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骨
古小東驚愕之餘,心想回頭一定要拜謝那個救命恩人,可是再去看救命恩人,卻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古小東奇怪,既然救了他,為什麽這麽快就走了?算了,反正大難不死,先搜搜這個黑漢身上有什麽可以吃的東西,肚子實在是太餓了。
獨眼龍這個時候也跑了上來,問道:“你這個家夥,他為什麽殺你?”
古小東搖了搖頭,道:“有大餅子,你吃不吃?”
“吃,吃,怎麽不吃!”獨眼龍搶過古小東手中的大餅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可惜那瞎子,我們結伴走了兩個多月,眼看走到了開封縣,沒想到他就這麽死了。”
“都是我害的,一會我們吃完之後把他埋了吧。”
“可是這荒郊野嶺,草草埋了好像對不起他老人家。”獨眼龍年紀大概四十歲出頭,雖然瞎了一只眼睛,但是只用一只眼睛看人更入木三分。
兩廣鬧災荒,大部分出外逃難的百姓早已經在半路上餓死了,能挺下來兩個月走到開封縣的人,恐怕也只有獨眼龍一個,所以這個獨眼龍雖然其貌不揚,但是也有他的過人之處。古小東只是知道這個獨眼龍已經把僅有的一塊大餅全部吃完,一點也沒給自己剩下。
再翻那黑漢,除了一些銀兩之外還有一個印鑒,看不清上面歪歪扭扭的字,看來是古代殺手之間的暗文,防止洩密之用。
可是這兩年是古銅在支配着這具身體,他無非是瘋瘋癫癫的,怎麽會結下仇家呢?難道是傅泰的人?應該不會,都已經兩年了,倘若他想報仇,早就報仇了。還有那天晚上,那個有六個指頭的人到底是誰的手下?十有八九是傅泰的吧!
他媽的,一定要找到傅泰這個王八蛋報仇!
“哎,我說,你叫什麽名字?”
“古銅。”
“古銅啊,我們現在馬上就要進城了,但是你的仇家我惹不起,進了城之後我們就分道揚镳,可是有一件事我難以啓齒。你能不能将你手上的銀兩分一些給我,讓我進城吃一頓飽飯?”
這個家夥臉皮真厚,自己說難以啓齒,卻還是開口要銀兩,但是這個獨眼龍畢竟救過自己一命,分給他一些銀兩也是理所應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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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小東分了一大半的銀子給了獨眼龍,獨眼龍拿着銀子就離開了古小東。古小東仰頭看着那氣派非凡的城牆,心想現在首要任務還是先找個飯店吃點飯,然後慢慢理清自己為什麽會披上了枷鎖,為什麽會被人追殺,又為什麽有人保護自己卻不肯露面。
不過就這樣帶着枷鎖進城的話恐怕還是要被人抓起來,怎麽才能把這個東西弄下去呢?城外也沒有鐵匠之類的鋪子。
忽然,古小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不是龍老伯家的鐵匠嗎?不知道那天只見了一面,他是否還記得我,古小東喊道:“兄弟,兄弟,對,就是你,過來一下。”
那鐵匠二十出頭,一副憨厚的模樣,看到古小東這樣的裝扮也不覺得奇怪,因為這個世道,發去邊關充軍的犯人多得是,于是問道:“請問閣下有何貴幹?”
“兄弟,你不記得我了啊,我是龍大哥的結拜兄弟古銅啊。”
“古銅!是你啊,你怎麽落得如此模樣?自從你離開了谷陽縣,我們所有人都被派出去尋找你的下落,可是卻一直找不到你的蹤影。”
“兄弟,先幫我解開這個枷鎖,我們再細說。”
那鐵匠點了點頭,一般這種枷鎖的打造就是鐵匠和木匠合作所為,在谷陽縣,龍老伯負責打造衙門用的各種兵械器具,當然這種枷鎖也由他打造,大多鐵匠也兼職幹着木匠的工作,所以打開這個枷鎖對于鐵匠來說輕而易舉。
“謝謝兄弟了,你叫什麽?”
“叫我小果子就行了,古三哥,你怎麽會到這裏啊?”
“哎呀,我這腦袋受到了撞擊,所以那天小姐被刺中之後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
古代人也知道人的頭被撞之後可能失憶,但是這種情況并不常見。不過小果子是個單純的人,當然相信古小東說的話。
“其實你的事情現在在谷陽縣還是個傳說,那天晚上縣令的女兒被刺殺,你為了保護縣令的千金與刺客殊死搏鬥,最後被刺客打中了腦袋,變得瘋瘋癫癫的。”
“那小姐怎麽樣了?快告訴我!”古小東抓住小果子的雙臂拼命地晃動着。
小果子吃不住力,“哎喲”了一聲說道:“別着急,古三哥,聽說後來縣令找到了一個名醫,幫小姐治好了傷。你失蹤了之後,小姐就去找你,也失了蹤。”
古小東可算是松了一口氣,心想,一定是三位哥哥怕縣令得知小姐為保護我而受傷的事情後責罰我,所以将對象逆轉過來說,說是我保護小姐,腦部受了重傷。唉,早知道小姐沒有事的話,我就不回來了。現在又沒有辦法回去了。
“我的哥哥們怎麽樣?”
“他們散盡家産去找你,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可是找了整整一年也找不到你。後來,谷陽縣百姓都說古銅三哥去了一個別人到不了的地方,到底是什麽地方有各種謠傳,有的說是仙人的地方,有的說是去找你的師傅,更有的說你被青樓的小燕姑娘勾引走了。反正你在谷陽縣告倒了李大官人之後,你就是一個傳奇,而當你神秘失蹤了之後,你就更顯得遙不可及了。”
“只要他們沒有事情就好。”
“古三哥,那你的枷鎖是怎麽回事?”
“我說了,我什麽也記不得了。對了,你到這裏幹什麽來了?”
“我要幫縣衙采購一批精鐵,開封縣是大清朝允許精鐵交易的縣之一,這裏不僅優惠打折,更是童叟無欺。倘若買得多的話,他們還會提供送貨上門的服務。所以我們用的大部分精鐵都是從這裏采購。”
“好,我們進去吧,先吃頓飯,我的肚子快要餓扁了。等買完精鐵之後,我就跟你趕回谷陽縣去尋找小姐。”
小果子點了點頭。剛進開封縣,一陣街頭的喧嚣聲打破了古小東低落的情緒,各式各樣的香味撲鼻而來。古小東找了一家包子鋪,狼吞虎咽地開始吃了起來。
“這開封的包子真是一絕啊,口感也好,味道也棒!”古小東對口中的包子贊不絕口,擡頭一看,店名叫阿郎包子鋪。
這包子要是拿到現代來,也一定會賣得十分興盛的。
“老板,再幫我打包幾個包子。”
“不好意思啊,客官,我家的包子已經全部賣完了,承蒙您賞臉,明天再來吧。”
古小東只覺得意猶未盡,心想肚子還是有點空落落的,還是再弄點吃的東西才好。
“古三哥,還是不要吃太多的好,晚上我要去給開封縣令送上我們老爺的文書,開封縣令一定會請我們兩個好好吃一頓的。”
“晚上還有飯局?太好了,唉,今天我這個肚子就是不争氣,一定要好好吃一頓。”
小果子笑道:“平日裏都說古三哥是最不喜歡酒肉的人,不過今天看來,古三哥的胃口好得很呢。”
古小東心想,這裏的菜就算再好吃也比不上現代的美味佳肴,但是現在我餓得頭發昏,就算是大餅子我也能吃上三十幾張。
古小東伸舌頭舔了舔嘴邊的肉餡,放在牙縫裏好好地吸吮了一下,那股口齒留香的包子味道果然蕩氣回腸。
陪同小果子訂購一批精鐵之後,天色已然不早,小果子來到了縣衙的門口,通過衙役将萬縣令的書信遞了過去。沒多久,師爺出門親自迎接兩個人來到了內堂。
雖然小果子是個送信的,但是按照禮數,開封縣令必須要親自見一見送信之人,問一問寫信之人的家庭狀況之類的。就算送信的是下人,可是他既然能代表這萬縣令,也還是會受到收信人的幾分尊敬的。
果然,兩個人剛剛端起熱騰騰的茶碗,開封府縣令徐萬民就走了出來。
“徐老爺!”這個小果子是個粗人,見面只是叫了一聲徐老爺,施了個禮就坐下了。
徐縣令倒是也沒有計較,反倒笑道:“辛苦兩位了,千裏迢迢地趕來開封采購精鐵,這也為開封的貿易添了一分活力,徐某在此謝過了。”
這倒是古小東萬萬沒有想到的,這個徐老爺竟然站起身子來給他們兩個人行禮。看來這個徐老爺是個十分謙恭之人。這種人到哪裏都能吃得開,無論對下還是對上都懂得尊重,尤其是對下人能做到如此的人,在這個朝代還是極其少見的。
“不敢當,不敢當,小人只是給萬老爺帶個話,說如果小姐來到這裏的話,麻煩徐老爺将小姐送回去。”
“還沒找到瑩瑩呢?”
小果子皺了皺眉頭說道:“沒有。我們老爺心急如焚啊。”
“唉。我年前已經安排人手出去搜尋,現在也沒有下落,我會再加派人手去找的。”
“小人替我們家老爺謝過徐老爺了。”
“我給二位安排了酒宴,為二位接風洗塵,二位如果不嫌棄的話,就跟随管家一同到酒樓吃點便飯。”
“這,這怎麽使得?”
“應當的,應當的,二位不必客氣。”
走出開封府縣衙,古小東問道:“這個徐老爺人也太好了吧?”
“是啊,這個徐老爺人送外號徐老賢,就是從來不貪污受賄,從來不貪贓枉法,百姓都樂于稱道這個徐老爺。”
唉,古小東心想,吃了這頓飽飯之後,最重要的就是找到瑩瑩,她為了自己豁出一切,自己真是有些對不起她。
徐縣令安排的酒樓雖然不是開封縣最豪華氣派的,但也是極具有特色的一家酒樓,不僅每個包房裏面都有一些格調極高的唯美書畫做屏風,而且還有曼妙悅耳的琴聲從樓下傳來,吃起飯來是一種十足的享受。
管家也是極會待客之人,推杯換盞,不多時三個人就已經有了幾分醉意。
小果子雖然平時話不多,憨厚非常,可是喝了幾杯酒之後,就開始絮叨起來,說起了古小東在谷陽縣撂倒李大官人的幸事,現在百姓都拍手稱快。
徐峰是徐縣令的胞弟,也是他家的管家,是個心思缜密之人,聽到這些,轉而又開始敬起了古小東,說道:“早就聽說古仵作破案如神,沒想到今日一見,果然就如傳聞所說,儀表堂堂,智慧超群,在下不才,敬古仵作一杯。”
古小東雖然聽出來這是拍馬屁,可是這馬屁拍得十分順耳,喝起酒來就暢快十分,咕嘟咕嘟将一整碗酒喝了下去。
“不是在下自誇,論驗屍手法,恐怕大清我敢說第二,沒有人敢說第一。”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古仵作天生絕學,小弟十分欽佩,十分欽佩。小弟再敬古仵作一杯。”
“幹!”
徐管家當然知道酒後胡言不可輕信的道理,但是他也聽從谷陽縣過來的商人經常談起古仵作,聽說用指紋就能斷案,簡直是破案如神。就連有權有勢的李大官人也栽到了他的手上。
徐縣令早有意去讓人請古仵作前來,可是商人卻說古仵作已經失蹤很久,根本找不到蹤跡,徐縣令只能望而興嘆。哪知今天古小東竟然親自送上門來,之前那小果子沒有介紹,徐縣令只當眼前這個衣着邋遢的黑漢只是個小鐵匠,哪裏會想到他就是古仵作,而此刻酒桌上小果子說起了旁邊這個人就是古仵作,那徐管家自然是如獲至寶,他心想,就算用盡一切方法,也要将古仵作留下來幫忙将手上這個案子解決掉。
翌日清晨,古小東渾渾噩噩地爬了起來,看見早已經有三個婢女跪在床邊,一個拿着換洗的衣服,一個端着洗臉盆,另外一個将剛睜開眼睛的古小東的被子掀起來。
古小東細看,這三個婢女雖然穿着仆人的衣服,可是正值青春年華,模樣十分嬌人可愛。
那個掀開被子的婢女将古小東上衣褲子脫了個精光,然後用溫熱的毛巾擦拭古小東的身體。
“老爺,舒服一點嗎?”
古小東哪裏有過這種待遇,急忙拿過另外一個婢女舉着的衣服套在身上。
“不用,不用,你把水盆放在那裏吧,我自己來就行。”
“老爺,難道你想讓奴婢三人受到責罰嗎?”
古小東羞道:“不,我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那個我……”
“難道你還怕被人看不成?”那個端着水盆的婢女笑道。
古小東心道,我的媽呀,這幾個奴婢怎麽這麽開放?看見我那玩意竟然都不害臊。這跟電視劇裏面演的根本不一樣。
古小東哪裏知道,在古代的婢女分為兩種,一種是在有錢人家打工的,一個月領着固定的工資,如果不高興就可以不幹了。另外一種就是賣身為奴婢的,地位極其低賤,這種賣身的婢女心裏早已經做好了準備,随時要侍候家裏的主人以及主人的朋友,所謂的侍候就是上床,好像是主人把玩的物件,倘若主人不高興了,就算要了她們的性命,官府也不會太過深究的。眼前這三個人正是如此,徐縣令本是不好女色之人,可是那個徐管家卻是十分好色,所以趁着這三個丫頭還小的時候就買了下來,以後當成自己的性奴來用。
此刻,徐縣令有求于古小東,自然不惜用出了美人計。他心想,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就算你驗屍技術再高,也不過是個仵作而已。
在清朝的時候,幹仵作的都是一些年紀比較大、身份地位都不是很高的人,因為按照中國人的傳統,擺弄屍體這東西自古以來都是十分忌諱的,所以在清代也不例外。
給古小東安排了三個婢女來侍候他,是給他仵作裏面最高的待遇了,就算大宋提刑官也沒有過一大早上起來就三個小姑娘侍候的時刻。
古小東也知道這徐縣令對他如此一定有原因,所以套上了衣服,對着婢女說道:“你們老爺找我有事吧?”
“你如何知道?”那個給古小東擦拭身體的婢女問道。
“我能看透人的心思。”
“那你猜猜奴家的心思?”
“好啊,你現在對我這個人充滿了疑問:為什麽你在擦拭其他人身體的時候,他們都會動手動腳,而我沒有。”
古小東果然猜中了那名婢女的心思,于是她反問道:“那你為什麽沒有?”
“因為我是個正人君子。”
“哎喲喲,奴家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稱自己是正人君子的,那稱呼都是別人送的,你自己送自己算怎麽回事。”
“你說的也有道理,那就等過些時日,你們了解我之後就知道了,對了,你們都叫什麽名字?”
“我們分別叫做春然,夏雨,秋雁,還有一個女婢叫冬雪,因為來了女假,所以不能來侍候古仵作。”
“女假是什麽?”
“就是‘大姨媽’來了。”三個婢女歡笑成一團。
“‘大姨媽’?”古小東心想,“大姨媽”不是指現代女人來了月經嗎?難道自古就有“大姨媽”這個傳說?
女生月經來了,總愛說是“大姨媽”來了,這種說法到底是怎樣起源的?原來,這裏面有一個愛情故事。古時候,據說是漢代,有個美麗的小女孩叫佳兒,長到年方二八,正是出嫁的好時候,不過女孩命不是很好,早早父母雙亡,一直跟着姨娘家的人生活。上門說媒的人多了,女孩子也總會留些心眼,這姑娘就看上了一個姓李的書生。李書生也很愛慕佳兒姑娘,那時候人都是很傳統的,兩個人定了親後,還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完婚。但是畢竟年輕人都是春心萌動,李書生總會找些借口偷偷去看佳兒姑娘,但是兩個人獨處的機會不多,無非就是拉拉手什麽的,接吻就更別提了。當然了,李書生也是熱血青年,當然也想吻吻心儀的女孩,可是,古時候嘛,女人都在家忙家務,這女孩的大姨媽就常在家裏忙活,小情人自然偷偷摸摸怕人看見,姑娘家比較警惕,聽見腳步就會說,大姨媽來了,你快躲起來。日子久了,女孩總算過門了,恰恰不巧,那天正好是女孩月經來了的日子。入了洞房,書生急匆匆想要一盡雲雨之歡。過去的女人多含蓄呀,不好直說,這姑娘也聰明,就說今晚大姨媽要來,那書生也是聰明人,知道她一定有難言之隐,但是也不好問什麽。從此以後就有了這個習慣說法,李佳氏(例假時)不方便的時候,就會說大姨媽來了。
古小東也沒多想,撫了撫三個人的頭,說道:“帶我去找你們家老爺吧。”
三個人帶着古小東出了驿站,那驿站本是一些官僚外出經過的住所,但是當時官僚貪污,每到一處地方早有當地一些富商接風洗塵,住的也都是一些豪宅闊院,甚至有大型的酒店。所以這個驿站就冷清了許多,像是仵作這樣的公務員本是沒有資格住驿站的,可是剛巧驿站空缺,而且徐縣令又有求于古小東,就将他安排在這裏。
來到了縣衙,古小東看見徐老爺愁眉不展地在大堂之內踱步,而小果子早已經站在那裏等候古小東。
小果子并不知道早上發生的事情,于是說道:“謝徐老爺如此盛情招待,小人感激不盡,那小人就先告辭了。”
“恩,小果子,你回去吧,幫我給萬縣令帶個好。”
古小東也雙手抱拳說道:“老爺,那我也告辭了。”
徐縣令伸出一只手,剛想開口,又縮了回來。
古小東早已經看出徐縣令有事相求,可是礙于面子不好開口。古小東心想,這個時候不如賣個人情給他,在這個朝代還不一定待多久呢,多一個當官的朋友更好。
“徐老爺,如果您有事盡管開口,如果是為民除害替民申冤,在下願效犬馬之勞。”
徐縣令目瞪口呆地看着古小東,心想這個仵作果然不得了,竟然能看出我的心思,于是心中更加器重他幾分,說道:“不瞞古仵作,本官确實有求于你。”
“徐縣令盡管開口。”
徐縣令眉頭舒展,心情豁然,說道:“古仵作果然是個爽快人,兩年前你的斷案神技早已經流傳到我們開封縣來了,可惜我們幾次邀請古仵作卻找不到你的人。其實我們縣裏最近出了大事情。”
“什麽事情?”
“哎,昨夜你也看到了,日頭剛落,幾乎所有的商鋪行人都回了家中,生怕遇見那索命吃肉的鬼。我們已經在城外發現了十多具骸骨,當時并沒有接到有人報官,想來并不是本縣人口,或者可能是幾百年前死去之人,屍體被埋到樹下。可是又一想,那絕不可能,因為挖出屍體的時候,那些骨頭都是被布包裹着。後來他們的家人遍尋不到,找到了開封縣,我們擡出幾具屍骨,可是那森森白骨讓人如何辨認?本以為是城外鬧虎患,我便派了幾個獵人,那幾個獵人在方圓百裏也沒看見一只虎影。後來這開封縣幾個商家都說看見了一個吃人的猛鬼,長得八尺來高,尖嘴獠牙,面目猙獰,剛想吃這幾個商販,他們腿快,跑到城裏來。後來這件事一傳十十傳百,衆人皆知,不僅影響了這裏的金融貿易,更影響了百姓民心。”
“又是鬼。”古小東心想,這個時代幹嗎出點人命就說是鬼弄的呢?
古小東随着徐縣令和徐管家來到放着屍骨的地牢中,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地牢裏面的濕氣如此之重。地面有些坑坑窪窪的,古小東踉踉跄跄地來到了地牢的盡頭。
只見地上放了一塊黑布,黑布上面放着的東西被一塊白布包裹起來。古小東不禁打了一個冷戰,這裏可是要比谷陽縣的地下室要寒冷許多。
“就是這一堆。”徐管家說道。
徐縣令卻後退了幾步,想必是膽子有些小。古小東左顧右盼,想找一副手套,但是這裏根本沒有給仵作預備如此高科技的東西。
算了。
古小東打開那塊白布,眼前赫然出現一堆骸骨,從頭顱的數量來看,應該是十個人的。骨頭十分光滑,倘若是人為的,恐怕那個人的剔肉技術十分高明,而且必須要精細,精細的程度不亞于繡花,看那骨頭上就連刀刃劃過的痕跡也沒有,不可能,應該不會是人為的。
如果是被野獸吃掉的話,骨頭不會保存得如此完好,在骨柱上應該有野獸的齒痕,所以也不像是被野獸吃掉的。
“幫我騰開一塊空地,我要将這些骨頭拼接起來。”古小東說道。
古小東将所有的骨頭排列開來,按照骨頭的特征開始分出頭顱、四肢、盆骨、肋骨、腳骨、指骨等。
古小東看眼前的骨頭至少有兩千多塊,于是瞟了一眼徐縣令。
徐縣令是個聰明人,立即會意,對徐管家說道:“把所有閑人都給我叫下來!”
“老爺,那倒不必,只需要三五個精細點的人就成,人多了反倒誤事。”
“好,一切都聽古仵作的,你們給我找來幾個精細的人。”
不多時,來了兩個衙役,一個下人,兩個丫鬟。
其他人倒是還行,但當丫鬟看見腳下的骨頭的時候,吓得立即躲到衙役的身後,徐老爺怒道:“叫你找人,你找幾個女人幹什麽!笨蛋!”
古小東笑道:“算了,算了,就咱們幾個吧。現在我先教教你們人的骨頭是什麽樣子的。聽好了,成人的身體骨骼是由206塊骨頭組成。其中,除6塊聽小骨屬于感覺器外,其他的骨頭按部位可分為顱骨23塊,軀幹骨51塊,四肢骨126塊。現在這裏的頭骨基本上完好無損,所以我們可以刨去23塊,也就是183塊。每個人的骨頭都是對稱的,所以很容易辨別。你們只要将骨頭的長度量好,然後将一樣長度的骨頭交給我就可以了。現在開始吧。”
人多果然力量大,不多時,他們已經将所有的骨頭全部對稱排列開來,古小東按照男人骨骼較粗大、突起明顯、鼓面粗糙、骨質較重,女人骨骼纖細、凸凹不明顯、骨面光滑、骨質較輕的方法辨別男女。
雖然古小東的動作麻利,可是在一旁的徐縣令也看得是一頭霧水,人的骨頭真的是這樣嗎?看來這個古仵作真是不同凡響,已經碎成了一地的骨頭大概半天的時間就被古小東拼成了原形。
“厲害,真是厲害啊!古仵作,你真是奇人,從古至今,能把人支離破碎的骨頭拼接回原來模樣的人,恐怕你是第一個。”
“是啊,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佩服,佩服。”
徐家兩個兄弟一起拍古小東的馬屁,雖然案子還沒破,但是古小東已經有些沾沾自喜了,心想,這算什麽,在大一的時候,拼人骨是老子最拿手的一門考試。
“這簡單,其實就是幾個竅門。”
“等一下,辛仵作,你趕緊過來學學。”徐縣令将躲在一邊的辛仵作召喚過來。
“是,是,古仵作,受教了。”
古小東一看這個辛仵作不過是個上了年紀的老頭而已,滿臉滄桑,頭發有些蓬亂,眼睛極小,甚至看不清瞳孔。這樣昏暗的地牢對人的視力有極大的影響,但是在古代又沒有冷凍的停屍間和解剖室,更沒有空調,這地下室是唯一能幫助屍體盡可能長久保存的地方。
“不敢當,不敢當,辛仵作,其實辨別人的骨頭十分簡單。首先看骨盆,男人的骨盆狹小而高,骨質較重,骨面粗糙,看這裏,骨盆的出口是心髒形。而女人的呢,寬大而矮,因為女人要生孩子,如果弄得像男人那麽小,孩子就擠死了,對不對?”
“哈哈,生趣,生趣!古仵作不僅僅是技術高明,講述起來也是生動非常,本官佩服,佩服!”
古小東心想,這個徐縣令拍馬屁的功夫真是一流啊,他真的是清官嗎,會拍馬屁的官員好像沒有幾個是清官的。算了,先不要想這些。
“再看肋骨,男人的比女人的長而且大。這是根據男人女人的身體發育比例而定下來的,所以看這裏,這裏的骨骸大致可以分辨出是三個男人,七個女人。”
“可是怎麽才能分辨出他們到底是誰呢?”
“恩,這個在我們那裏有機器可以分辨,在這裏恐怕不好分辨。”倘若在現代的話,可以用DNA化驗這些骨頭,然後對比尋找屍體親屬的DNA,這樣就很容易配對成功,而且準确率百分之百,可是在這裏根本沒有配對的儀器,想要分辨出誰是誰的話,根本不可能。
“古仵作,我這裏多了三塊小骨頭,每個人的骨頭都全了,唯獨多出這三塊。”
古小東接過那幾塊骨頭,是塊人的指骨,看大小的話應該剛好能拼接成一個男人的小指骨,古小東再一一核對那些骨頭,完全對上了號,那這塊骨頭是從哪裏來的呢?難道是兇手留下的?
地面上的骨骼剛好能拼接成十個人的,為什麽會多了三塊指骨呢?
古小東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問道:“老爺,這些骸骨都是在同一時間發現的嗎?”
“對,都是同一時間發現的,當時這些骨頭就埋在一棵樹下,所有的骨頭我們都挖了回來清理幹淨。”
“骨頭當時不幹淨嗎?”
“不是很幹淨,還有一些毛發,我們将毛發沖洗掉之後才将這些骨頭拿了回來。”
“那些毛發還留着嗎?”
“沒有,早已經被扔掉了,難道那些毛發還有用處?”
古小東手裏攥着這三塊小指骨,心裏想,如果兇手特意将這些骨頭刮得這麽幹淨,為什麽還要将毛發一起放入骨頭當中呢?為什麽兇手要殺這麽多人,三男七女又是一個什麽概念?從骨骼的發育來看,這些人都是一些成年男女,可是他們身上的肉都哪裏去了?從骨頭的腐朽來看,死亡時間都不會很長,極有可能就是在半年之內死亡的。兇手為何要如此的殘忍,褪去他們的皮肉呢?風遺塵整理校對。
真是駭人聽聞,古小東一邊向外走,一邊想,手裏不斷地撫摸着那塊指骨,卻怎麽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徐縣令走到古小東的旁邊,看見古小東沉默不語,不便打擾他,向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身後的人會意,蹑手蹑腳地跟着古小東。
兇手為什麽要褪去人肉呢?難道他還有別的用處?忽然,古小東想起了現代駭人聽聞的人肉包子案。
“難道是包子!”古小東一聲大喝,因為他想起了昨天進城的時候還吃過美味的包子,心裏忍不住激動起來,不過再一回想,又覺得十分惡心,不會真的是人肉包子吧?
不過這一喊,将聚精會神跟在古小東身後的所有人吓得不輕,大家互相攙扶着站起來,問道:“什麽包子?”
“我在想既然這些屍體只剩下了骨頭,那他們的肉哪去了?”
“你是說他們的肉都被做成了肉餡,包成了包子?”
古小東點了點頭。
大家不約而同地嘔吐起來,古小東不明白問道:“你們怎麽了?”
“我們每天早上都吃那阿郎包子,整個開封縣裏,屬他家的包子最好吃。怪,怪不得味道那麽香。”
“你們先別吐,我也只是猜測。兇手或許有別的用途。”
“要不要我将所有的包子鋪老板全部抓起來?挨個盤問?”徐縣令說道。
“這倒不用,我們不能打草驚蛇。不過既然你說有幾個看見鬼怪的商人,我倒是很有興趣跟他們談談。”
徐縣令道:“好,那我馬上召集他們過來。”
“不急,不急,我想先跟小果子說幾句話。”
“好,現在你們都聽古仵作的,他交代的事情一定要照辦。”
“是。”
古小東來到正堂找到了小果子,說道:“小果子,你先回谷陽縣,不過我還要麻煩你一趟,如果你見到了我二哥,你就告訴他我又回來了,讓他帶着龍老伯給我打造的工具來這裏。”
小果子點了點頭,說道:“好,古三哥,你好好照顧自己,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