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71.自毀仙根,陪君堕輪回
如今只是凡胎肉身,只要将銀簪刺入喉嚨,那就是必死無疑。
清華師太和寧俢緊張地盯着我,軟聲說:“不逼你,你把簪子扔了吧。”
我緊緊地握着那支利器,正欲退出門外,手上突然一痛,銀簪頓時飛了出去。
我扭頭,憤恨地盯着寧俢,“你……”甫一開口,只覺得腦中一沉,然後軟倒下去。
他身影一閃,掠至我跟前,抱住我的身子,低聲道:“好好睡一宿吧。”
醒來時。我四顧環境,便知這是紫宸山。
三師姐見我醒了,忙出去端了膳食來。
她小心翼翼地瞧着我:“師妹……呃,你原來是天上的仙子,轉世凡塵的啊?”
我一怔。看來他們都知道我的身份了。
她見我沒答話,繼續讪讪地說道:“咱們紫宸山的弟子,只為修仙而努力,祖師們修煉了三百多年都還沒能飛升,今兒個。還能見到兩個真神仙。欸,果然人不能貌相,自幼在身邊長大的師妹原來就是天仙呢。”
我看她,眼裏沒有笑意,“做神仙就那麽好麽?”
“當然好。長生不死,容顏永駐,還有法力,能騰雲駕霧,生活随心所欲。不被塵事所擾……”
她一臉憧憬向往。
我起身,将早膳囫囵地吃了,便出了門去。
将将走出小院,就與寧俢不期而遇。
他頓住腳步,看着我,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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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搶在他之前說道:“不用勸我。你說我固執也好,任性妄為也罷,我都不會讓你去改變之前的事情,修複仙根。”
我知,他想利用畫境,回到仙魔開戰的那日,阻止我跳下誅仙臺,阻止往後發生的一切。就算改變不了,那六十樁姻緣的修複,積累下來的功德,也足以重塑斷裂的仙根了。
仙根重塑,之前那九千年的修為算是毀了,是以得重頭開始修煉,繼續歷劫,才能達到“上仙”的品階。
那無休無止的劫難。回回都要落得個遍體鱗傷才肯罷休,那樣的痛徹心扉的劫,經歷一遍,就不敢再想。如此,還不如一劍封喉。抑或是五雷轟頂來得痛快些。
在我準備繞過他離開的時候,寧俢清淡的聲音響起,“我不強迫你。如果你不願,那就……不要罷。你想留在人間,我便予你留在人間。”
我心下一驚,猛地擡頭看他,不敢置信。
似想到什麽,我笑将起來,語氣涼薄,“說的真是好聽。你以為,那位會允許你讓我逗留凡間,不回天宮麽?”
那位,指的就是玉帝,我的父君。
秋日的暖陽傾灑在他颀長的身軀上。卻驅散不去他身上的冷意,他好像總是那麽的孤寂,連日光都暖不了他。
墨發輕揚,烏眉低斂,他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認真,他的眼裏,承載了千萬年的悲歡喜樂,最終沉澱為破釜沉舟後的寧靜——
“只要你不願意的事情,誰也勉強不了你。哪怕是與天界對抗。此生,我必竭盡全力,予你自安然自由。”
眼眶瞬間發熱,我忙側過頭,仰望着萬裏無雲的藍天,将那淚意逼入眼底。依舊硬着心,冷着聲音說:“我不信你!”
他唇角揚了揚,有些無力,“靈玉,你只要記得,我一直愛的,是你。”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我轉過身去,落荒而逃。
是,我怕我會動搖,會再次毫無反顧地相信他。
可是,我不知,這一次的轉身,便成了這一世最後的相見。
————————
“司命大人,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否?”一個醇厚的嗓音從天邊傳來,在空曠的山郊蕩起一陣陣回音。
寧俢負手于身後,山頂上的狂風卷起他黑色的衣角。
看着眼前高大威凜的男子,他淡淡道:“本君在人間七年,在仙界不過才離開了七日。何來久日不見?”
天權星君濃眉一擰,“司命大人既知已過七年,那麽你也該曉得,陛下予你八年時間,重塑公主仙根。将其順利帶回天宮。眼前,時間不多了。”
說到這裏,寧俢已經明白。“想來天權星君此番來此,便是奉帝君之命,催促本君完成下界的任務?”
“不不。怎能說是催促呢?”天權有些惶恐,“只是陛下挂念你,生怕你在人間逗留太久,忘了時日……”
寧俢淡漠地看着他。
天權在他的目光下,越說越不對,心中暗道仙界的‘第一冰山’的封號,果然名不虛傳。
“勞煩天權星君回去告訴帝君,修不再回天宮。”
輕飄飄的一句,卻像一顆地雷般,炸得天權措手不及。“司命大人可要顧及大局啊。帝君即将歸西,屆時天界必亂,你怎能在這個關鍵時刻離開天職?”
第一天府宮的司命星君,向來是天界的重點天職。
“帝君早料到星君會有如此作為。”一個清悅尖利的嗓音傳來。
寧俢和天權一擡頭,就見天邊飛來一只火紅色的神鳥。
落了地後,變做一個紅衣女子。她額上點着火焰圖标,雙目淩厲如電。她就是五大上古之神中的朱雀陵光神君。
走近寧俢,她将手中的七彩光盒呈到他的面前,說:“帝君已知你放棄重塑公主的仙根,你此番任務失敗。這粒焚元丹,便是帝君給你的懲罰。”
寧俢默了一瞬,伸手剛要去接,就被天權按住,他神色謹慎。“司命大人可知,這焚元丹是何物?你需了解清楚,再做定奪!”
“我自然知道。”寧修打開了盒子,望着這顆通體金黃的丹珠,沒有任何猶豫地,将其吃吞入喉。
天權震驚地看着他。
這焚元丹,是個那些犯了錯的仙人服食的。服食者,毀仙身,滅元神,永世不能成仙,顯現原形,淪為低等生靈。
他看到寧俢的額間開始冒汗,唇色蒼白,劍眉緊緊地皺着。焚元丹在他的體內,焚燒着他的仙身,其間的痛苦,如堕誅仙臺。
天權目露不忍,幹幹地開口,“司命大人,你如此這般。和靈玉公主的自毀仙根有何區別?”
那火燒的痛苦讓寧俢支撐不住地癱倒下去,可他隐忍着,咬着牙關,不吭聲。
是,天權星君說的不錯。他這般便是自毀仙根,但是他跟靈玉不同。
她是為了解脫。
而他是為了她。
從第一眼的相遇,便注定了此生坎坷不安的情路,唯有舍棄一切、孤注一擲的勇氣,才能圓滿這結局。
他愛的那個人,曾經予了他這世上最珍貴最無私的愛,那麽這一次,就換他,用毀仙身,滅元神,許她永留人世的安然自由。
曾有人說,這世上總有一個人,會從遠方緩緩行來,驚豔了你的半載浮生,從此便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亦不能。
而靈玉,就是他永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宿命。
等靈玉再見他時,他便是一尾墨鯉了吧,只是不知,到時她會如何看待他。
蜷縮在地上,寧俢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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