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南盈的下巴抵在潘月的肩上,她身子突然一僵,只聽見他在自己耳邊呢喃:“別丢下我了,好不好?”

他的聲音還夾着幾分困意,鼻息留在了她的脖子上,一時間,潘月被抽光了力氣,從耳根軟到心底。

好大一會兒,潘月動彈不得,将臉向他側了側,觸到了他的鼻尖,涼涼的。

這下,心徹底軟得一塌糊塗了。

想了想,輕聲對他說:“好,我不會走了。”

南盈眼皮耷拉着,因為她的一句話,終于安心不少,蹭蹭她的肩膀,喃喃問道:“你要怎麽向我保證呢?”

“我……”潘月忽然想起了什麽,話鋒一轉,“南風說,有些真相,不能告訴我,你是不是知道什麽?如果你告訴我的話……”

潘月話沒說完忽然感覺肩頭一沉,小聲叫了他:“南盈?”

沒有應答。

不一會兒,南盈下巴一滑,頭歪倒在了她肩上,睡着了。他脫了外套,現在身上只穿了一件寬松的圓領衛衣,潘月怕他着涼,小心翼翼地往他身邊挪了挪,用另一側的手扶住他的額,伸出手臂抱住了他。南盈或許是感覺到了,又往她的脖子裏蹭了蹭,眉頭徹底舒展開來。

第二天天快亮的時候,南盈覺得後腦勺硌得慌,還聽到了細微的鼾聲,一睜開眼就是潘月的臉。原來自己正枕在她的腿上,難怪會被硌醒。不過,聽着她的呼嚕聲,看着她安寧的睡臉,南盈不禁勾起了唇角。

伸出手指正要去碰她的睫毛,潘月一個吸氣,猛然睜開了眼,睡眼惺忪的樣子,讓她懷裏的人好一陣心熱。

不知道被他盯了多久,潘月忽然“嘶——”了一下,表情有點痛苦,皺着眉說:“你還要這樣看多久?”

南盈這才反應過來,該是把她的腿枕麻了,趕緊起了身,還不忘端着:“嗯,終于有點兒還債的樣子了。”說着,把滑落的外套給她裹上。

別扭坐了一夜,潘月沒什麽精神,苦笑揉着腿。

南盈站起來伸着懶腰,問她:“還能站起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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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月一只手撐着地,用了下力站起來,小腿到腳還是麻酥酥的,站不太穩。

南盈撿起地上皺皺巴巴的外套,繞到她前面半蹲下來,側過頭說:“走吧,該回去了。”

潘月看一眼他的背,似乎比以前更寬闊了些,沒多想,趴了上去。

南盈緩慢下着坡,路兩旁繁花似錦,天邊露出了一點晨光,空氣也十分清新。前路沒有一個人影,一切都是煥然一新的景象。

潘月輕輕地勾着他的脖子,突然失笑,似是自嘲。

南盈問:“笑什麽?”

潘月慢慢斂了笑意,嘆了口氣說:“沒什麽,我在想,可能,這輩子也還不清你了。”

南盈思忖了幾秒,笑着說:“你有這個覺悟,很好。”

潘月趴在他的肩頭,合着眼,問他:“南盈,你為什麽不恨我?”

“你怎麽知道,我不恨你?”南盈沒多想就說了這麽一句。

“你如果恨我,就不會半夜睡不着,把我帶到那兒去了。”

“你想錯了,”南盈突然停了下來,側過頭正色道:“你不告而別的時候,我就開始恨你了。”說完這句,南盈繼續走。

潘月又睜開了眼,眼睛裏有困惑,又問道:“恨我只是因為我不告而別?”

“你覺得呢?”南盈說得含糊,意味不明。

聽的人心裏犯起了嘀咕,實在猜不透,雖然還是覺得不踏實,但是比見到他之前好多了。她知道他們兄弟二人有什麽事沒告訴自己,她也知道他們根本不打算說了,不過,她就算是為了自己,也要弄個明白,無論他們不願意說的真相到底是什麽。

“那南風他……他什麽時候回家的?”潘月對南風的愧疚,無法磨滅。

“差不多半年前吧,一出來跟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只是……”

“只是什麽?”

“只是沒等到他出來,母親就去世了。”南盈有些傷感,腳步更慢了。

只要時間不停,這世上每天都在上演物是人非。

“對不起。”潘月不禁往他的耳邊湊了湊。

“潘月。”

“嗯?”

“我只剩你和哥了。”

“……”

“你不可以再離開我了。”幾個小時裏,南盈又一次強調。

而潘月卻是無言。

“答應我。”三個字,像命令,也像請求。

“好,我答應你。”

其實,在南盈來法國之前,潘月想過各種可能,他可能會對自己避而不見,也可能會叫自己滾,甚至可能讓自己去死……但唯獨沒想過的是,還可以和他在一起。

一輩子太長,潘月不敢輕易許諾,但她還是許給他了。

或許,如他所說,她已經做好了還他一輩子的覺悟。

剛一到家門口,潘月就看見小冉躺在地上哆嗦着,連忙叫南盈放她下來,走近了一看,小臉上紫一塊,青一塊的,嘴角還挂着血。

觸目驚心。

“小冉!小冉!”潘月把她扶起來,怕她身上看不見的地方也有傷,不敢随便晃她。

“姐……”小冉還有意識。

南盈也蹲了下來,對潘月說:“別着急,我這就送她去醫院。”

“不行!不能去醫院,去醫院看不了病,你把她抱屋裏,我叫老太太的家庭醫生來看看。”潘月一邊說一邊看周圍是否有人,心裏慌歸慌,倒還算冷靜。

南盈瞬間就明白了,她們在這邊長期居住,應該是不合規定的,去了醫院不僅看不了病,還有被警察抓住的風險。也不再說廢話,把小冉橫抱起來,一腳踢開栅欄進家去了。

潘月一進家門,先給家庭醫生去了電話,說明了基本情況後,才稍稍穩住了神。可又想起老太太一個人在屋裏,一下又着急起來,抓着頭發在客廳裏走來走去,想不起來要先幹嘛。南盈堵在她面前,握住她的肩膀,幫她定下來,說道:“別急,我在呢,需要做什麽告訴我,你安心照顧小冉。”

潘月看着他,深呼吸了一下,說:“你先去屋裏看老太太醒了沒,醒了告訴我,我得幫她上廁所。”

“嗯,我馬上去,你千萬別太着急,聯系一下洪叔,他人脈廣,讓他來調查一下這件事,小心再來找麻煩。”遇到事兒,還是男人心态更穩。

“不用調查了,”小冉打斷南盈,疼得呲牙咧嘴的,吸了口氣接着說:“就是薩拉她爸打的。”

潘月與南盈相互看了對方一眼,皆有點吃驚,潘月還有幾分愠怒。

潘月:“你先進去看老太太吧。”

南盈:“好。”

潘月拿來了熱毛巾,幫小冉簡單擦擦,看她一臉的傷,又很痛苦的樣子,心情複雜。

又不忿,又自責。

“姐……我和薩拉,被他爸發現了。”小冉說着說着,哽咽了起來。

潘月不知道怎麽安撫她,也不太了解她此時的感受,問:“那薩拉呢?”

“被她爸打了一巴掌,關起來了。”小冉吞了吞口水,抓住潘月的手,“姐,我不想在這兒待着了。”

“先別說這些,也別哭了,傷口會疼。”說着,潘月輕輕擦了擦她的臉頰。

正在這時,南風下樓了,沒注意到小冉,還故意打趣了潘月:“這小子昨晚也不知道去哪兒了,跟誰待着,一晚上都沒回去睡覺。”

小冉聽着,盯着潘月的眼睛,潘月很坦然,“跟我一起出去了。”

“噢,那就好,我還以為他大半夜去幹什麽壞事了。”這句,仍是南風故意說給她聽的。

潘月心裏沒因為他的話覺得別扭。南風好想在讓自己明白,那些年的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他已經真的放下了。

南風走近沙發才看見小冉受傷了,沒再開玩笑,關切地問:“這是,這是怎麽回事?”

“沒什麽,已經聯系過醫生了,一會兒就來。”潘月不多說。

小冉忽然覺得寬慰不少。

潘月還在自己身邊,這就是最好的依靠了。

……

南盈和南風幫忙看着老太太,潘月和老太太的家庭醫生在客廳裏照顧小冉。醫生對小冉做了初步的診斷後,把潘月叫了出去,告訴她:“她可能有內出血,得去醫院做進一步的詳細檢查。”

潘月有些難為情,用法語問:“必須去嗎?沒有別的辦法?”

“就算把她帶去我的診所也不行,沒有可以全面檢查的儀器。”醫生撓撓頭,顯然是真的沒辦法了。

潘月拿不定主意,但也不想再麻煩醫生,“那麻煩您了,謝謝。”

“不客氣。”

兩人回到客廳,小冉見潘月皺着眉,臉色不大好,便知道自己這一頓打挨得不輕,也很了解在這邊看病麻煩,就裝作不疼了的樣子。

“姐,我肚子也沒那麽疼,不用擔心。”

潘月不理會她的謊話,嚴肅問她:“她爸爸拿什麽打你了?”

“沒……沒拿什麽。”小冉不敢看她的眼睛了。

“說實話。”潘月厲聲道。

“棒球棍。”

潘月心裏一揪,低咒了句髒話:“媽的。”必須送小冉去大醫院檢查了,也必須考慮怎麽給小冉讨個公道。

小冉聽她罵了這麽一句幾年都沒罵過的話,心裏不知是喜是憂。她了解潘月脾氣,這是動怒了。潘月雖然對身邊的人和顏悅色的,但骨子裏還是和從前一樣,對傷害她朋友、親人的人,決不會輕易原諒。

“姐,你只要帶我離開這裏就行,千萬別跟人動氣。”一邊說,小冉一邊拽住她的衣角晃了晃。

潘月看着她,神情裏還是藏不住憤怒,沒說話。

“姐?”小冉又晃了下她的衣角。

“嗯,放心,姐不生氣。”潘月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作者有話要說: 回來啦,最近一直在構思下一篇文,一定要寫得輕松無虐,不敢輕易寫正劇了。

可能會吐血身亡。

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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