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葉晴空趕到片場的時候, 猛然間覺察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他那便宜哥哥接受了錦都道門的指令,去妖都和妖都道門商議有關沈度的事情後,他自覺葉明朗這人辦事不靠譜,有些放心不下來,便半強迫半哄騙地讓葉明朗和他簽訂了每日和他定時聯絡,彙報當日情況的協定。

只是前天晚上葉明朗才傳了消息,說已經和妖都道門的人找到了沈度, 結果昨晚,他就和對方失聯了。

葉晴空以為葉明朗出了事,他并不知道對方已經和周詣及謝千仇碰頭了, 便連夜趕去了妖都,直奔了葉明朗跟他彙報情況時所說的,将要和妖都道門的人一起圍捕被邪穢入體的沈度的皇宮古跡。

等到了古跡,按照着手機上的定位軟件的指示, 找到葉明朗,葉晴空才發現事情的發展變得詭谲了起來。

那一片的古跡都被拉起了禁入線, 似乎是有一處劇組在這裏拍攝內景。

而葉明朗,則和兩名疑似妖都道門成員的人站在一起,靜靜地站在劇組的外圍,圍觀着場內的拍攝。

葉晴空有些不爽, 三步并兩步地走了過去,心中有些氣急敗壞,擡手就想揍葉明朗這害他擔心一宿的混賬一拳。

但最後,他還是忍了下來, 輕輕地按在葉明朗的肩膀上,推了一把他這便宜哥哥。

“我說,哥,你是不是昨晚上忘了什麽事情啊?”

葉晴空微虛起雙眼。

只是……

葉明朗并未回應他。

對方的了無反應讓葉晴空愈發不快起來,他索性走到了葉明朗的前面,想着這樣,對方肯定不能無視他了。

只是繞到葉明朗身前,葉晴空才吓了一跳:

葉明朗雖然睜着眼,但卻雙目無神,像是陷入了什麽魇症之中,而他身旁的一男一女兩位道門弟子,也眼神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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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葉明朗,你給我醒醒,魂兮歸來!”葉晴空趕緊從衣袋裏排出一枚醒神用的符箓,照着葉明朗的面門就想拍上去。

啪!

符箓結結實實地被他貼在了葉明朗的腦門上。

葉晴空松了口氣,又湊近了他這便宜哥哥一點。

結果他剛把頭伸過去,葉明朗就擡起手,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直接把葉晴空也抽懵了。

有些呆愣地摸了摸自己被葉明朗扇得通紅的側臉,葉晴空錯愕地發現,即使葉明朗對他的動作起了反應,但眼中依舊沒有一絲神采,仍舊深陷迷夢。

整個劇組之間,彌散着一股詭異的黑氣。

葉晴空趕緊去看其他人,攝像師與燈光師緊鑼密鼓地進行着拍攝與打光,而場記也僵硬着身體,機械般地打着場記板。整個劇組井然有序,除了所有人都仿佛丢了魂一樣,雙眼無神外,與平常一般無二。

他皺眉,在場上逡巡着,片刻後,便發現了正站在走廊上,與疑似失蹤的沈度對視的周詣。

以及,站在兩人不遠處的謝千仇。

到底是怎麽回事?

葉晴空臉上一片沉郁。

他謹慎地走到了一名攝像師的身旁,那位攝像師雖然仍在動作,卻仿若根本看不見他一樣,任憑葉晴空盯了他半天,依舊巋然不動,神态自如地操作着攝像機。

葉晴空深呼吸了一口氣,手掌立起,揚起手刀,照着攝像師的後頸處一劈——

攝像師軟趴趴地癱了下去。

葉晴空接管攝像機,将臉湊到了視鏡處。

末法時代靈氣稀薄,即使是天生開有神通,能夠看清不少常人無法窺見的事物的周詣,也必須借助道門定制的特殊太陽鏡,才能看見更多光怪陸離。葉晴空的天賦和周詣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他幾乎什麽“特別的東西”都看不見。

眼下他身邊沒有攜帶能暫啓神通的符箓,只好抱着試一試的心态,看看本身就算是現代通靈器械的攝像機,能不能拍下什麽他看不見的東西。

然後……

葉晴空驀然瞪大了雙眼。

他不可置信地擡起頭,猛地朝着還站在走廊裏,似乎停滞在了拍攝的那一瞬間的周詣猛瞧了半天。

片刻後,葉晴空重新把頭低了回去。

“這到底是什麽!”

他忍不住自言自語了一句。

在攝像機中,赫然呈現的畫面,并非場上那僵硬凝滞的情景,而是——

一整座巍峨肅穆的皇宮!

而周詣,則穿着同片場上相差無幾的衣物,好整以暇地坐在皇宮之中,最高的那座觀星閣之上。

***

黃赫是被冷醒的。

他打了個噴嚏,覺得凍得慌。妖都地理位置靠近赤道,就算是九寒天,氣溫也不算太低。現在雖然剛剛入冬,但依舊算得上暖和,身體壯碩點的,都還敢穿短袖。

揉了揉鼻子,黃赫暗想着要不要趁着片場中場休息時折回酒店拿件衣服時,忽然覺察到了一股非常微妙的視線。

他轉頭,就見葉明朗這二百五一臉茫然地看着他。

對方的身上穿着一身武服短打,頭發高高挽起,以玉冠固定,手上執一把鎏金大弓,背後背着鹿皮箭囊,是個威風凜凜的古弓手扮相。

黃赫有點摸不着二丈頭腦。

“我是不是得老年癡呆了?”他狐疑道。

葉明朗點了點頭:“嗯,而且還有高血壓,冠心病,白內障,前列腺肥大。”

“滾,你才肥大,你和你神經病弟弟都肥大而且還會飾拳。”黃赫罵他。

他摸着下巴琢磨了半天,這才發現自己身上也穿着一身古裝。只是和葉明朗身上那身一看就是绫羅綢緞的華服不同,他身上的武服就寒摻許多了。

“我是不是突然喪失了一段記憶,其實我們已經跟着劇組到了新的外景,接着準備拍下一場戲了?”黃赫又道,“而且那導演還看我英俊潇灑,風流倜傥,希望我這個助理也能出道,然後和周詣組個組合,于是叫我來客串一把?你這貨就是沾了我的光,被順帶捎上的?嗯,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個炮灰富二代,而我是忍辱負重的薪王。”

“薪你個鬼,這火傳不了,”葉明朗罵他,“我們攤上大事兒了!”

“什麽事?”

“你自己看。”

黃赫擡頭遠望四方,才發現他和葉明朗此時竟身處一片戈壁荒漠之上。

此時,忽然有連角聲響起。

“不是吧……”黃赫的臉色有些發白,他與葉明朗,似乎身處戰場。

“有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葉明朗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黃赫知道這二百五的尿性,這貨表面上越是淡定,心裏就越是慌得一匹。

“你可以閉嘴了。”他道。

葉明朗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好消息是,我們還不用去當炮灰戰死沙場,這裏雖然是戰場但是不用我們上陣殺敵。壞消息是,我們有個比上戰場當人肉靶子更慘的任務。”

“……閉嘴!”

“哎,美人命多舛啊,我怎麽這麽慘。”葉明朗空拉了一下大弓,“我們是特殊兵種,我比你先醒一會兒,找人打聽過了。東廠特務、甲賀忍者、海豹突擊隊,反正我們倆的身份大概就是這種角色。”

黃赫認命:“我們要去幹啥,而且,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咱們不是在片場麽,怎麽就突然穿越了……”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再看看情況吧,先對付當下,”葉明朗道,“我們要去救一個人,然後,殺了他。”

“救誰?殺誰?還有救和殺不是矛盾的嗎……直接不管他不就完了?”

葉明朗的表情有點古怪。

“那個人,知道的東西太多了,不能洩露出去,”他道,“對方是……太子的影衛。”

黃赫蹙眉。

“同時,他也是太子的特殊替身。”

***

周詣再睜開眼時,有些驚異地發現,自己居然坐在曾經坐了不知多少年的占室裏。

他迷惑地眨了眨眼,有些搞不明白狀況。

之前的時候,他明明是在片場,并且和占據了沈度身體的太子怨魂對峙着……怎麽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就跑到了觀星閣裏?垂頭一看,發現自己身上還穿着片場的戲份,周詣長舒了一口氣。

難道他是記憶裏遲緩,忘了自己居然已經拍完了和太子交鋒的戲份,已經在拍下一場戲了?

“不會吧……”

周詣擡手撓了撓頭發。

……等等。

他又抓了一次。

在片場的時候,自己頭上的頭發是道具師準備的假發套。雖然經由化妝師修繕,這假發套不會輕易掉下,但使勁扯扯,還是能手動扯下來的。

可現在。

周詣又扯了一次。

他那頭如錦緞般絲滑的黑色長發,如清流般垂在他的腦後,只由一根青色的綢帶松松垮垮地系着。任憑周詣怎麽扯,也只能揪下幾根頭發絲,且還疼得他倒抽冷氣。

頭發是真的。

“這到底是……”周詣心中忽然産生了一個荒謬的猜測,他快步走到觀星閣的窗柩旁,一把推開的紙紗窗。

清冽的涼風鋪面而來,看着俯視之下,一覽無餘的皇城,以及皇城之外的市井街道,周詣一時怔忪。

這裏,是他記憶裏的那座,給予了他至高無上的榮耀,又為他招致了殺身之禍的皇城。

他是回到了過去?

還是說,其實那被鸩酒,乃至現代生活,都僅僅只是南柯一夢……?

忽然,有人敲了敲門。

“國師大人,皇上那邊在催了,您還未算好明日的氣象麽?”是個尖銳的聲音,沒有男人那般渾厚,也不似女性那般柔美,聽上去瘆得慌。

周詣記得這非常有特點的聲音。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袍,又重新綁了綁頭發。只是身旁沒有梳與鏡,讓本就對這事兒不熟練,平常都是由錦山門的師妹們幫他梳頭的周詣怎麽綁也綁不好。無奈之下,他索性直接抽了發帶,任憑那流蘇般的發自然垂下。

微風拂過,揚起他的一絲黑發。

周詣推開門,冷靜道:“不好意思,讓四寶公公久等了。今日的氣象似乎不宜占蔔,待日落之後,我再重新占占,先去皇上那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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