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一回首,(14)

敬事房記錄,“這個月,皇上進後宮的次數甚少。”

榮妃撫着自己的肚子,“可不是嘛,據說最近匈奴來犯,皇上心煩的很。”

“皇上入後宮六次,有三次都是去找的晴貴人”,皇後合上敬事房記錄,笑着對周曉晴說,“妹妹還真是獨享恩寵啊。”

聽到這裏,榮妃摸着肚子的手一頓,說起這一點她就心煩,就算懷着龍胎元景帝也不怎麽來看她。

“臣妾不過是比較會彈琴”,周曉晴仍然不卑不亢,面色一點未變,“稍微能夠為皇上解憂而已。”

皇後也比較欣賞周曉晴這點,原來皇後還擔心她恃寵而驕成為了第二個榮妃該怎麽辦。但是無論怎麽試探,周曉晴都是淡然處之,也不怎麽争寵。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點,元景帝格外地喜歡去永寧宮。

白飛飛早就将香料盒拽在手裏,此刻她就站在香爐的邊上最角落的位置,悄悄挑了點香料灑了進去,她用身體擋着誰也看不到她背後在做什麽。

麝香早已經通過空氣傳播開來,郭禦醫說過他取用的為雄性馬麝香,功效極強,是普通麝香的數十倍厲害。最多一個時辰最少半個時差,有孕之人必感到異樣。

當時也是因為如意去太醫院為朱七七開病重的方子,卻意外遇上了當年因時疫見過一面的郭先生。原來郭先生是太醫院之手的郭禦醫,由此可見周元禮在朝中的暗線時來已久。

只是…只是這些人的消息周元禮不曾留給白飛飛,看來不想她為自己報仇——這一點沈浪說的也沒錯。

她掐算着時間,已經過了半個時辰,現在就是驗證之時。

“哎呦”,坐在凳子上的榮妃大喊一聲,她摸着的肚子忽然覺得劇痛不已,整個人冒起了冷汗。

她的貼身婢女小陶一看不妙,“娘娘怎麽啦?可是腹痛?”

見事關龍胎,皇後也不敢含糊,“快傳太醫!”

等到太醫趕到的時候,榮妃早已在景仁宮裏痛得混死過去,沒有人敢動她,她就一直躺在皇後的榻上,雙腿之間的出血,血如紅梅鋪滿床榻。

“這這這!”太醫唯恐怪罪到自己頭上,畢竟近日來榮妃的平安脈一直都是他在診斷,此時更是不敢怠慢,“榮妃娘娘身子一向好,今日怎麽會?”

皇後也在房間裏來回踱着步子,“剛才還好好地說話呢,怎麽一下子地就這樣了?!”

太醫仔細聞了聞榮妃身上,雖然混着血的味道,“啓禀皇後娘娘,微臣有件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此時就皇後與一幹心腹奴婢在,其他嫔妃都在外殿候着,若是榮妃真的在景仁宮有個三長兩短,元景帝必定怪罪下來。

“講!”皇後現在急需一個開脫的借口。

“微臣覺得此事有異”,太醫也不希望火燒到自己身上,“按剛才皇後娘娘所說的情況來看,榮妃娘娘先前還好好的,也就是說不可能被人下藥…既然也沒有被人傷過…那麽…那麽身上若有似無的香味極有可能是…麝香。”

“混賬”,皇後一拍桌子,直指太醫,“你是說我的宮中有麝香嗎?”

“微臣不敢!”太醫立刻跪了下來,“微臣想說…若不是皇後娘娘,是其他小主子帶進來的呢?”

太醫這麽一說,皇後登時明白過來,不管是誰帶進來的,她随便陷害一個這個事情不就過去了嗎?

正巧此時周曉晴跨進門來,“那這件事情,就讓臣妾來做吧?”

她一說話,原本正在談話的皇後與禦醫立刻神經緊繃地回過頭來。

皇後一看到是她,反而松了一口氣。

“這種事皇後去做難免落人口舌,但是臣妾來…”,周曉晴委婉地拖了一個尾音。

她沒能說出口的話,在這個屋子裏的人都懂。

周曉晴來做,往後此時也與皇後無關。

後宮裏到底與誰做盟友、到底與誰做敵人是最重要不過的選擇。

皇後十分寬心當初同意周曉晴暗中投靠自己,以保自己不被榮妃派系排擠。

皇後正求之不得和榮妃流産一事脫開關系,便是周曉晴來立功的時候了,當即點頭,“好,你來。”

周曉晴重新回到大廳,她的目光一一掃過所有的嫔妃,突然走到白飛飛的跟前,“你…可是婉常在。”

“見過晴貴人”,白飛飛福身行禮,不知道此時此刻周曉晴突然找她何事。

“皇後只召見蒙得皇上寵幸,為何你在這?”周曉晴的聲線沒有一絲抑揚頓挫,但是在其他的嫔妃聽來,白飛飛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居然恬不知恥地來見皇後,真是想恩寵想瘋了吧。

見周曉晴突然發難,白飛飛也是不反擊,只是低垂着頭。

“來人,請婉常在出…”,周曉晴還沒有說完就被宸妃打斷。

“晴貴人妹妹”,宸妃刻意點出周曉晴的身份,“就算皇後與榮妃在裏頭,這裏也不是你說了算。”

宸妃再不受寵也是妃位,怎麽由周曉晴在這裏發號施令。

想來安靜的周曉晴卻出人意料地伸手推一把白飛飛,衆人只當她面子上挂不住。

只有白飛飛自己知道,佯裝踉跄一驚時,自己手中盛有麝香的香料盒已經不在不知不覺中被周曉晴奪取。

“謝謝宸妃姐姐提醒,妹妹忘了自己的身份”,周曉晴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她仍是一眼不瞧白飛飛,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此時皇後面色凝重地回到外殿宣布榮妃流産一事。

衆人吃驚,唯有白飛飛鎮定自若,她密切關注着周曉晴一舉一動。

“先各自回宮吧,本宮要先處理榮妃這件事情”,皇後一句話,衆女只能跪下來行告別之禮。

周曉晴就跪在宸妃後,她将藏在袖中的香料盒一扔,盒子滾落在宸妃的衣擺下發出些許響聲。

周曉晴的目光朝皇後一撇,繼而指着地上的香料盒說道,“宸妃姐姐,你掉下了什麽?”

“恩?”渾然不覺的宸妃低下頭張望,“這…并不是我的東西。”

“怎麽可能,我剛才見這個東西從宸妃姐姐身上落下”,周曉晴微微一笑,“宸妃姐姐又幹嘛裝作不是自己的?”

“真的不是我的”,宸妃撿起香料盒一聞,味道倒是不錯。

“是嗎?那也讓本宮看看”,皇後走到宸妃面前,正好太醫前來禀報榮妃情況,“來,李太醫,你也來聞聞這香好聞極了,看看能不能給本宮配點和頭痛藥一起用?”

李太醫在內室已經和皇後、周曉晴串通一氣,此時粗略一聞不管有沒有麝香,先跪了下來,“回禀皇後娘娘,這香料裏面摻着麝香,萬萬不可用啊!”

“麝香?”周曉晴看向宸妃,後者臉色一下子慘白無比。

“不、皇後娘娘,這個東西…不是我的!不是我的!”宸妃這個時候再猛烈掙紮已經晚了,衆女已經開始紛紛議論起來。

無論誰看來——宸妃不想榮妃産子産女,怕搶了自己皇子的威風,想來也順。

“宸妃留下,其餘的先回宮!”皇後面色威嚴,心底卻竊喜,想來周曉晴還是真懂自己心思。皇後與宸妃都是元景帝未登基時王府的福晉與側福晉,偏偏皇後無子,宸妃卻母憑子貴。

周曉晴陷害在宸妃頭上,現在元景帝又為匈奴戰亂一事忙的焦頭爛額。宸妃一事肯定是皇後自己處理,往常忍受宸妃總是炫耀自己的皇子,只可惜,這皇子大概要換個額娘了!

周曉晴與衆女魚貫而出,白飛飛在她面前經過時,她仍然像是看不見般。

但是這其中的奧妙,白飛飛自然懂,她與如意一直等到周曉晴的攆嬌起,忽然與領首的太監對上一眼。

“!!”白飛飛一驚,她絕對不會認錯周曉晴攆前的太監,居然是快活王手下的色使,他又是怎麽混進宮來的?

☆、大結局上

如意一直焦急地候在景仁宮的宮門外,看白飛飛與後宮嫔妃一起出來時還有說有笑的樣子,看起來沒事。

同時她小聲地對白飛飛嘟囔道,“周姑娘真的是好冷淡。”

縱然白飛飛覺得疑惑,為何快活王的色使會在周曉晴的身邊,還是太監的模樣……但同時對于色使過分妖嬈的舉止卻有了答案。

不管怎麽樣這一次周曉晴算是幫了她,可是為何她又會知道白飛飛身上帶有麝香的香料盒?

白飛飛想來,或許是因為周曉晴和郭禦醫都曾是周元禮的暗線,兩人互通了消息也說不定。

“周姑娘面上冷着我,實則是在幫我”,撇去今天出手相救不提,白飛飛小聲解釋給如意聽,“若是我們一同進宮又左右相伴、形影不離,看上去像是好姐妹般,周姑娘這麽受寵,別人奈何不了她,但是能來欺負我。”

如意算是明白點了,“這麽說來,周姑娘在明,小姐在暗,你們兩個聯手…”

“噓”,白飛飛搖了搖頭,雖然眼下兩個人走的慢,早就跟衆女拉開一段距離,宮道上看似只有她與如意兩人,但不宜多言。

周曉晴雖不如周元禮那般萬般猜不透,可是她心裏到底在想什麽,白飛飛也捉摸不透。

如意捂住嘴巴,吐舌一笑,看得令白飛飛又好笑又心疼。

算起來如意也和自己一般大,白飛飛有過重生的經歷自然顯得年少老成,可是如意還是如此花樣年華卻與自己關在這深重的後宮,失去了自由。

即便這樣,如意依然不離不棄,白飛飛懂如意心中仍然時時刻刻記挂着青痕,如意面上不說總是展露出活潑的一面。

這一點真的被周元禮料中了,如意的忠誠——現在是白飛飛最需要的。

“如意,我不受寵在後宮走動不方便,今後你到處多打點一些,好好觀察着動向”,白飛飛想今日榮妃流産一事,恐怕宸妃脫不了幹系,到底最後結果如何還要看皇後怎麽處理。

沒過幾日如意便傳來宸妃被賜白绫一事,如意也噓唏不已,“好歹來說宸妃也是後宮裏面的老人,說賜死就賜死,怎麽一點情面都不留?”

“恐怕是榮妃的父家在鬧吧?”白飛飛心似明鏡,她梳着發分析給如意聽,“我聽說榮妃父家這次圍剿三王爺有功被重傷,這次皇帝又因匈奴範進,肯定對武将多有依賴,必定重罰宸妃。賜死…說明除了榮妃耍心眼,皇後也順水推舟了一把。”

“啊!這麽說起來”,如意生怕隔牆有耳,湊到白飛飛的耳邊悄悄說,“據說宸妃所生的大皇子要過繼給皇後。”

這話還是周曉晴那裏的婢女透露給如意聽的,因為皇後的旨意還未下,白飛飛是極少數知道的人之一。

“皇後這招使得真的是好,榮妃流産身子要好一會才能緩過來,皇後有了大皇子便更加有恃無恐了”,白飛飛想要這個後宮更加亂,心有一計,“如意,你說,若是大皇子知道自己親額娘是被皇後陷害的,會怎麽樣?”

“若是大皇子跟我一樣莽莽撞撞的,定要尋皇後報仇”,如意說着說着就明白白飛飛的意思,“小姐,你是說讓他們自己窩裏鬥?”

“沒錯!”白飛飛知道自己要是想要在這個後宮暗中動手腳,千萬不能自己出頭,“如意,我們再去向郭太醫要個一摸一樣的香料盒藏到皇後宮中去。”

多虧了朱七七一直裝病不肯侍寝,除了小泥巴她又不肯要其他的宮女,老是撒氣敢她們走,久而久之只有如意照顧着。

“好,我明天就假裝去太醫院裏請禦醫過來,就說柒常在身體不舒服要看病”,如意用此借口去了太醫院好幾次,無人起疑心。

白飛飛放下手中的木梳,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似乎和重生前的自己一樣又回到了報仇的路上,但又不同。

世事如白雲蒼狗難料,周元禮之死是她此生最所料不及之事。生死難背,夙命難違,這一次她心中有怨恨卻是對自己的。還記得與周元禮纖指紅塵、皓月唱歌時,他把酒臨風、傾杯暢言的樣子。

今昔往昔,她願與周元禮同歸兮。

周元禮幾乎把他所有的事情、所有的感情都一一呈現在她面前。

現在白飛飛想來,并非是周元禮要将自己作為義妹,而是她像個縮頭烏龜般從不曾敢想他對自己到底是何感情。

還記得周元禮在她患時疫的時候,他苦苦等她醒來,兩人在西窗下共剪燭蕊(第十六章)——民間習俗是要夫妻兩人一起剪,代表如燭火一般纏纏綿綿到永久。

就在那一刻白飛飛明白了周元禮對自己的感情,可是那個時候的她卻裝作不明白的樣子,說要促膝長談。正是見她此舉,周元禮甘然若之地退後了一步。

他總是這樣,這樣溫柔地對待白飛飛,從不曾強迫一次,只是靜靜地等她自己想通。

“小姐!你怎麽哭了?”如意見一串淚從她的眼間落下,趕忙拿起手絹細細擦拭。

“如意,我一點也不聰明,我笨極了”,心淌着血的感覺,白飛飛自知,非要有了比較她才知道沈浪與周元禮之間到底愛誰多一點。

“小姐要是笨,我就是大傻瓜啦”,如意想要笑,但是眼眶也忍不住反酸,她還沒有能夠告訴青痕先生,自己有多喜歡他。

如意老是擔心青痕先生覺得自己是個小孩胡說,所以一直忍耐着長大成人的那一天告訴他。早知道會有今天,她一定會先說出口。

“你啊”,白飛飛還記得周元禮提過青痕與如意,說是等找個好時辰要撮合兩人,明眼人都能夠看出青痕對如意的諄諄善誘中帶着那樣愛意。

沒有想到如何也和她一樣,主仆倆都與此生最愛擦肩而過。韶華易逝,可她們心中的感情不曾減少。

白飛飛第一次摟着如意,兩個人抱頭痛哭起來,也是第一次兩個人的心如此貼近。

朱七七站在門外本來想敲門,可是聽到屋內的抽泣聲,不由得頓下了手。

她轉過身對沈浪搖了搖頭,“我看她們大概不想出來見你。”

“…”,沈浪一抱拳,“多謝朱姑娘。”

“沒事,那我先進去了”,朱七七走進自己的房間前,回頭一瞥看見沈浪仍然伫立在白飛飛的門前。

沈浪已經好幾次趁着後宮侍衛換班的時間來探望白飛飛了,不過不是她已經睡下,便是不見沈浪。

月亮的光輝傾瀉在儲秀宮的花園中,将沈浪的身影映照得分外孤獨。

朱七七拿着沈浪送來的信拆開一看,是朱富貴的寫的,內容無關是問候她的處境,字字句句要她多加小心。

到現在朱富貴還在做着多方努力,說是要她從宮裏出來。

朱七七握着信忍不住要哭出來,她從來都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何時在後宮裏受等這般的苦?後宮吃人不吐骨頭的争鬥驚得她又是害怕又是恐慌。她每一日都要将朱富貴的來信看上千萬遍,唯有這樣心中才能安心。

轉眼間到了皇城已經大半年了,白飛飛與郭太醫聯手,使得大皇子默認皇後就是陷害宸妃的兇手,于是大鬧後宮。畢竟謀殺龍胎是死罪,元景帝見皇室的面子保不住,只能讓皇後下位,送至冷宮。

一時間中宮空缺,所有嫔妃都對那個位子虎視眈眈,尤其是榮妃,無奈她流産後身子一直不太好,太醫也不建議她短時間內再受恩寵。

外加匈奴戰事,元景帝也只是常去看看宸妃,倒是越發的喜歡去周曉晴那裏。大家都議論紛紛,說她若是懷上龍胎,必定封妃。

“現在宮裏又在傳,匈奴議和要去正室公主”,如意從後宮外面走了一圈,又開始了新的話題。

朱七七正磕着瓜子,腳絲毫沒有形象地翹在桌上,“公主?聽說皇室就一個公主啊。”

“是啊,公主還沒有成年,說是要封為和碩公主出匈奴和親去了”,如意嘆了一口氣,“聽說公主已經在錦貴人哪裏哭暈了好幾次。”

“換做是我,我寧願離開皇宮”,朱七七說着,将手中的瓜子殼撒在桌上。

白飛飛在一旁看着書,仿若對她們的八卦置若罔聞,她也不明白朱七七為什麽放着自己的地方不玩,天天跑來找她和如意。

不過白飛飛也不讨厭就是了,待朱七七嗑完手上的瓜子又回房去拿的時候,白飛飛輕聲問如意嗎“如何了?”

“周姑娘手下的管事說,他會去禀報的”,如意先前正是去了周曉晴所在的永寧宮,現在是白飛飛認為最适合下手的時機。

皇後已不在,榮妃身子又不好,元景帝最經常去的周曉晴處,現在匈奴一事有所緩解,他也必定松懈。

現在就是痛下殺手的好時機,所以白飛飛特意差如意去找周曉晴。

只要周曉晴知道白飛飛要去,定然知曉她所為何事。

“周姑娘下的管事,可是那位妝容精致的公公?”白飛飛至今也不能忘記對方酷似快活王手下色使的長相,是同一人還只是相似?

“是啊”,說起這點如意比劃道,“今天近看他的皮膚真好,不過他個子好高…要不是公公也肯定風流倜傥的少爺模樣。”

“誰風流倜傥?那個沈浪嗎?”朱七七正捧着瓜子回來,如意當下便扯開了話題。

白飛飛起身回房,拿起日日挂在床頭的洞簫。

周元禮琴簫雙藝精湛,當初白飛飛學琴也是為了投他所好。

得知她要學琴時,周元禮時笑的如此暢快,那樣的笑容她一直記在心裏。當時從周府走得急,再次回去的時候,所有人的屍首再已被官兵收拾完畢,白飛飛與沈浪合力也不過在周府後留下周元禮的衣冠冢。

她唯一帶走的便是周元禮用過的蕭,貼身放在身邊日日思念。

白飛飛托人做了一把劍,又讓沈浪帶入宮,藏在這把蕭中。拔劍之時,便是複仇之時。為了這一刻她在宮中苦後大半年,終于即将如常所願。

約莫三日後,如意就大驚小怪地拉着白飛飛到儲秀宮門口,此時永寧宮的管事公公正候在門口,“見過婉常在,皇上現在正在安寧宮,晴貴人邀您過去,您去是不去?”

“去!勞煩公公等我下,我去取蕭”,白飛飛剛轉身,如意就跟了上來。

如意堅決地說道,“我也要同去!”

“不用,就我一個人去!”白飛飛握住如意的手,“你留下來和朱姑娘一起,我已通知沈少俠,他日日都在侍衛裏混着,到時候自然會來救你們。”

她從來沒有把刺傷皇帝這件事情想得太過輕松,自己的命是留不住了,無論如何都要留下如意。

若是有幸如意能夠逃離皇宮,那邊是白飛飛留在這世間最後的一個念想——一個她曾與周元禮共同存于過證明。

☆、大結局中

從儲秀宮到安寧宮要走一條長長的宮道,雖然正值午後,陽光也只是照到高高築起的紅牆半腰,現已是秋天,道上風吹得令人覺得蕭瑟無比。

正如白飛飛的赴死如歸的心情,腳下的每一步都是沉重無比,可是想到終于能夠為周元禮報仇,內心深處的某一個角落終于變得輕松起來。

不再如過往在皇宮的每一下腳步,布履薄冰。

“公公…”

白飛飛剛開口便被山佐天音打斷,“小主可以換我小左子。”

“那怎麽可以呢”,她有些試探性地問道,“不知為何,我覺得公公有些面熟,好像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那是自然,我們不是在藏香閣見過嗎?”山佐天音一笑,男兒身女兒态的肆意、柔與剛相交的媚态在他身上剛剛好。

“!!你果然是!!”白飛飛硬生生地将後面兩個字咽下,自己猜的沒錯,果然就是快活王的色使。難道是因為快活王的快活城被攻陷,所以色使就來到皇宮了嗎?

不不不,不可能,若山佐天音真的是色使,是快活王的左膀右臂理應被問罪,不可能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裏。

更何況在後宮只有閹人,可是看山佐天音的樣子不像是最近才做了公公。

那麽只有一種可能,山佐天音從一開始就是潛伏在快活王身邊的細作。

怪不得啊怪不得,白飛飛從以前就覺得色使對快活王太過于忠心,無論發生了什麽事情,他都以快活王的命令馬首是瞻。

“小主,都是些舊事想這些做什麽”,山佐天音的眼神落在她的抱着的蕭上,“為何要帶着這把蕭?”

“這蕭是一位故人的,我想把這把蕭…吹給皇上聽”,白飛飛溫柔地撫摸過蕭,暗自想象抽劍時複仇的快樂。

“哦,故人啊”,正當山佐天音發出某種感嘆之時,兩個人已經來到了永寧宮前,殿外元景帝貼身的公公們正候在門外。

“我想我見過小主所說的那位故人,可是藏香閣中一起的那一位?”山佐天音的一句話,讓白飛飛的腳下一停。

見她不說話,山佐天音徑自說着,“您可知道永寧宮的前身是永壽宮,當年是俪貴妃的住處,也就是您那位故人的出生之地。”

“你知道?”白飛飛握緊手中的蕭,難道說此時此刻她踏進的是一個陷阱?

不過是不是陷阱已經不再重要,反正她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成敗在此一搏,幸好這些年她的功夫不曾拉下。

“不但知道”,山佐天音笑着,從乖順到冷酷的變化只在彈指間,“我還是您那位故人,最忠實的仆從。”

他伸出手,扇尖劃過一幹公公的脖頸,在悄無聲息間滅了所有人,而後又搖着扇子,那種殺人的從容勁便是白飛飛也學不來。

“你究竟是…”,她震驚于原地,

“公子喚我小左子”,山佐天音依然笑着,“我就是小左子啊。”

“可是…”,白飛飛仔細回想周元禮告知她暗中堂口中并無‘小左子’。

“公子雖将暗中堂口盡數告知于你,卻不想你牽扯在宮中,所以宮裏潛伏之人未曾告訴過你,那郭禦醫也是因為治療時疫見過,你才會知曉”,山佐天音犀利地點出,“你可曾想過你差點壞了公子的大事?”

“大事?”她欲笑似哭,“公子都不在了…還有何大事比為他複仇更重要?!”

“不在了?”山佐天音扇子一頓,繼而又搖的更潇灑,“我勸你現在切莫進着永寧宮,這宮不久便要塌了…”

“塌?”白飛飛擡頭仰望雄銮威聳的宮殿,元景帝還在裏面,怕是周元禮的人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等這個渾然不覺的皇帝默默走進最後的陷阱吧?

可是不管周元禮的棋局走到了那一步,她還是要進去。

白飛飛要親眼見證,這個殺害周元禮的罪魁禍首而亡才甘心……即使是獻上了自己的生命……世無周元禮,她獨獨留這一條命又有什麽用?

見山佐天音不阻攔也不跟随,她獨自踏入永寧宮。

金碧輝煌的宮殿門口高高挂起‘永寧’二字,在白飛飛看來真是諷刺——這個後宮中,嫔妃為了争奇鬥豔、争得恩寵,有哪一日安寧過?

照理來說皇帝所在之處應該歌聲四起,奇怪的是理應人來人往的宮殿裏,白飛飛居然連一個奴婢也沒有見到。

只有凄涼的琴聲回響着,元景帝聽着想起死去的宸妃與在後宮中發瘋的皇後,多有感慨。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面容上更是蒼老,他只不過大周元禮八歲,胡子發灰,現在看起來就像一個風中殘年的老頭。

周曉晴停下撫琴,跪坐在元景帝跟前,“皇上何愁?匈奴不是已經退了嗎?”

“我…”,元景帝忽然摸着胸口咳嗽起來,與數十年前與周元禮銳利的鬥氣截然不同,鮮潤紅色劃過他的唇邊低落,“太醫,快替朕喊太醫。”

就連這一聲吶喊都極為虛弱。

然而從他口中咳出的血在周曉晴眼裏,仿佛明麗的火焰在無盡的夜裏燃燒,她反而笑了起來,“太醫?皇上,就連太醫院的郭太醫也是元禮哥哥的人,你還叫我傳太醫?”

“你!”元景帝指着她,從指間到胳膊都在顫抖。

“放心,我将毒放在香爐中焚燒,你我所用分量相同”,周曉晴用的是極具毀滅性的殺傷方式,玉石俱焚。

她不管從椅子上跌落在地上的元景帝,挪着步子走到火燭前将其一一打翻在地。

頃刻之間染紅屋子的是火焰,發出巨大響聲地燃燒着。

“你知不知道你将我送到藏香閣,葬送了我最後的可能性!”将死的時候,周曉晴才忍不住爆發出心底的怨恨,火光映照出她滿是憎恨而扭曲的臉,從她踏入藏香閣起她就是人盡可夫的伶人,她最後能為周元禮保下的…也沒有了。

就算她再回到周元禮身邊又能如何?所以她答應了為周元禮再入宮,親手報周府的血海深仇。

從一開始她就和山佐天音聯手,假裝把互不認識将周元禮的下落告訴元景帝,嚴少将所屠的周府,都是一些形似的無幹人等。

就連嚴少将上交的頭顱,也是依着周元禮的面容精心雕畫的□□,又會有誰仔細去看死人的頭顱。

一切、一切都按照周元禮的吩咐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從大殿望去,熊熊燃燒的光景清清楚楚的映入眼簾。

好熱,周曉晴覺得好熱,紅色的焰氣一意孤行地在眼中跳動,皮膚被大火炙熱地溫度刺穿,撕裂般地灼痛。

但這一切都不及內心深處難受。

“你并非要一同赴死”,刺眼地火光,比之更耀眼的是周元禮的身影。

“我知道”,周曉晴扶着琴,卻體力不支地跌坐在地上,她知道自己最後的一刻到了,有些凄涼又滿足地笑了,“如果我不這樣做,元禮哥哥,你還會來見我最後一面嗎?”

“會”,周元禮上前了一步,他伸出手仿佛是要扶起她,“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我總是記得你小時候的模樣。”

即使周曉晴違背了所有的意願,悄然将白飛飛的身份告知于元景帝,欲借皇帝之手而除之。

周元禮還是記着過往的情分,刻意讓山佐天音侍她左右不離身,提點她切莫輕舉妄動。

就連周曉晴要對元景帝下毒,周元禮也讓郭禦醫提前準備好解藥,反複告知她莫要魯莽行事。

他隐隐猜到了周曉晴對自己的情誼,雖然他無意正面回應也處處照應着她。

可是她對周元禮所做的一切仿若置若罔聞,一意孤行——就像當初周元禮初知她入藏香閣,曾千方百計地要救她出來,不肯離開的反而是周曉晴自己。

這份倔強和當年周元禮收養白飛飛時一模一樣,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當年會如此費心地想要點撥白飛飛勿入牛角尖,大約也是在她身上看到了周曉晴的影子。

在複仇這件事上,周元禮從未想要讓誰以命相拼,可周曉晴卻自己以身試毒。

“你…還是想不穿啊…”,周元禮收回自己的手,再一次深深看了眼周曉晴……她已經很久不曾真心笑過,他對她記憶中兒時的天真爛漫,已經系數褪去,而他在最後一刻還是想要極力挽回,“你若不想死…”

快活王送給朱家的聘禮之一,唐門辟毒九珠連環現在正在周元禮的手上,他還可以以此給她續命。

周曉晴搖了搖頭,從山佐天音來到永寧宮的這一刻她就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已經完全被周元禮看透了。

他總是這樣最會拿捏人的心,一直站在自己不近不遠的地方,好似一直照顧着自己卻從不曾正面回應自己。

也是…從一開始,兩個人就只是因為先父周太傅而相識,不過是兒時玩伴…青梅竹馬這個劇本從來都是周曉晴自己的妄想。

周元禮的身影消失了,她的心在暗中哭泣,被擠壓的愁緒像燃燒的灰燼,無聲地與蔓延開火舌。嘭地燃放成烈焰,野火四處舔舐,最終燒穿千瘡百孔的內心。

“元禮哥哥,我終究成了貴人,卻不是你的貴人!”周曉晴回憶着他的一切,在火焰之中,她享受着與此生所愛的回憶。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這裏,後面還有會有一些其他的要交代,不過也已經差不多了

其實自己也能夠感覺到,這并不是一個極其完美的作品……至少跟我其他的幾個比起來,篇幅也不長

可能是因為古風的關系,某軒涉獵不多,完全是腦子裏有多少畫面便寫出來給大家呈現出來

感謝一直支持着我的讀者們,下個坑再見!

☆、大結局下

火焰包圍了四周,視界之內皆是□□,永寧宮被照應得如同黃金般耀眼。火焰翻湧,沿着地面,席卷到白飛飛的腳邊,她的鼻尖都是煙味,已經看不清楚周曉晴的下落。

一切都漸漸被刺眼地火光和彌漫地厭惡籠罩,窒息地氣體不停地灌入喉嚨,令她已經快無法呼吸了。

白飛飛在朦胧間好似看到了周元禮,一定是太過思念他的原因,居然出現了幻覺。

爆發的火焰迫近視野,白飛飛拔開了藏在蕭中的劍,狠狠地朝着穿着明黃衣服已經死去的元景帝刺去。

這一刺,為了周元禮。

第二刺,為了她的愛。

既然她也要死在這裏,千刀萬剮他也不為過。

忽而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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