵若驚！”朱無能雙手一握，向前彎腰深深鞠了一躬。

“當年多蒙皇上你大力追查我家的冤案，還了我父親的清白。可是我還怎麽也沒有想到，我父親是替皇上你背了黑鍋，這是多大的恩典。皇上你既做了人情，又掩蓋了自己不倫的行徑，保住了太子之位，坐上了這帝王的寶座，這樣的曠世明君我到哪裏去找？”

“為了另立新太子，不惜拿自己的親骨肉作餌，這樣的果決狠辣的手段天下無雙，我朱無能簡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聽着這每一句“贊美之詞”，坐在龍案後的皇帝的臉色變成了可怕的青紫色。

“朱無能，你放肆！”皇後豎起了修過後細長的柳葉眉，因為發怒，臉上浮起一層明顯的紅雲。

依舊不理睬面色很是難看的皇後，朱無能自顧自地繼續說完了自己想要說的話，“這麽了不起的皇帝，我朱無能如此真無德無能粗鄙之人是斷然不敢再當重任，告辭。”

“你知道門外是什麽！走出這個門，你就和外面的人一樣，有去無回了，你可考慮清楚！”皇後的語氣裏帶着股濃濃的威脅的強調。

打開門，看了看院子裏倒下的無數具屍體，傾聽着前面清晰的厮殺聲，朱無能深深吸了一口氣，頭也不回地迎了上去。

“你就非要這麽做嗎？”聽到禦書房的門重新吱呀一聲關上，皇上悶聲道，“居然瞞着我把你哥哥叫來了？”

“皇上難道還是舍不得麗妃那個賤人和她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孩子？”皇後的語氣裏透着一股子的陰毒。

“你這刁婦，給我閉嘴！那好歹也是我的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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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種？你敢認嗎？當年你都沒認，”皇後冷笑一下，“現在就真的想認了？” 看到皇上由青轉白的臉色，皇後稍微緩和了一下語氣，幽怨地道，“我把哥哥叫來，還不是為了你？當初你一時婦人之仁，讓麗妃有機會裝瘋活到今天，還讓那個野種有機會在武林做了頭把交椅。這次可真的不能心軟，他們出了這個皇宮，只要活着一天，你與先皇妃子的那點醜事就會傳得沸沸揚揚。大臣們會怎麽看？天下人會怎麽看？雖然現在宮裏有一些人已經知道了，可是外面的人如果都死了，死人很快都會被人遺忘，污點也就不會有多少人記得，不是嗎？

沉默了許久，皇上最終一句話再也沒有說，閉上了眼睛，皇後至此也滿意地露出了微笑。

莫春天的額頭此刻開始滲出了汗水。鎮遠大将軍帶來的大隊人馬果然是訓練有素，剛倒下一個立刻有人補上位置。雖然莫春天的武功拔尖，可是背着母親，不想讓她受到半分傷害，自然在施展上打了很大的折扣。再加上早有準備的埋伏人數遠遠超過了想象，好像是殺也殺不盡。這沖出宮的一路上，全副武裝的官兵密密麻麻，層層疊疊不停湧來，上有暗箭飛弩，下有刀槍劍雨，很快跟随楊沫的禦林軍的人馬只剩下了一小半，楊沫自己的肩頭也中了一箭，随即拔下箭羽，繼續怒吼厮殺着向前。

就在此時，後面的一條道上突然沖來一個人，暫時打亂了拼殺的官兵的陣腳。

眼角掃了一樣站在自己身邊并肩向前沖的朱無能，莫春天冷冷道，“你跑來做什麽？”

“打架都不知道叫我，莫春天，你這可不夠兄弟！”朱無能淡淡道，雖然和莫春天彼此賞識，英雄惺惺相惜很久了，可是兄弟這個詞他卻第一次用。

即便有兩大高手的聯手，威震邊關的鎮遠将軍的人海戰術也絕不可小看，很快連朱無能的額頭也冒出了同樣的汗水。

“娘的，朱無能，你又不是和尚，到這個時候還不肯殺人，就放倒哪行？”楊沫在旁邊抱怨道。

“阿金，小楊沫你原來就是阿金！莫春天，”朱無能又點倒幾個殺上來的兵卒，急忙問道，“你的五行殺的另外幾個呢？怎麽還不出現？都來我們還用那麽吃力嗎？”

“他們有別的事情。”莫春天說話間，手底又是幾具屍體。

“什麽？你怎麽不早說，我以為你的人都在。” 朱無能怪叫一聲。

“兄弟，現在才後悔加入我這邊，是不是太遲了？”莫春天嘴角浮起一絲譏諷的笑意。

也是第一次聽到冷漠的莫春天用這個詞，朱無能心裏其實很得意，可臉卻反而板了起來，“廢話，早知道這樣，我怎麽也要多吃幾個雞腿再來和你一起打架。”

嘴裏雖然說着互嗆的話，幾個人手腳都不敢有半分的懈怠。

麗妃眼看着自己這邊的人數越來越少，天兒的身邊此刻就只剩下了有些氣喘的楊沫和滿頭大汗的朱無能時，焦急地剛想說“把我放下，你們走時。”就見空中飄來一幫不知從什麽地方來的人，一起殺向了官兵。

但見小西，小南北手裏的鐵抹布旋轉着橫掃一片，一直在廚房不太現身的小中手拿兩把菜刀一路向前砍去，嘴裏還不停喊着，“一斤二兩，三斤四兩……”

莫春天驚詫地望向昂起頭突然出現的歪爺，頭不歪挺直背的歪爺是要殺人的。

“小莫，你個沒出息的王八蛋，我的金鞋子你還沒有賠，別想就這麽死了賴賬。”一邊殺着人，歪爺一邊翻了一個白眼罵道。

————你怎麽知道我在宮裏會有事？莫春天的疑問還沒有出口，突然有人推開了他身邊的楊沫，手裏的暗器飛出時，前方立刻倒了一片官兵。

看了看一臉殺氣的唐心，莫春天更困惑了。歪爺怎麽和天雷幫的唐心走在了一起，而這個一心想殺他的唐二小姐不借這個好時機暗殺他，卻出手幫他？今夜是不是全亂了？

像是看出了莫春天心裏的疑惑，歪爺和唐心各自說了一句話。

“是唐小姐連夜趕來給我報信的，你小子還他媽的真是有福氣。”

“我以前說過一定要你死在我手心裏，現在我改主意了，我要你欠我一輩子的恩情沒法還！”

衆人一路厮殺着向前，突然一個一身盔甲的魁梧漢子對着人群大喝一聲，“都給我住手，讓他們走！”

看到将軍發了話，兵士們紛紛收起武器，讓開了一條道。就在同時，另一條道上出來一個穿着同樣着裝的漢子皺起眉頭，呵斥道，“你們在幹什麽？還不拿下反賊！”

士卒們張大了嘴看了看左右，不由地面面相觑，這是要聽誰的才是？

莫春天離開了的這兩天，高玲玲白天還是很努力地跟着師傅戚老刀練功，這樣就可以強迫自己不會去多想多擔心趕去宮廷的莫春天。然而一到夜裏，她卻會時不時被各種各樣的噩夢驚醒，沒有一個晚上可以睡個踏實。

這個夜裏和前兩夜一樣，高玲玲突然毫無征兆地又醒了。可是這次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絕不是因為噩夢醒的，而是一個開始漸漸掌握武學精要，練武之人的警覺喚醒了她。

果然，有人！

跳下床，站起身，借着窗外的月光，高玲玲看到自己的院子裏站着七個人，七個高低不等的蒙面黑衣人。

艾嘛！七重罪居然到我這裏來了！高玲玲心裏不由一驚，這是什麽狀況？難道有人雇傭一個江湖上最有名氣的殺手組織來殺自己，雖然說殺雞焉用宰牛刀這個詞太貶低人了，可是對付目前功力的自己真的不需要這麽多的人吧？

像是看出了高玲玲的心事，顯然是七重罪的老大的人先開了口，聲音雖然蒼老卻很清晰！

“大小姐，不必驚慌，我們不是來殺你的？”

七重罪不殺人？難道立地成佛了？

高玲玲沒有說話，表面盡量保持着鎮定，心裏卻盤算着自己要不要喊救命，要不要和他們動手？

“大小姐不要喊，我們這次只是奉命帶你去見一個人。”一個慢條斯理的聲音緩緩道。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