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南盈做好晚飯後,潘月端上餐桌,這期間,還在猶豫着要不要叫小冉下來吃飯。但還沒想好,門鈴響了。
潘月放下碗筷,正要去開門,小冉從樓梯上風風火火下來了,搶在潘月前面開了門。是小混血薩拉來找小冉了。
小冉沒請她進來,探着身子跟人說了幾句話,回頭對潘月說:“我今天晚上不回來了。”
“吃過飯再…….”潘月話沒說完,小冉已經摔門出去了。
正在下樓梯的南風,看見了這一幕,若有所思。
他從前也認識小冉,那時的她對潘月可不是這個态度,這麽一看,已經判若兩人了。
潘月悻悻地走去了老太太屋裏,去換洪叔出來。南風先在餐桌旁落了座,等南盈走過來後,裝作不經意地問:“你沒把話跟人說開呀?”
南盈默不作聲,面無表情,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不管怎樣,她知道你要來也沒再躲,那就是打算面對你了。人已經找到了,雖然看起來過得也不太好,但比找不到還不知道生死好多了吧?”南風勸不動那位放下,就想勸這位釋懷。
真心地不想再讓所有人被往事困住。
南盈眼簾垂着,努了努嘴,開口說:“有的事,得慢慢來。”
南風:“慢慢來?小心把她逼急了,再躲到一個你找不到的角落裏,看你到時候後悔還來不來得及。”
“不會,她這次跑不了了。”
洪叔一出來,就聽見了這麽一句話,不明所以。把門帶上走了過來,沒有落座的意思,“你們吃着,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
兄弟兩人一起站了起來,南風問:“吃了再忙吧?”
洪叔:“不了,事情急,你們趕緊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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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盈:“她不能先吃飯嗎?”
洪叔遲疑兩秒,差點沒反應過來南盈說的是誰,“潘月得伺候老太太吃東西,一會兒你們吃完了進去看老太太,她再出來吃飯就行了。”
南風:“你快忙去吧,我們看着辦就行。”
洪叔:“好,那我走了,你們坐吧。”
洪叔出了門,兩人動起了筷子,沒一會兒,南盈就不吃了。
“你在飛機上都沒吃東西,又忙着做晚飯,不再吃點兒?”南風邊嚼邊說。
“老太太估計也等急了,我先進去看看。”南盈說完,站起身走向老太太房間。
南風笑而不語,又夾了一筷子蝦米菠菜。
南盈一推開門,潘月沒扭頭看,彎着身子專心給老太太喂食。南盈走到床邊,向她伸出一只手,說:“我來,你出去吃飯。”
潘月聞聲把勺子放回碗裏,遞給他。老太太也已經看見了南盈,看了幾眼,辯認出是自己盼望的人後,情緒慢慢變得有點激動,左手擡了起來,伸向南盈。潘月見狀往後退了幾步,但沒有出去的意思。
南盈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握住老太太的手,低下頭吻了一下,繼而用手撚着她的手背,笑着用英語說:“奶奶,我來了。”
老太太嘴巴一張一合,發出嗚嗚地聲音,眼裏含着淚,高興的淚。能再看見南盈,她這是盼到了。
她說不出話,但南盈都懂。十年前開始的緣分,至今兩人都還清清楚楚記得,這份情誼對兩人來說,實屬珍貴。當年,他一個獨自來到異國求學的毛頭小子,不會法語,吃不慣西餐,也是受了這位老人很多的照顧。一待就是兩三年,那期間,感情早就超過了房東與租客。南盈在這裏念完書回國教學後,老太太就再也沒遇見過像他一樣的男孩兒了。
等她完全平靜了下來,南盈才繼續喂她吃飯,還提了幾件陳年往事,老太太笑眯眯的。
潘月也在後面默默地聽着,出了神。
南盈微微轉頭,說:“出去吃飯吧,菜要涼了。”
這一句,潘月聽得出,不那麽冷冰冰的了,心頭不禁一熱,應了一下:“嗯。”
潘月出來的時候,南風剛好走了過來,兩人互相看了一眼,沒說話。潘月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緊繃着的神經終于放松了一些。走去廚房,擰開水管沖洗着一只手。剛碰到水,就又想起了南盈抓住自己的那一瞬間。
那一瞬間,她才真切地感知到,他回來了,又來到了自己身邊。
不過,他的手心和從前不一樣了。不如以前溫潤了,甚至還有幾分粗糙。
潘月回過神來,聽到流水聲,才覺得疲累不堪,關掉水管,一邊擦手一邊回到客廳,準備吃他做的菜。
可熟悉的味道一入口,眼底就起了一層水霧。
從前,他總喜歡坐在自己對面,看自己一口接一口地吃飯。他說,你一點也不像三十歲的人。
從前,他背着自己走在雪地裏,每一腳都走得小心翼翼。他說,我天天給你做飯吃。
從前,他和自己站在教室的後面,突然湊近自己泛紅的臉,他說,我想每天,每時,
每刻都見到你……
如果還有明天,不要輕易說從前,太傷神。
……
巴黎的午夜,星辰和明月,都在天邊。
淩晨三點整,老太太的房間裏,潘月躺在不足一米寬的折疊床上,連連打着哈欠,卻睡不着。
就在這時,門被輕輕打開了。
潘月一驚,瞬間清醒,在黑暗裏大睜着眼,想判斷是什麽人。
可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偏偏又聽不到人的腳步聲。難道是鬼?
潘月越想越覺得害怕,眼睛也不敢睜着了,緊緊閉了起來。
突然,她感覺有一只手伸到了自己的身下,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也不睜眼看,伸手就打那只手。
“噓!是我。”南盈輕握住她沒受傷的手,壓着聲音說道。
潘月忐忑睜開眼,借着月光一看,才徹底安生下來。南盈伸到她身下的手臂稍稍一用力,橫抱起她,光着腳走了出去。
沒開燈,但是白月光照了進來,看得清大概。把她輕放到沙發上,南盈挨着她坐了下來,把搭在靠背上的衣服給她,說:“穿上外套,和我出去走走。”
“現在?”潘月有點懷疑,但還是接過了外套,是他的。
“對,現在。”南盈湊到她耳邊,跟說悄悄話一樣:“我收回之前那句話,從現在開始,你得還我了。”
他翻來覆去大半夜,覺得南風說得沒錯,是不能慢慢來了。
“…….”他這麽一說,潘月臉上忽而燙了起來。
幸好沒開燈。
房子外的夜色還濃,但是月光皎潔,加上路燈亮着,倒也不太黑暗。
兩人出了栅欄,終于都長舒了口氣,也不再蹑手蹑腳了,放松走着。潘月穿着他的棒球服外套,因為本身個子也高,袖子沒長太多,就是太瘦了,可以再套個人進去。她不知道南盈要去哪兒,也不問,沒和南盈并排走,稍落後兩步乖乖跟着。
靜靜嗅着他的氣息。
南盈低頭看她的影子,居然有了找到她的實感。他忽然停了腳步,身後的人迷迷糊糊一下撞到了他一側肩膀,連連後退了幾步。
南盈轉過身,向她伸出右手,“別睡着了。”
潘月愣了一下,因為光線,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她隐約覺得他在笑,也可能是錯覺。
見她站在那裏不動,南盈直接走過去,一把牽過她纏着白紗的手,邊走邊說:“你這可不像是還債的态度。”
潘月想了下,反握住他,問:“我們這是去哪兒?”
“一會兒就到了。”
南盈來到鎮子上的時候發現,七年過去,只是房屋稍稍變舊了些,沒什麽大的變化。現在,他要帶她去的地方,他很确信,一定還在那裏。
一路憑着記憶尋去,南盈一直帶着她走上坡路,潘月體力不好,忍不住有些喘。
南盈輕輕握了握她的手,“再堅持兩步就到了。”
“嗯。”
又過了一會兒,路逐漸沒了坡度,變得很平坦,兩人停了下來。
南盈呼了口氣,說:“到了。”
潘月喉嚨有點幹,不解地問:“這裏……有什麽?”
南盈沒回答,拉着她向前走了兩步,松開她的手,脫了外套鋪在地上。
潘月更迷茫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南盈握住她的肩膀,幫她轉了個身,潘月忽然眼前一亮,終于明白了他為什麽把自己帶到這裏。
皓月當空,星辰滿天,又仿若近在眼前。這的确是在淩晨才能看到的景色。
南盈看她發呆,扶着她坐到鋪好的衣服上,自己随意坐在地上,問她:“你還記得那句話嗎?”
潘月望着繁星點點,心裏靜得出奇,暫時把舊事抛在腦後,可以和他像從前那樣聊天:“塗鴉牆上那句?”
“還沒忘,不錯。”南盈倒是學會了她以前打趣人的那套。
潘月笑了,問起他:“這是靈感來源?”
“嗯,”南盈也擡起頭,“那時候一個人在這邊讀書,半夜想家,在鎮子上胡亂逛,就逛到了這個白天從沒來過的地方,轉身一看,跟你一樣,被驚豔到了,心裏一下子舒服了很多。”
潘月懂那種感受,點了點頭。南盈扭過頭看着她的側臉,眼神有幾分朦胧,接着說:“那時候在巴黎市裏遇見你,心裏也舒服了很多。”
聞言,潘月緩緩收了下巴,南盈繼續說:“在重州看見你……”
“南盈,”潘月打斷他,直接問:“你說後悔了,你要我還,那你告訴我,該怎麽還?”
南盈看着她沉默兩秒,突然湊向她,把下巴抵在了她的肩上,在她耳邊呢喃:“別丢下我了,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南盈就是個小狼狗呀。求揉求抱求不抛棄。
因為一些瑣事,接下來會停更,大概兩三天吧。
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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