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南盈一大早起床的時候,見潘月的房間門是開着的,邊打着哈邊走過去看,已經沒人了,腦袋裏立馬繃起一根弦。

昨天上午,小冉被家庭醫生檢查過後,潘月放心不下,找南盈商量該怎麽辦。南盈有一個尚有聯系的華裔同學,家裏就是開私人醫院的,南盈在這邊讀書時和他交情還不錯,就試着聯系了下。很快,小冉被帶到這家醫院做了詳細的檢查,确診了她的腹腔內有少量出血後,潘月就變得魂不守舍,一直拿着手機不知道和誰在聊什麽。

這會兒沒見着人,南盈心裏自然有了不太好的預感,趕緊跑下樓找她。

糟糕的是,人根本不在家裏。

在老太太屋裏陪夜的洪叔也起來了,南盈一見他推門出來就着急說:“洪叔,潘月不見了。”

“不見了?”洪叔蹙眉,短暫思索了下,連忙給潘月打電話,還不忘安慰南盈:“你也別太着急了,潘月是個有分寸的人。”

“再有分寸,也抵不過她現在憋着一口氣。”

南盈話音剛落,房門被打開了,還傳來一陣手機鈴聲。

是潘月去早市買魚回來了。

潘月一手拎着魚,看一眼洪叔和南盈,一只手邊換鞋邊說:“都起這麽早?我還想着等做好了鮑魚粥,再叫你們的。”

等她說完,洪叔才想起來挂電話,鈴聲終于不鬧了。

南盈幾大步走到她跟前,瞪着她,向她一伸手,說:“把手機給我。”

潘月不解,“幹嘛?”

“給我就是了。”不容拒絕的口氣。

潘月猶豫了一下,遞給他。

南盈睨她一眼,低頭看手機時,神情發生了點兒微妙的變化,忽地就變柔和了。但還是假裝什麽都看到,淡淡地說:“你先忙去吧,我還要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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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月偷瞄他幾眼,的确有點尴尬,趕緊撤了。

洪叔走過來,不冷不熱說了句:“看來,你還沒有我了解她啊。”說完,也去廚房了。

南盈當沒聽見,一個人對着潘月的手機壁紙傻樂。

手機壁紙是個漫畫小人兒,英眉大眼,卻是淚花閃閃的委屈相。

有點兒可愛。

南盈一眼就認出上面畫的是他自己,忍不住彎起了眼。

又樂了幾秒,才想起來要給她裝上一個定位的應用。這樣,她以後要去哪兒,他就都知道了。

廚房裏,洪叔一進去就打開冰箱,找到水猛灌了大半瓶,嘴巴不幹後,才跟正在處理鮑魚的潘月說:“手好了?”

“嗯,差不多好了,已經愈合了,可以碰水。”潘月幹活幹得很專注,沒看洪叔。

“呵,他一來,你什麽傷都好得快了。”洪叔摸了下胡子,漫不經心地說。

不過,洪叔說得沒錯,三年多以前,潘月被救回來後,命是撿回來了,但很長一段時間裏,她的心态都不怎麽好,養了大半年的病。後來發個燒感個冒、切菜切到手,所有幾天就能好的小傷小病,沒有養上一個月是不會見好的。

她手上的傷是前兩天才留下來的,不輕,結果南盈來了一天多,她就說愈合了。

誰能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呢。

聽不見潘月說話,洪叔又向她走近了幾步,降低聲音說:“他剛才以為你跑去替小冉出氣了,着急壞了。”

潘月側了下臉,等洪叔的下文。

“雖然不知道你們以前發生過什麽,但我想多幾句嘴,你別嫌洪叔我啰嗦。你幾年前受的罪,我到現在還歷歷在目,你脾氣烈得很我知道,可他一來,你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這說明什麽?這不就說明你被吃得死死的嗎?”

潘月挑了挑眉,撇撇嘴,這是被說中了。

一看她這樣,洪叔心裏忽然就有數了,接着說:“我這個人吶,你也知道,平常可是不喜歡說這些的。但作為一個過來人,想勸你幾句,不管過去是你的錯,還是他的錯,都放下吧,今天倆人還能待在一起,挺好的。”

潘月現在心裏跟明鏡似的,不過,也的确沒想到洪叔還能跟自己說這番話,反而臉一變,逗起了他:“那洪叔作為過來人,不打算跟我講講過去的事嗎?我也好領會其中的道理呀。”

“嘿,你這丫頭,怎麽還想套我話呢。嘁,不說了,我看老太太去。”說完正要轉身逃走,又想起來什麽,轉過來問:“你真沒幹什麽事吧?”

潘月正淘着米,忽然一怔,繼而裝作沒事人一樣,“沒幹什麽事呀,我一直在這兒沒出去過,能幹什麽。”

能幹什麽?就是打電話給幾個在廣場上混的黑人朋友,讓他們幫忙出面教訓教訓人罷了。

洪叔看着她的背影,口氣嚴厲道:“你應該知道,在這裏你和小冉什麽出格的事都不能做,否則會很麻煩的。”

潘月岔開了話題,“哎呀,我當然明白,你老這麽打擾我,還想不想喝粥了?”

“好好好,我走我走。”洪叔一轉身,見南盈站在廚房門口,走到他身邊停了下,低聲說了三個字:“看好她。”

南盈點點頭,繼而踱到潘月的身後,左臂向前一繞,把手機塞進了她的褲子口袋裏。不過放好後,他沒有收回手臂,還伸出了右臂,把她圈進了懷裏。

後背貼前胸,貼得她耳根都熱了起來。

但該幹什麽幹什麽,不說話,由他貼着。

南盈這樣抱着她,随着她晃來晃去的,緩緩閉上了眼,嗅她的發香,聽水咕嘟咕嘟的聲音,心裏前所未有的踏實。

“等過了這陣子,我們回國吧。”南盈聲音慵懶,聽得人心裏癢癢的。

“我……”潘月這一聲拖得老長。

南盈睜開眼,直起身,雙手仍松松地扣在她小腹上,看着她的頭發說:“你要拒絕我?”

潘月正在攪着米的手緩緩停了下來,放下勺子,關了火。在他懷裏轉了個身,微微仰頭看着他,“沒有,你說什麽我都不會拒絕你,只是,我……我不想回……”

“不想回重州我們就不回重州。”南盈幾乎是脫口而出。

潘月不想回重州的原因,兩人心照不宣,那裏有太多糾纏不清的往事了。

潘月伸開手臂抱住了他,臉緊貼着他的胸膛。有他這句話和他的心跳,安心不少。

手臂又扣得緊了點,也想叫他心安。

南盈撫着她的背,嘴唇挨着她頭發,輕聲說:“你是北方人,我們可以去北方的城市生活,等我們穩定下來就結婚…….”

潘月突然彈開,用手摁住了他的唇,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看着他脖子上的某個地方,說:“我們,我們先不說那麽遠好不好?”

南盈順勢把她的手指放在嘴邊,“不遠。你說過,這輩子都還不清我了。”

“我……”

餘下的話,一下被南盈的吻堵了回去。

這一吻,不再是從前的淺嘗辄止,是宣示債主絕對權力的攻城掠地。她唇齒間的味道,加上濕膩感,讓他不太能控制自己。他這次一點也不生澀了,找回她的那刻起,一些欲望變成了沖動,沖動變成了本能。此刻也勾得她有些忘情,還不怕死地用舌尖挑弄了回去。可這樣的回應,只會讓他更瘋狂,越吻越深,忍不住地咬她的唇肉,一個不小心,咬痛了她。

潘月痛得直掐他,硬是憋住了沒出聲,直到血腥味在兩人的嘴巴裏散開,南盈才停了下來。兩人的呼吸都很不穩。

但左手還在她的後腦勺上按着,不松開。

潘月用額頭抵着他的胸膛,不敢大口喘氣,死命含着下唇,臉頰滾燙。嘴巴裏除了血腥味,還殘留着他的味道,眼裏竟變得酸酸的。

南盈喘了口氣,用下巴蹭她的頭發,溫柔道:“對不起,我,我沒辦法想象以後哪一天會重新失去你。”

潘月雙手扶在他的腰上,用了好大的力才推開了他,噙着淚笑了,看着他說:“傻瓜,我答應你就是了。”

因為這麽個小插曲,大家夥兒自然吃不上鮑魚粥了,只有白粥、雞蛋和面包。潘月的嘴唇被啃得又紅又腫,哪還能和他們三個男人一起坐着吃飯,借着給小冉送飯的由頭,躲在樓上不敢下來。進小冉房間的時候,還找了個口罩戴着。

欲蓋彌彰。

小冉腹痛,只能吃流食。現在正咬着牛奶吸管,打量她,看了好大一會兒,終于憋不住問她:“姐,你戴個口罩幹嘛?”

潘月眼睛慌得眨個不停,足有幾秒,才想到假裝咳嗽,“咳咳咳,那什麽,姐生病了,不想傳染給你。”

答完話,腦海裏忽然閃現廚房那一吻,臉又燒了起來。

“嚴重嗎?怎麽突然生病了?”小冉又咬住了吸管,看她的眼神很複雜。

“或許…….或許是因為前天半夜出去了吧。”

“哦……”潘月一提前天半夜,小冉恍然大悟,自己就是在他們一起回來的時候被發現的。有點失落,但不至于前兩天那麽難過了。

潘月尴尬笑笑,不說話,也不打算收了東西出去。

小冉隐約明白了什麽,不情不願地說:“姐,替我謝謝南盈……呃,南盈哥吧。”

潘月呆住了,又向她确認一遍:“你,要我替你謝謝南盈?”

“嗯…….沒錯。”小冉重重點點頭。

南盈為了讓自己及時就醫,跑前跑後找了熟人幫忙,也算是救命恩人了。就算之前偏執地認為他和潘月是孽緣,不宜再見,現在多多少少也有了改觀。畢竟,現在的一切都是潘月自己心甘情願的,那幹嘛還非要插手呢?

上次插手的結果,就是害她差點走了不歸路。

所以,認命吧,她遇他,是塵埃落定,這輩子躲不過了。

潘月解了一個小心結,瞬間眉開眼笑的,口罩也遮不住她語氣裏的輕快,“好,好,我馬上下去替你謝謝你南盈哥。”說着,快速收拾起了碗。

小冉拉住她的手腕,“哎哎哎,你現在就下去啊??”

“對啊,你不都吃完粥了嗎?我得下去洗碗呀。”潘月端着東西起了身。

“好吧,那你下去吧。”

“你有什麽需要再叫我啊。”

潘月話音一落,砰,門被關上了。

小冉看着門,撅起了嘴,加上原來的傷,人看起來又委屈又滑稽,嘴裏還嘟嘟囔囔的:“剛剛看你還不願意走呢,現在又急着下去洗碗了,哼,以前還說不會因為男人抛棄我

呢,只怕沒抛棄得更快點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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