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對錯難辨

“最大的遺憾, 就是歐陽天賢那個賊人，當了一年家主，竟然就這麽死了，我沒能親手殺死他。”

說這句話的時候，劉白的眼睛已經再次開始泛紅，就像那天早上他差點殺死劉旭時一樣。

何子濯感受到他身體裏靈力的暴動，似乎是已經打算自爆, 破壞他自己的身體。只是那股靈力馬上被更強的妖力壓下。

黑氣慢慢從他身體中飄出，那是和他們之前在歐陽家看到的那個妖王一樣的妖氣。

看來他的身體裏發生了別人不知道的争鬥。

而勝利者，估計是那只妖怪。

“證據确鑿了。”何子濯握住定邪劍, 眼神格外鎮靜。

劉家滅族是歐陽家做的事情，只是劉白的一面之詞。沒有證據，而且現在歐陽家也已經被滅，他個人倒是可以相信這是因果循環。

但劉白殺了歐陽家滿門的事, 已經是他自己親口承認，鐵上釘釘的事實。

劉白的神色從說完那件事後就已經很不冷靜, 身上的妖氣越來越多，幾乎要把他整個人都裹在裏面。

他絕對就是那天的那個妖王沒錯了。

但何子濯一點也不急。

今時不同往日，這裏不是歐陽家的那片樹林，而是帝都。

四大家族的地盤, 除妖師聯盟本部的所在地。

無數高手聚集的地方。

而且重點是，他們現在待着的屋子。

擁有可以抑制所有靈力和妖力的結界。

是所有靈力和妖力。

當年的何銘寅一身靈力已經超過普通妖王，卻也被關在這裏逃不出去的房間。

“把門關……”

“縛。”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但言朔青一個字, 縛靈繩迅速從他手中飛出，一個呼吸間就把劉白綁了個徹底。

連同他身上的妖力也在瞬間被消磨了個幹淨。

“很厲害。”言朔青還是第一次使用靈器，這種心意相通，能回應他願望的武器和以往那些單純聽他指令行動的死物，很不一樣。

“那當然。”何子濯得意的仰頭。

雖然還比不上定邪劍和明暗雙刃這種自古傳下來的傳說級靈器，但光看他的速度和對妖力的效果，縛靈繩肯定是超過一般極品靈器的。

畢竟在鑄造的時候還加了……

何子濯笑笑。

現在看來，還算值得。

“雖然沒有鎖妖鏈那種妖怪碰到都會疼的動彈不得的效果。”他有些可惜，“等鎖妖鏈修複好，我再拿來送你吧。”

縛靈繩鎖妖鏈結合使用的話，效果一定更好。

“我先通知在C區那些人。”沒給言朔青拒絕的時間，他馬上拿出手機打算告知兇手抓住的事情。

“等一下。”劉旭的聲音突然響起。

在何子濯還沒把消息發出去前，他撐着身子從床上滾了下去。很快爬到劉白身邊，想解開綁着他的繩子。

言朔青左腳微微一抖，最終還是沒邁出去，也沒說一句話。

縛靈繩在平時狀态碰到不會有什麽反應，但當他已經打上結抓住人的時候，除了言朔青外的人，不管是誰的靈力都會被它吸收。

還沒掌控靈力的劉旭當然不管怎麽做都是解不開它的。

“求求你們。”發現自己不能撼動這件靈器後，他很快就放棄，換了個方向。直接跪在了何子濯言朔青面前。

“求求你們。”劉旭又說了一遍沒得到回應後，竟是直接開始對着他們磕頭。

一聲一聲，聽着就知道他每一下都用盡了力氣砸下去的。

很快他的額頭就開始流血。

阻止他的是劉白。

剛才說過，縛靈繩只能鎖住靈力妖力，卻不能讓妖怪動彈不得。

所以劉白還是可以動的。

此刻他的眼睛還是妖化時的紅色，卻多了光看都能看出來的心疼在裏面。

何子濯遲遲沒能把信息發出去。

因為言朔青碰了下他的手。

“你知道你哥哥做了什麽嗎。”何子濯嘆了口氣，總算給了點反應。

“哥哥，殺了壞人。”劉旭答道。

看樣子，他也是知道這件事的。

“也許他是殺了壞人沒錯。”何子濯道，“可裏面絕對有很多，都是無辜受害的。”

比如他們最後看到的那個小孩。

就算真的是報仇，劉白殺了那些沒動過劉家、甚至對劉家的事情一點不知情的人，就是犯罪。

就算他殺的全是那些有罪的人，沒通過正當途徑直接自己動手殺死，他也是犯罪。

“哥哥沒錯。”劉旭依舊堅持，他的眼睛裏依舊沒有了之前還能看見的屬于兒童的天真，“他們無辜，難道我家的人，就活該去死嗎。”

“是他們先滅我全族。那哥哥去殺了他們，有什麽錯。”

“……這也不是這麽算的。”雖然如果這件事落到何子濯頭上，他肯定會做出和劉白相同的決定，甚至比他更過分都有可能，但是，作為一個旁觀者，劉白的做法，絕對就是犯罪。

“那你說啊。”劉旭瞪視，“偉大的何家少爺告訴我，我們怎麽做才不是錯。難道要看着自己的仇人活的越來越好，聽別人叫這種惡心的家族好人。然後躲在角落裏活一輩子後死掉嗎。”

“我哥哥的做法，在你們看來也許是惡人，對我來說，卻是英雄！”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以前是，現在也是。”

說着，劉旭早就已經淚流滿面。

何子濯沉默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流淚的男孩。

他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從一定角度來看是沒錯的。

而劉白，在報完仇後不想妖怪占據身體去禍害到別人，選擇把劉旭交給聯盟撫養，自己自爆身亡。

他确實不會是個壞人。

只可惜，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公正。

“你現在和我争這些也沒用。”何子濯微微皺眉，“之後會由聯盟負責撫養你長大，這也是你哥哥希望的吧。”

“……不是。”劉旭抽噎着，“有用的。”

他跪着往前挪了幾步，伸手抓住了何子濯的腳。

“求求你們。別抓走哥哥。”

一個小孩子如此卑微的祈求着。

只是他的請求，無論如何也是不可能實現的。

歐陽家千百亡魂，枉死的人、替歐陽家請命的C區群衆，都在等待他們擒獲兇手。

何子濯不再看劉旭，将消息發了出去。

“等一下。”言朔青突然開口。

何子濯驚得手機都沒拿穩，有些無奈的轉頭道：“言大少爺你喊得太晚了點，消息已經發出去了啊。”

言朔青看起來并不在意這一點，他彎腰，将還跪在地上的劉旭扶起來。

“我們要抓住兇手。”

聽言朔青這麽說，何子濯松了口氣。

如果言朔青心軟想放過劉白，他還真不知道要怎麽抉擇了。

只是下一句話馬上響起。“但可以不是劉白。”

“什麽意思？”

不抓劉白，難道随便抓個妖怪欺騙所有人？他印象中的言朔青可做不出這種事。

“那個妖怪。”言朔青指了指被縛靈繩捆着安靜坐在那裏的劉白，“是他殺了歐陽家的人。我們只抓他。”

“說的倒是容易。”何子濯道，“那妖怪應該已經占據劉白的身體成功，估計再過一會兒劉白的靈魂都差不多要消散了吧。”

最主要的問題是。

殺歐陽家的時候，就算不是劉白全權操控身體做的，但肯定是留有意識的。畢竟消滅歐陽家就是他自己的願望。

所以言朔青的道理根本站不住腳。

劉白很明顯，就是殺害歐陽家的罪魁禍首。

何子濯心裏清楚，但并沒說出來。

一對上言朔青的眼睛他就知道。

這個人，絕對是心軟了。

“有辦法。”言朔青的聲音很冷靜，“能把妖怪的靈魂，取出來。”

劉旭眼裏重新燃起希望。

何子濯卻突然嚴肅起來：“我可不知道，言家的言靈術還有這種本事。”

別說言家，就算是對靈魂方面有些研究的許家，也絕不會有這種能力。就算是一直在他身邊的許莫白，也從沒研究過這方面的事情。

“不是言家的。”言朔青回答的時候很鎮靜。

何子濯知道他身上的秘密很多，但也是第一次如此直觀的感受到。

言朔青只說了一句，就沒有再開口的打算。

只是看着何子濯，等他的決定。

何子濯臉上的笑容原本一句變得很淡，但被言朔青看的久了，倒是突然心情很好般的擴大了嘴角的弧度。

他伸手，刮了刮言朔青的鼻子。

他沒再問任何的問題，直接拉過劉旭就往門外走去。

“能做到就試試吧。”他走的毫不猶豫，“我先帶小鬼出去透氣，好了叫我。”

這種情況，他知道自己肯定是不适合留下觀看的了。

“謝謝你。”言朔青突然輕聲道。

光是何子濯交付的信任，他就覺得自己快要承擔不起。

他的聲音已經很輕，但走到門口的何子濯還是聽得很清楚。

“感謝我要做什麽事情，不是教過你了嗎。”他輕笑一聲，“先欠着吧，到時候一起換，連着之前的一起。”

房門留了條縫沒被關上。何子濯已經帶着劉旭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