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潘月昨天和南盈通過電話後,腦袋裏全是他的那句“期待一下”。

吃飯的時候在想,洗澡的時候在想,晚上睡覺的時候還在想,實在想不出要怎麽滿足他的小期待。而且,越想越覺得自己要給他看的東西,滿足不了什麽期待。

直到後半夜,才想到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主意,暫時讓自己入睡。但因為一心憂慮,早上六點就自己醒了,躺在被窩裏,光着兩條細胳膊在被子外面,手裏捧着手機,專心致志地在網上找賣假發的地方。

不到八點,潘月慌慌張張下了樓,拿小冉留給自己的備用鑰匙打開了咖啡店的門,坐在裏面等小冉來。

小冉來開門時,發現鎖已經被打開了,還以為遭了賊,小心髒突然砰砰跳得厲害,深呼吸着輕輕推開門,蹑手蹑腳地走了進去。不過,比起賊,穿戴整齊的潘月坐在那裏看着她笑,更讓她心裏一驚,以為自己還沒睡醒在做夢呢,一個勁兒地揉眼睛。

“別揉眼睛了,都在這兒等你半天了。”潘月一邊說着,一邊起身向小冉走來,“走走走,快陪我去買點東西。”

小冉還沒緩過神來,就被潘月握住肩膀推出了門,緊接着目光呆滞地看她給咖啡店的門上了鎖,依然深深懷疑自己在夢裏。

被潘月一下塞進了出租車,倒在座位上的小冉才漸漸有了實感,恍惚中聽到潘月和出租車司機報的地點,記得是買畫畫工具的地方,回過神來問她:“姐,我不是在做夢吧?”

“啪”的一下,潘月一巴掌落在了她的小細腿上,“你覺得這是不是夢?”

“嘶——還真不是夢啊,”小冉疼完接着問,“姐,你今天怎麽了?買畫畫用的東西起這麽早幹嘛?”

“除了畫畫用的東西,我還得買一頂假發,還有,我最近衣服也不太夠穿了。”潘月遇見南盈後,穿衣風格也不知不覺地變了,衣服自然不夠穿。

“不是,你沒事買假發幹嘛?”

“那個南盈不是說五年前就認識我了嘛,我今天下午要見他,想再給他看看我長發時候的樣子。”潘月說着說着,語氣裏還帶着似有若無的嬌羞。

小冉楞了一下,反應過來就一下子抓住了她的小臂,看着她,“姐,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嗎?”

“我當然知道了,哎呀,不用擔心,我不會和他有什麽的。”潘月回避着小冉,說到後面那句話時,聲音不自覺地變小。言不由衷的樣子,誰看了都覺得很明顯。

小冉不再看她,尴尬笑笑,松開了抓着她的手,将頭扭向窗外,也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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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冉,我覺得他和游俊不一樣。”潘月摸着剛剛小冉松開的地方,像喃喃自語一樣接着說,“我知道我自己也有點不一樣了。”

看着窗外的小冉,将潘月說的每一個字都聽進了心裏。腦海裏閃現着前兩天晚上兩人在咖啡店外的畫面,還有,她吼自己的畫面。

一路只能沉默。

到了買畫畫工具的地方,潘月拿出手機想找到自己曾經拍的照片,打開圖片庫時,才想起自己換了手機。一時想不起需要什麽顏色的噴漆,索性向老板要了各種顏色,然後仔細挑起了畫筆和顏料。

而小冉無精打采地站在店鋪門口,低頭把弄着手指上的創口貼,時不時瞟一眼正在裏面挑着顏料和畫筆的潘月,模樣比往常來的時候還要認真,看起來異常地有精神。可是越看,自己卻越沮喪了。

等到挑假發時,潘月試一頂問一次小冉的意見,小冉用“都好看”三個字敷衍地回答了一次又一次。潘月一早就察覺到了不高興,尴尬地取下了頭上的假發,“對不住啊小冉,一大早就拉着你跟我到處跑,是不是有些累了?”語氣愧疚。

小冉聽了她這話反倒心裏很不是滋味。勉強擠出笑容,将自己手裏的假發遞給她,若無其事地說:“沒事,不累,就買這頂吧,應該不會紮脖子。”

潘月點點頭,不敢多做停留,立馬結了帳去附近的商場買衣服。

兩人買齊了東西,回到潘月的房間時已是中午。

潘月一大早起來沒吃飯也不知道餓,還不知疲倦地搭配着衣服,可是在全身鏡前晃來晃去,怎樣看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太滿意,獨自苦惱。

冷眼看着她忙活的小冉,突然離開了沙發,從茶幾上的購物袋裏,拿出那頂又黑又長又直的假發,走到她的身後,努力踮起腳尖為她戴上。

潘月半蹲了下來,讓小冉為自己整理好假發。等到長長的黑發散落在肩上,潘月重新站好,左看右看,打量此時的自己,眼裏有了淡淡的笑意。

這樣,應該會小小滿足一下他的期待吧?

小冉捋了捋她的發梢,“好啦,姐,很漂亮了,快下去吃飯吧。”

“現在幾點了?”潘月突然着急地問。

小冉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打開看了一眼,不解地問:“十二點二十分,怎麽了?還有什麽事嗎?”

潘月只說了一句“來不及了”,就急匆匆向茶幾走去,彎腰拿起裝着畫畫工具的袋子,仔細檢查了一遍。在亂糟糟的沙發上找到包挎上,然後直接向門口走去,邊走邊回頭對小冉說:“小冉,我先走了,飯就不吃了,你要是嫌累就在這兒休息會兒再下去啊,拜拜。”

小冉看着房門被她關上,站在全身鏡前久久回不過神來。

……

塗鴉牆不是一面牆,是重州美院附近的幾條老街,老街有很多院落,院落外面有長長的圍牆,正是人們最好的畫本。

潘月顧不上吃飯,提前來到塗鴉牆,穿着高跟鞋疾步走過窄巷,在老街的末尾處停了下來。看到牆上未完成的塗鴉有點褪色,潘月輕呼了一口氣。

看來,真的很久沒來了。

來不及多想,蹲下身子,将噴漆、顏料以及畫筆按照自己的習慣有序擺放在地上。擡頭一看,牆上又多了不少歪歪扭扭的粉筆字,還用彩色的圓圈圈了起來,仔細看看,會心地笑了。

在這之中,有幾行粉筆字寫得端正又漂亮,就是已經變花了。不過,潘月仍能想起每一個字的一筆一劃。

潘月看着那幾行字,單手摸着下巴簡單思考了一下,随即從地上找到白色的噴漆,小心翼翼地覆蓋住那些粉筆畫的圓圈。低頭擡頭間,假發有些不舒服,潘月也顧不上整理。

緊接着挑出合适的畫筆,蘸上顏料,一點一點仔細地渲染。慢慢地,那些白色的圓圈逐漸有了星球的樣子,配上原來深藍的底色,像是大大小小、遠近不一地散布在“宇宙”中,十分漂亮。

她站在離牆幾米遠的地方,檢驗自己忙活了半天的成果,自覺很滿意,連假發快掉了都不知道。看到上半部空蕩蕩的牆面時,漸漸沒了笑容,不知道要加上些什麽好。只好先彎腰放下畫筆,這一彎,假發終于掉在了地上。

“真是的。”潘月撇撇嘴,撿起假發,抖了抖上面的灰塵。

“潘月?”

潘月聞聲,一邊給自己戴假發,一邊扭頭看,看到來人是南盈時,整個人僵住了。

來得可真巧呀。

看着南盈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潘月只有眼睛珠子還能轉。轉了那麽幾圈後,僵在頭頂的手終于動了起來,迅速地整理了下假發,然後直接垂了下去,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自以為很自然,笑着對已經到了面前的南盈說:“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

潘月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的假發戴歪了,有些滑稽。

不過,在有的人眼裏是什麽樣就不清楚了。

“這附近有所福利院,想着先去那裏看看,但是孩子們剛好在午睡,就出來瞎轉。”南盈忍着笑回答她的問題,時不時地瞄一眼,又時不時地咳嗽幾聲。

這反應,一點也不像是滿足了期待。

潘月悶悶不樂地将假發揪了下來,在手裏擺弄,假裝不太尴尬,“本來想給你個驚喜來着,看來只有搞笑了。”

南盈見狀,不再偷笑,“不搞笑不搞笑,是因為……太可愛了才笑的。”

“嘁,我都三十歲的人了,還說什麽可愛不可愛的。”嘴上這麽說,心裏卻在偷着樂,還不忘轉移話題,“吶,想給你看的,就是這個啦。”說着,随意指了下牆上的塗鴉。

南盈一邊扭頭,一邊向後退了幾步,看着看着,嘴角漸漸揚了起來。

潘月趁他看塗鴉看得出神,連忙将手裏的假發裝進了袋子裏,還偷偷勾了勾嘴角。

“這都是你畫的嗎?”南盈的視線停留在塗鴉下方的某個地方。

潘月走到他身旁,整理了下亂糟糟的頭發,和他一起望着塗鴉,緩緩說道,“嗯,是我畫的。當初說了不再畫畫之後,就畫過這個。”

說到這兒,有點心虛,不給南盈思考的時間,接着說,“其實,我也知道這附近有一所很老的福利院,經常會有孩子跑到這裏寫寫畫畫,所以偶爾我會來這裏看看。”

看南盈不說話,又補充道,“不過,這次是隔了很久才來,那些挾星球’,是我剛畫上去的。”

南盈慢慢走到塗鴉前,出神地看着某個小“星球”,蹲下身來看裏面已經模糊不清的字。就這樣背對着她,突然開口,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出了一句話:“我如漠中沙塵,風來散,你似星球渺渺,亦飄搖。”

悠悠的話音落,一陣風穿過老街,望着他背影的潘月,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你怎麽知道這句話?”

南盈站起身來,轉向潘月,雖是凜冽的冬風穿過,卻笑得如沐春風,“因為是我寫的呀。”

作者有話要說: 靠愛發電真的不是蓋的……哈哈哈哈

我接着碼字去了。

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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