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二十六回

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

本以為憑借朱家手段,事情會被瞞死死的,不到三天,城中開始流傳朱鳳珊丫鬟被侮自盡的消息,那丫鬟家人也吃了豹子膽,說自家閨女是替朱家小姐受的苦,不能這樣白白死了。

衆口铄金,流言越傳越離譜,連歹人姓甚名誰都說得有鼻子有眼,朱家人花大價錢安置好丫鬟一家,并送他們去川蜀,後求着長公主出面,才将流言壓了下去。事情了結,不代表別人私底下不議論,徐家原來歡天喜地盼着娶高門媳婦兒,現在橫生枝節,難免憤憤,朱鳳珊與徐淮的婚期也正式定下,就在今年六月。

顧青竹一肚子疑惑,可沈昙遲遲沒有再來府上,只得等二月初二拜師禮再找機會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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酣春時節,風不再似那麽冷,終有了些許暖意,入春早的草木微微抽出綠芽,枝頭杏花含苞待放,遠遠望去,初見一樹粉嫩俏麗。

前廳桌上置放着孔子像,老太爺和老太君坐于上位,顧家親眷列席于右,顧二老爺的門生及沈家來客列席于左,傅長澤年輕,可拜入師門時間早,後面還有位年長的‘師弟’,如今任職工部。

顧青竹安靜的站在人後,趁着關照顧明卓的功夫,不着痕跡的往傅長澤的方向看了兩眼,見他在和人交談,氣色尚好,心裏頭半懸着的石頭徹底落了地,連帶着臉上的笑都更深了。

另一頭,沈昙恰将她的舉動盡收眼底,初初展起笑那時候,溫軟至極,連他這不相幹的人都有動容,深為傅長澤感到可惜。

但也就一瞬,顧家大爺主持行禮,沈昙立即換了副坦蕩君子的模樣,撩起袍子四平八穩的走上前,先向顧家兩位老人行禮,接着跪拜于顧同生夫妻前,雙手呈上拜帖,朗朗而道:“學生沈昙,誠心拜于顧師門下,聽師命遵師訓,一心求學,學海無涯不得半日怠慢。”

顧同生接過拜師貼,細細講說了顧氏家訓,另勉勵一番,喝下沈昙敬的茶,禮便成了。

收徒乃喜慶事,沈昙與顧家又緣分不淺,這席面李氏就更下了功夫,天不亮剛宰的牛羊,小火熬了兩三個時辰的骨湯,用來配菜,邊角料均細細選過。顧家祖籍在南邊,常年在汴梁口味于北方人不差什麽,但菜味仍偏淡了些,廚上特意迎合沈家人習慣,多放了鹽料。

由于顧二爺過陣子還要回泸州,親自教沈昙的時間極寶貴,沈仲為讓自家兒子好好受恩師教導,特提出讓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天就安生在顧府學習,夜裏回家睡個覺就行,顧老爺子抿着小酒答應了,李氏一聽,書房廂房都需置備,當即讓管事膳後請沈公子去挑挑,看有甚需要,怠慢不得,

要說也巧,顧明宏在國子監讀書,只能顧明宗作陪,他與沈昙沒搭過幾句話,想了想,居然喊上了顧青竹。

顧府小輩聽課的地方設在海納堂和暖香齋,臨近的百川居因着面積不大,向來很少用,但對于沈昙自己來說足足夠了,連休息的廂房都有兩間。

管事簡單介紹了下,低頭詢問沈昙的意思。

屋子裏擺設普通,桌椅書櫃倒齊全,臨靠窗還有張軟塌,上面立着棋桌,沈昙踱步到塌前,順手推開窗子,外面不遠處迎着一小片翠竹,他輕笑一聲:“我倒撿了大便宜,晚會兒定好好向恩師道謝。”

顧明宗頗為認同:“此間位置正對着小園,離書閣也近,看書方便的很。”

“公子滿意便好。”管事也回笑:“文房四寶和其他擺件今日我差人采辦,公子有何喜好不妨告知。”

沈昙不在意的說:“有筆紙即可,其他東西我自己置備,不過有一事,需要勞煩青竹了。”

當許久木頭樁子的顧青竹被點名,微微訝異的擡起頭:“勞煩我什麽?”

“我家裏養了兩只信鴿,往常白天偶有送信過來。”沈昙笑道:“讀書之地自然不能讓它們往這落,望借用你院中一角,放個鴿籠,如有信時派人送來前院就成了。”

也不是大事,顧青竹詫異歸詫異,還是同意幫他這忙,因心裏頭惦記朱鳳珊那件事,趁管事和顧明宗在前頭說話,顧青竹走到沈昙身側,緊張的問了聲:“朱家小姐的事如何了?”

沈昙見她小心翼翼的樣子甚覺有趣兒,嘴角彎起個弧度:“你沒聽說?她六月會和徐淮成親。”

整個汴梁城的人都知曉了,顧青竹抿嘴瞧着他,也沒吭氣,不怕他不說。

沈昙還知道點适可而止,笑了笑道:“犯事兒的落在朱家手裏自然被料理幹幹淨淨,朱姑娘人沒傷什麽,你也知道,風口浪尖的時候,要靠婚事壓。”

好在朱鳳珊許的是徐家,假如換了門當戶對的,男方家履不履婚約都是問題。而顧青竹不明白的是,朱家那丫鬟的親屬怎的就昏了腦袋,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的捅破那層紙,沒個靠山,他們就不怕有個萬一麽?

顧青竹心有猜測,但又覺得可怖,遲疑了會兒才說:“事情洩露出來,會不會有人...”

沈昙挑眉:“有人什麽。”

“故意設計的?”顧青竹話說出口,忍不住有了更可怕的想法,脊背陣陣發涼:“難道歹人也是安排好的?”

“那倒不至于。”沈昙道:“朱姑娘甩開徐淮後才出的事,應是意外,可流言傳出去就要好好琢磨了。”

人心險惡,在顧青竹意識裏,朱鳳珊在閨秀圈裏得罪人,無非鬥鬥氣拌拌嘴,從沒想過有人會對個小姑娘下如此狠手,幾乎等于折掉人半條命,朱鳳珊驕傲十幾年,一下子跌落雲端,弄的滿身泥濘。

沈昙見她愁眉不展,也不打擾,穿過大半院子才開口:“憂思這麽多,倒不像你了。”

顧青竹意外的眨了眨眼:“我該什麽樣兒?”

沈昙低頭看着她,眯了眼睛道:“事不關已,管他做甚,還是多想想我那鴿籠安排在哪兒好。”

這話說到她心坎裏去了,當即連步子都輕快許多,穿過前院寶瓶門,管事引着沈昙和顧明宗回廳,顧青竹也便不跟去了,拐彎兒來花廳歇歇。守門的丫頭支起簾子,她剛擡頭,看見傅長澤坐在圓桌旁,手裏握着本書卷,顧明卓背手端正站了,眉頭糾在一塊,‘是以是以’的說了好幾遍,想不起接下來的詞兒。

顧同山公務繁忙,照拂姐弟倆的時候少,顧明卓由顧老爺子親自開蒙,之後一直跟着教席先生學,傅長澤學問好,上顧府串門子有空就考校他功課,稍微講講就小半個時辰,杯裏的茶都冷了,顧青竹未出聲,親手将茶水給換成熱的。

“過年懈怠了。”傅長澤聽明卓磕磕絆絆背完書,溫言道:“雖是新學,這麽多時日應當背誦自如,且你中間還有三處錯誤。”說着伸手翻了兩頁,指給他瞧。

顧明卓羞愧萬分,認真記下錯誤,說:“我今兒回去一定背好。”

傅長澤拍了他腦袋道:“一心不能二用,玩便是玩,學就要專心致志,可別做那費時費力不讨好的事。”

“知道了,傅大哥。”顧明卓重重點了頭。

收拾好書本,顧青竹才将茶托端過去,抿嘴笑着:“辛苦長澤哥了。”

花茶的香氣兒濃,屋裏碳也燒的暖和,顧青竹說話時手上沒閑,先幫他端杯新茶,茶盞顯然特意換成了圓形深口的杯子,然後才給顧明卓遞了杯小的,傅長澤晃了神,莫名體會到一種歲月靜好的意味:“明卓聰慧好學,只要堅持,将來必成大器。”

顧明卓背課不過關,正是心虛的時候,聽見誇獎反把頭埋着的深,咕咚咚的喝完茶,跑去整理書本了。

“平安是福,學問深淺得看他自己能耐。”顧青竹在桌對邊坐下,想了想問道:“年前聽聞你病的重,很是兇險,四哥探過後才跟我說起,如今可怎樣了?”

傅長澤淡淡笑了:“這不是好好的,別聽明宏誇大的話。”

誇沒誇大顧青竹心裏還是有數的,好在如今健健康康,兩人又聊了幾句過年的瑣碎事兒,頌安頌平抱着東西進了門,緊跟着的六合将懷裏的酒壇子往桌上一放,再用幹淨的布抹了,才道:“姑娘,東西都齊了。”

那酒壇不小,六合抱着都挺吃力,有傅長澤不大明白的看着她:“這是?”

顧青竹一一指着說道:“這是泡的藥酒,春季最是疏肝養胃的時候,裏頭有柴胡、香附、白芍、枸杞、桑椹、生地、熟地、百合、合歡皮、川芎、當歸和麥冬,大夫說是每日一小盅,可你之前才病了,最好還是找人問問看,用多少合适,這方子我是托人看過的,與你不沖突。”

傅長澤舌尖滾了滾,良久才說了句好。

“另外兩包是常用的藥材,我爹前兩月趁着雪災多存了些,聽人說眼下藥鋪都買不大齊全,就給你挑了些不好找的拿回去。”顧青竹東西送的大方,全不像夾着兒女私情:“還是剛才說明卓的話,平安是福,別拿身體開玩笑。”

顧青竹把話往重了說,傅長澤自然聽的出來,只覺心中近幾個月從未有過的舒坦,也沒推辭收下了,出府時馮山瞪着馬車裏多出來的酒壇包袱看了許久,試探着問:“主子,您這身體可不敢飲酒的。”

傅長澤輕輕撫了下酒壇邊兒,眼中透着柔和:“這是藥酒,回去好好收着,每日睡前給我倒上一小盅。”

馮山用腳指頭想想,就猜到是顧七姑娘準備的,只嘿嘿笑着應下,想起兩人被攪合了的婚事,默默咒罵了那六公主不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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