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二十七回
松竹最受文人墨客喜愛,顧府有棵三十多年的松樹,還栽了不少竹子,竹林最密的要數聽竹苑,門前彎着幾道彎,正映了那曲徑通幽的意境。
沈昙那兩只鴿子還沒到,顧青竹就差人将木籠架好挂在樹上,放的地方不高,墊起腳剛好能瞄到,三房除了姨娘屋養的燈籠兒,連條魚都沒養過。顧青竹問了頌平頌安,小貓小狗的她倆倒會,可鴿子鳥兒也沒上過手,最後還是六合跑去找木匠做好籠子,還打了個四四方方的小箱,一邊挖出個圓洞,能鑽進去遮風避雨。
顧青竹轉着看了兩圈,又填進去了些幹草廢布頭才算滿意。
約莫過了兩三天,顧青竹每日等的發急,都想去前院問了,商陸才提着兩只鴿子珊珊來遲,一手一只,直接抓了翅膀,鴿子還乖順的咕咕的叫不停,頌安出門迎他時不禁咋舌。
“我家公子跟着二老爺做學問,說尋了空再來您這看看。”商陸咧嘴兒一笑,擡擡手裏的鴿子:“七姑娘看我把這倆小東西放哪兒?”
顧青竹看着徒手抓鴿的商陸半晌,才颔首邁開步子往房後走:“窩我已經打好了,你瞧瞧成不。”
商陸一路對着竹林贊了又贊,待見鴿子籠,為着防雨上頭還遮了棚子,三個小罐子并排放在臺上,正好用來放水放食,哎呀一聲:“這小畜生甚時候有過這待遇?比我都不差了,要我說給它團巴點幹草,找個能避雨的地方就行,真是罪過罪過!”
也不全算客氣話,商陸自小服侍沈昙,五六歲洗衣做飯樣樣都行,在軍中,沈昙和普通兵将一樣的吃住,有時遇到急行軍,晚上落腳連個帳篷都沒得搭,胡亂找個避風的樹幹石頭,被窩一撐,幾個人擠擠便歇了。
顧青竹笑道:“将它們放進去試試?”
“好咧。”商陸答應聲,擡手嗖嗖兩下,鴿子準确無誤的被抛進窩裏,起先還掙紮的撲騰翅膀,大概見沒人理它們,踩了幾步開始打量起新家來了,他又伸出兩根指頭訓道:“你們倆敢在這作威作福,小心公子拔了你們毛煲鴿子湯喝。”
打頭那只灰撲撲鴿子的應景的咕咕了聲。
頌平偷偷笑起來,頌安繃了嘴兒。
“若有人送信,我是直接交給沈大哥麽?”顧青竹又問了點細節:“輕重緩急怎麽分。”
商陸回道:“腿上綁紙條的繩子顏色不一樣,白色最普通,晚個兩三日也沒幹系;黃色稍緊,兩日內需辦妥;紅色的話就少見了,十萬火急的事兒,如果碰見,麻煩姑娘直接喊我就行,反正公子在我也在。”
不明白的地方都問個遍,顧青竹心裏頭有了譜,親手添滿水和小米,算是為兩位小客人定居擺宴了。
臨出門,商陸一拍大腿從懷裏摸出塊兒牌子,橢圓形,最上頭打孔穿了條紅繩,面上刻着‘昙’字,對顧青竹道:“差點忘記,少爺說讓我把這個給您,保不準以後用得到,閑的無事要想給公子帶個消息什麽的,摸摸它腦袋再抓把食兒讓它吃就行。”
雖不覺得會有向魏國公府送信的機會,顧青竹仍道了謝,讓頌安把木牌子收進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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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蟄過後正是農忙時節,城外佃戶均卯足了勁頭打理農田,往年這個時候,京師閨秀早早開始拟日下帖,尋個踏春賞花的由頭,呼朋喚友開了茶會花會,談天消遣。可打從朱四娘出了事,大家俱小心翼翼的,沒了那心思,最多三五人約着小聚。
盧玉憐給顧青竹連送了兩封信,都是邀她出城游春的,無奈總合不上日子,直到老太君開口說想去東門外種養園子逛逛,像玉仙觀、杏花岡之類的地方去的人太多,不如清清閑閑的看看花草,中午吃頓農家飯剛好。
顧青竹禀了祖母,邀請盧家夫人一起,滿當當十多輛車朝城外駛去,顧明宗為哄弟弟高興,更讓人牽了幾匹好馬,到園子那平坦地方跑馬助興。
明為種養園,其實是城郊佃農費心打理出來的菜圃,除了供給主家吃用,逢春秋達官貴人來這消遣也是一大進項,所以規模越來越大,阡陌交通,青瓦屋舍錯落有致。靠離汴河近,挖的水渠裏春水潺潺,時而還能看到圍起的魚塘,自是番好景色。
抵達園子時還早,東方灑着曦光,顧青竹和黃姑姑要來釣魚的竹竿,菜籃子等物什,十來個姑娘丫鬟便上山坡摘菜去了。盡管天暖和,顧青荷仍圍着冬裏最厚的毛皮披風,顧青竹倒利落的很,穿了身輕便的襦裙,上身多着上件繡着山茶的水青色夾衣。
幾個姑娘出門前和老太君誇下海口,晌午飯食的材料由她們采,人多準備吃食也要時間的,顧青竹沒敢耽擱,先去采好菠菜荠菜蘿蔔什麽的,丫鬟們拎着籃子送去竈房預備着,這才慢悠悠的往魚塘走。
盧玉憐跳着往前跑了段,見遠處山巒起伏,已染了些許青色,咧嘴笑起來:“我最不耐煩冬天,整日燒着炭火悶在屋裏,人都要呆傻了,還是春天好,出來跑跑不知道多自在。”
“說的好似表姐這冬月閑住了。”顧青竹笑笑不拆穿她,盧玉憐的跳脫性子,就是在房裏也要整出些花樣的,九連環、毛毽子斷不了:“咱們待會釣魚,你好好露一把。”
“且饒了我罷,我就來當個看客,你們釣你們的。”盧玉憐害怕的吐吐舌頭,想到一動不動的坐半天,盯着魚鈎,她就渾身發麻。
盧玉閣元宵節和顧青荷見過的,倆人熟悉不少,聽完她說平江那邊賞春的場景,忍不住和盧玉憐道:“我聽青荷姐說平江城真是羨慕的很,咱們什麽時候能下江南走一圈就好了。”
盧玉憐好奇的追問:“怎麽個好法兒?”
顧青荷見有人捧場,也不放過機會誇贊自家,笑道:“我們那裏本就暖和,這個月份早就穿不住大襖了,春風十裏一過,垂楊柳發了嫩芽,各處小橋流水,河道裏船舫不斷的,玩的地方多,姑娘們常自己登山泛舟,惬意的很。”
如此一講,盧玉憐跟着羨豔起來:“我要去了的話,管它什麽山啊湖啊,定要玩過來遍的。”顧青荷聽得受用,哪知她頓了頓居然轉口問:“你習慣了南邊天氣,到汴梁多受罪,平江那麽好,家裏什麽時候讓你回去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別人只知顧青荷為兄長分憂,打點衣食住行而來,卻不知她擠破腦袋要嫁到汴梁,加上家裏那點事兒在老祖宗面前被翻出來,顧青荷心裏別扭的要命,還不能帶到臉上,僵着笑了笑,只答說:“我大哥馬上就到京師了。”
盧玉憐顯然思緒已飄着下了江南,顧青竹見狀趕忙拉了她手:“表姐這腦子也是,讓舅舅舅母帶着回趟老家不成了,咱們快去釣魚罷。”
盧家祖籍江浙,正經的南方人,不過盧玉憐姐妹記事時已經是在汴梁了,故而印象中不曾領略過江南盛景,顧青竹欲換個話題解圍,可顧青荷卻不領情,以為她看不起自己出身,心裏愈發恨上幾分。
其實也不想想,同宗的顧氏子孫,看不起她不就成了看不起自己,人心眼小起來,真是聽甚都刺耳的。
各懷心思的走到塘邊兒,頌安早預備了小凳魚簍,餌料盛在木盒子裏,一邊是蚯蚓,另邊是小米泡酒,來撒窩用。顧青荷膽小,碰不得蟲子,便由丫鬟綁好勾,扔進水裏,再接過杆子盯着便好。盧玉閣和顧青竹沒那忌諱,自己挂上魚餌,喂好窩,将竹竿一甩,魚線嗖的抛了出去。
興許顧青竹位置占的好,魚兒一條接着一條往勾上咬,擋都擋不住,一會兒下來釣出六七條,看着膘肥體碩,盧玉閣稍弱些,魚簍裏也不顯得太空落,可顧青荷運氣實在差,坐半天食倒吃,就是釣不出來,急的她也不接丫鬟遞的杆子了,打過招呼去和盧玉憐到旁邊轉轉。
一直坐着釣魚也乏味,顧青竹不貪多,玩了會收竿讓人将魚也送回去,晌午又有了樣新鮮菜,兩人手捧過袖爐暖手,顧青竹仰了頭,見坡那邊盧玉憐和顧青荷正與三個錦衣公子說話,倒瞧不見臉。
盧玉閣看了看,出奇的嫌棄道:“原來是那群纨绔子弟。”
顧青竹認不得,開口請她介紹。
“為首那個藍衣服的,是太子詹事之子姜源,就住我家隔街,他爹打理東宮內外,有家裏庇護倒養出鬥大的脾氣。”盧玉閣嘆氣道:“後面倆個是他發小,總是一塊待着,黑衣服胖胖的是宋義飛,好顏色的厲害,看見漂亮姑娘走不動路,和姜源一個鼻孔出氣的,月白袍子那個是太子少詹事家公子王蒙,比起其他兩個還算正派,沒那麽多毛病。”
給天家貼身辦事兒,地位總比官位高,人都說後宮嫔妃吹吹枕頭風說不準就幹預了朝政,其實聖人哪就容易昏腦袋,一不留神越了那界限還失寵,倒是常在宮裏行走的官員,日日潛移默化的說點什麽,真起點作用。
作者有話要說: (//▽//)看這邊看這邊,天使們動動玉指,中意了收藏下(翹首以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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