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修文
初一剛從五年級上來,這會兒小學只讀五年級,所謂的九年制義務教育,在他們這個地方好像是從兩年後才開始,如今都是八年制義務教育,小學五年級,初中三年。
初一的學生看着都比較矮,一張張的臉,都還帶着濃濃的稚氣,齊齊地朝門口的林校看過來,眼裏都難掩驚訝。林校站在門口,在教室裏尋找顧景晟的身影,他在她眼裏看起來身高并不高,可在一幫初一學生之間還算是高的,居然坐在了第四桌,教室裏一共四排,他在最裏面靠窗那排。
顧景晟趴在桌上,好像無精打采的樣子。
被她那麽一叫,是個人都清醒了,他動作有點慢吞吞,并不心急,擡頭朝她這邊看了一眼才從座位裏走出來,就站在門口,眼睛往她那裏一瞄。
“叫我什麽事?”他身後都是好奇的同學的目光。
到是林校趕緊拉着他走,也不管這舉動會不會惹來別人的猜想,當然,她也顧不得那許多,拉到轉角處,才停下腳步,一回頭就看到顧景晟不耐煩的表情,她心裏還挺無語,“以後沒時間上你家了。”
顧景晟揮開她的手,與她保持着一步距離,擡起下巴,“那你不掙錢了?”
“那到不是,”林校笑道,沒理會他的态度,遂提了個建議,“要不你放學時就把作業拿來給我,我夜自修時替你做?怎麽樣?”
“夜自修?”顧景晟重複了這三個字,并沒有提出異議,還提了個要求出來,“記得要跟我的字寫得差不多,萬一被人認出來,你的錢我是不會給的。”
講得還真直白。
林校不止心裏笑,那些笑意還流露在臉上,瞧着他一本正經且充滿着倨傲的臉,叫她忍不住手心裏癢癢,想捏捏他的臉,不過,她還是忍住了這種沖動,“你沒注意呀,我一直學你的字跡寫作業呢——”
“随你。”顧景晟*地丢下這麽字話,轉身就跑開。
留下林校一個人在那裏,笑得不行。
難不成他難為情了?
她眼尖地看到小男生的耳際有些微微的發紅。
這年紀,确實是容易害羞的時候吧?不過她又在反省自己是不是講了什麽令人難為情的話,好像也沒有呀,——不過卻讓她覺得跟怪大嬸調戲小鮮肉一樣,估計是笑得叫他難為情了。
總歸是個小男生呀,雖然時刻叫人覺得他很倨傲,其實她想說小小年紀就這麽倨傲,真是不太好呀,跟別的小男生一樣熱情開朗該是多好的事。
這一趟,把她的煩惱給解決了,作業照樣做,錢照樣掙。上輩子她就幫人抄過作業,也能冒充別人的字,雖說仔細看還會有一點點的不一樣,不仔細看那幾乎都沒有差別,與現在最大的差別,為了掙錢,她也是花大功夫。
只是,她沒想到自己就那麽去一回初一教室找人,瞬間就傳遍了。
陳明麗還專門還這個事暧昧地笑話她。
真讓林校覺得無語。
好像這年紀的女生腦袋裏都想着這回事,少女情懷總是詩來着。
回家吃飯,家裏氣氛都不知道怎麽形容,林長富依舊那副鬼樣子,愠着眼,臉色黑黑,整個人跟誰欠了他幾百萬似的樣子,趙霞臉色也不好,虛虛的,一點精神頭都沒有,這樣的家裏,叫林校實在是沒有什麽胃口,粗粗地就扒了幾口飯權當是吃飽了,也不在家睡午覺,直接跑回學校去。
離下午上課還好早,教室裏還沒有幾個人,都是趴在那裏,她到了座位,也就趴在那裏,權作是睡午覺,趴在桌上睡,睡得她手臂都麻了,在那裏晃晃手臂,待得真午自修時,她反而睡不着了,索性拿着英語書翻了翻,拿着筆就能把看過的都寫下來,偏一個個單詞,她念得好吃力,會看并不會讀,完全是一種正常的範疇。
大抵過了一個月左右,才見着林長富似乎心氣兒過去了,也有笑臉了,還能同趙霞開開玩笑,也就他心理素質這麽好,過了當初那種勁頭兒就跟沒事人一樣,也能好好地出門做生意掙錢,深更半夜的都能出門也不嫌累。
足叫林校松了口氣。
因為她太知道有多少長時間的消停期,在消停期裏,他除了講話不靠譜,喝了酒講話更是管不住舌/頭之外,還愛跟個女人似的講別人家私事,別的都還好,趙霞沒空,飯都是他煮的。
如果一輩子都這樣子,林校真是沒有什麽要求了,偏偏她最最清楚林長富的惡劣性子,就跟隐藏着的炸雷一樣,等你放松了戒備心,有那麽一點覺得他可能會轉性,他就突然間給個狠狠的打臉。
即使林長富笑着,林校也沒有叫過他一聲,真讓她叫他一聲“爸”,實在是叫不出口,心裏恨得不行,都恨了兩輩子,都不能稍稍收斂點,只能是更恨。
就她這樣子,到叫趙霞不放心。
“怎麽不叫你爸了?”趙霞語重心長,跟前些日子的狀态完全不同,精神頭就回來了,跟林長富也是有說有笑,“他再怎麽壞總歸還是你爸,哪裏有你這麽氣性大的孩子,都不叫他了?”
要說林校心裏的惟一難受點,那就面前的趙霞,明明知道林長富跟是個大坑,偏願意沉在大坑裏不肯出來,但凡說一句,就是為了她們兩姐妹,不能叫她們兩姐妹沒了爸爸,所以林校還是挺埋怨趙霞。
林潔回家的次數比較少,兩星期回一次,拿的生活費一個星期五十塊錢,三餐都在學校解決,平時都是省吃儉用,能省着吃就能省着吃,還帶小瓶子的槽方,有點辣的那種,一塊多一瓶。
林校沒理會這個話題,提着她的書,迅速地穿上皮鞋,還是雙單鞋,她姐林潔穿過的皮鞋,她年少很少有穿過皮鞋,即使有,也是她姐林潔穿過,她媽舍不得買兩雙是一個原因,第二個原因是能省就省點。
通常新衣服,兩姐妹都是做的一模一樣,就是顏色不一樣,然後林潔穿得不能穿了,就留給她穿,要是以前的林校肯定不願意穿舊衣服,現在的林校到是平實了許多,那些嫉妒她姐的情緒也少了,越要想起自己曾經的小心眼,她就越覺得上輩子的自己活得挺可笑。
總歸是錢作怪,只能滿足一個孩子的需求。
她去上學,并不知道趙霞嘆了氣。
林校包裏放着錢,錢是随身帶,不敢放在家裏,生怕放在家裏被林長富摸走了,盡管林長富并不知道她現在有掙錢,一個學期下來,錢越來越厚,——她都萌生是不是要去把錢存起來的念頭。
她那麽一想,心情就迫切了點。
放學回家的路上,她還特地去農村信用社,小鎮嘛,也有國有四大銀行,到後來除了四大國有銀行之外還進駐了好幾家銀行,但論方便的話,沒有各處都用設點的農村信用社更方便。
但是到信用社,她才發現這個年頭的信用社服務,并不如後來的好,櫃臺後的櫃員都冷着張臉,好像存錢的人都是欠銀行的錢,她到那裏一問,櫃員就冷冷地看着她一眼,然後才問她要做什麽——
林校自然是問開戶的條件。
“身份證。”櫃員依舊冷漠臉,“小孩子別搗亂,要存錢叫大人來。”
林校确實想起來自己沒有身份證,到明年她才做身份證,今年可做不了,她期盼地望向櫃臺,“能用戶口本嗎?”
“能。”櫃臺回答她,回答的非常簡單,“快讓別人辦業務。”
林校的身後排了一隊人,都等着辦業務,她回頭一看,讪讪地離開櫃臺窗口,走出信用社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地摸了摸了自己的錢,摸一下錢才能叫她感受到她确實有筆錢,因為有課,她不能像暑假那樣每天能掙兩小時的錢,而就光光做作業,每天也就十塊錢,在期末考前一天,她已經掙了大約差不多140天,一共是一千三百多塊錢這筆錢對她來講等于是巨款。
還有平時趙霞給的一點點零用錢,大約一個星期也就五塊錢,有時候五塊錢都沒有,她都放在一起,一毛都沒舍得用,平時最愛跟同學下課時去買零食吃,她也不吃了,更別提租言情小說了,更不租了。
沒了林長富的添堵,日子過得就特別的輕松。
林校晚上回去夜自修的時候,就想着好好複習,最近日子挺輕松,讓她多少降低了點警覺性——
到夜自修放學時,陳明麗非得拉她走,沒等她問明白是什麽事,就看到葛冬蓮跟李豔珠推着自行車等在學校大門口。
“明麗快去推自行車,快點——”李豔珠叫得很大方,絲毫不覺得她這麽大聲有什麽,“阿校上來,上/我車,我帶你,別慢吞吞的,快點來……”
“快點,快點,”葛冬燕也在叫。
這樣的夜晚,似乎一下子就跟平時不一樣了。
年輕朝氣的面孔,極為歡快的活潑,讓她們的面容都鮮活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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