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信
古小東來到蘇寶寶的房間,只見蘇寶寶穿着鑲着粉邊的淺黃色衣衫,外罩黑色大雲頭背心,裙邊鑲有黑色的繡花欄杆,足有紅色弓鞋,唯一略顯可愛的是襟前挂着的香牌,紐扣上挂着時辰表、牙簽、香串等小物件,看起來蘇寶寶俨然一個孩童,不知怎會落得去妓院的下場。
古小東心想,倘若花三萬兩黃金買個女人,不如選一個成熟點的,眼前這個蘇寶寶一副嬌羞的模樣,根本不似深谙男女之術的玩物。
古小東此刻心中也挂念着瑩瑩,根本沒有心情尋這種開心。
買下蘇寶寶其實第一是為了與那個刺客較勁。第二也是出于無奈,蔣夫争強好勝,而且遇到了自己救命恩公所拜托照顧之人,他又是一個極其重情誼之人,所以才花下重金,也許也是将對小寶的那份感激報答在了自己的身上。第三,既然刺客和那個武官可用三萬兩白銀買下這麽一個其貌不揚的女人,這個女人一定有她的過人之處。
古小東好奇地走向蘇寶寶,突然蘇寶寶從頭發上拿出簪子指向自己的喉嚨,喊道:“你別過來,你過來我就自盡!”
古小東笑着搖了搖頭,心想,前些日子遇到了一個艾薇上吊自盡,今天又遇到了一個蘇寶寶想要自盡,難道女人都這麽喜歡自盡嗎?
“喂,你可別死啊,你可是別人花了三萬兩黃金買來的,如果你死了,我怎麽交代?”
“哼,我知道你想幹什麽!我一個字也不會說的。”
“哎喲,你知道我想幹什麽?哼哼,你說我想幹什麽?”古小東發出兩聲淫笑,蘇寶寶說她一個字也不會說的,難道她知道什麽秘密?這個秘密難道跟刺客有關系?
“哼,別以為老子那麽好騙,你和鄂善串通起來來騙老子,你做夢,老子才不會上你們的狗當!”
“老子?這個稱呼好像是老爺們用的吧,你一個黃花大閨女用老子來稱呼自己,似乎有些不雅……”
“我管你娘的雅不雅,告訴你,黑狗,想要我吐出半個字,沒門!”
鄂善又是誰?難道是剛剛那個武官?
“我和任何人都不是一夥的,騙人是小狗,真的,蘇寶寶,能不能跟我講講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我呸!”蘇寶寶張口将口水吐在了古小東的臉上,古小東用袖子擦了擦,剛想開口罵蘇寶寶,卻看見發簪已經刺入她皮膚少許,血水緩緩地從頸部流了下來。
“哎,你別激動,我不過去,我不過去,我走行吧?你可別想不開,姑娘,我沒有歹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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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老子滾!”
“好,姑奶奶,我滾,我滾。”古小東心想,他媽的,花了三萬兩黃金買了一個潑婦,不過她一定知道什麽東西。他循着那刺耳的浪叫聲找到了蔣夫的房間,從窗戶傳出此起彼伏的咯吱咯吱聲,古小東剛伸出想要敲門的手卻又縮了回來,唉,總不能讓人半道出來跟我說話吧。
古小東忽然發現幾個人鬼鬼祟祟地躲在蔣夫的窗邊,他走了過去,看見竟然是二狗子和幾個下人在偷看,于是将二狗子拉到了一邊。
“哎呀,古爺,求你千萬別告訴主子,不然主子非剁了我不可。”
“嗨,我找你不是這件事情,那個蘇寶寶,你幫我看好了。第一,不能讓她自殺。第二,不能讓她跑了。第三,我的直覺告訴我今天晚上可能會出點事情,所以你多派幾個人盯着。”
古小東感覺自己說話忽然有了底氣,仿佛自己在這個莊園中的地位僅次于蔣夫。二狗子果然哼哈答應,叫了幾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将蘇寶寶的房間團團圍住。古小東還是覺得有些不放心,又走到蘇寶寶的房中,蘇寶寶看見古小東再次進來,立即又拿下了發簪。
古小東苦笑道:“姑奶奶,求你別這樣,我說兩句話就走,今天晚上我看那個武官不會放過你,所以我派了幾個人來保護你,我要回驿站去了,你自己多保重吧。”
“你!”
“我什麽我啊?”古小東推門就走,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伸出腦袋笑道,“我這個人呢,比較喜歡胸大一點的,你的有點太小了。”
說完,古小東像是占到了幾分便宜,一溜煙地回到了驿站。
今天遇到的事情着實非常離奇,只有在小說電影裏才會出現如此荒謬的情景,甚至現在自己也不敢相信,原來跟有錢人結識是如此痛快的事情,三萬兩黃金啊,那可就是三千斤,一噸半的黃金……我的媽媽呀,想都不敢想。
這麽多的錢,就算賺也要賺多少年啊,還不知道這個蔣夫是從事什麽行業的。古小東愣頭愣腦地來到了自己的客房,打了一盆水準備洗漱。
現在的環境和在谷陽縣的環境其實差不多,只不過那裏有一種家的感覺,而在這裏只是住上一個客房,突然他的腦海中浮現起瑩瑩的音容笑貌,心中隐隐作痛,這也許是自己第一次愛上一個女人的感覺。
回想起現代的生活,那種談戀愛無非就是一起泡泡吧,逛逛街,玩玩游戲,看看電影之類打發時間的事情,而與瑩瑩卻是那種刻骨銘心的約定。
咚咚咚。
“誰啊?”
“古仵作,是我,徐管家。”
“請進,請進。”
徐管家也不客氣,推了門就進來,後面還跟着一個蒙着頭紗的女子。
“古仵作,今天你真是讓我們大開眼界,縣令特意命我好好犒勞一下古仵作。我心想,既然古仵作遠在他鄉再加上車馬勞頓,一定需要一個推拿功夫一流的技師讓仵作輕松一番,就特意請來了開封縣才貌雙絕的西域女子來服侍古仵作,希望古仵作不要嫌棄。”
這開封縣的人都對人都這麽客氣嗎?除了送女人就是送女人,難道你們不會送點別的嗎?剛剛經歷過蘇寶寶的事情,此刻又想起了萬瑩瑩,古小東哪裏有心情再去考慮女人。
“謝謝徐縣令的美意,不過我不好這個東西,真的,徐管家。”這時候現代的大白話也說了出來。
“這樣,這個西域女子先留在這,等侍候完古仵作就寝,再趕她出去也不遲。”
古小東再推托就是不識擡舉了,于是點了點頭說道:“那就謝謝徐管家了。”
“應該,應該。那我告辭了。”徐管家臨走的時候向那個西域的女子使了一個眼色,西域女子點了點頭。
西域女人摘下了面紗。
那西域女子站在床邊,烏黑的頭發,挽了個公主髻,髻上插着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蘇,她說話時,流蘇就搖搖曳曳的。白白淨淨的臉龐,柔柔嫩嫩的肌膚。雙眉修長如畫,雙眸閃爍如星。小小的鼻梁下有張小小的嘴,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向上彎,帶着點兒哀愁的笑意。這個西域的女人,應該就是出自阿拉伯那一帶的。
古小東怔了一下,再仔細看那面龐細致清麗,如此脫俗,簡直不帶一絲一毫人間煙火味。她穿着件白底帶花的衫子,白色百褶裙。坐在那兒,端莊高貴,文靜優雅。那麽純純的,嫩嫩的,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纖塵不染。
這讓古小東突然怦然心動起來,心想自己的豔福着實不淺。
怎知,西域女人一開口就是一口地道的京城口音,想必是在中原待的時日很久,所以也漸漸融入了這裏的語言習慣,只是那天生麗質的面龐難以改變她本土的氣息。
“古仵作,請您躺到床上去。”
“恩,好的,不過這個房間就咱們兩個人,你叫我仵作總是有些瘆得慌,不如你就叫我古銅,或者古大哥吧。”
女人用手掩着嘴笑了笑,花枝亂顫。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古小東欲仙欲死。
這一夜,古小東睡得極其舒服,一覺醒來看見那個西域女子已經為自己打好了洗漱的水,古小東感激地點了點頭,西域女子笑了笑。
“對了,姑娘,我還不知道你的芳名。”
“我叫梁涼,你叫我涼兒就好了。”
“好清雅脫俗的名字。涼兒,你有沒有聽說過這開封縣裏的蔣夫?”
“蔣大夫,自然聽說過。”
“不是蔣大夫,是蔣夫。”古小東以為涼兒聽錯了。
“對啊,蔣夫就是蔣大夫。”
“他不是個商人嗎?怎麽變成了大夫?”
“古大哥,你有所不知,蔣夫原來是個靠販賣精鐵生意發家的商人,可是在兩年之前,突然遇到了奇人,學成了一身可以替人起死回生的醫術,自然人送外號蔣大夫。這名聲慢慢傳了開來,無論是地方的商賈富人還是京城的皇親國戚,無不聽說他的名號,每年都有絡繹不絕的有錢人帶着一箱一箱的黃金來到蔣大夫的家裏求他醫治。光是想進他的門檻,就需要白銀萬兩的敲門費。所以他的寬宅闊院修得跟皇宮一樣氣派。”
這可和蔣夫說的不太一樣,蔣夫不是說兩年前得了一場重病嗎?為什麽突然又懂得了醫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如果兩年前醫治好蔣夫的人是小寶的話,難道說小寶将所有的醫術教給了蔣夫?不太可能吧,就算在醫學院學習臨床醫學,那也需要五年的時間,短短兩年蔣夫就能讓人起死回生,那可真是奇怪了,難道他真的遇到了仙人?
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幫縣令解決了這個案子,然後找到瑩瑩,再找到小寶,這是最要緊的事情。古小東穿好自己的衣服,看了一眼涼兒,覺得這個小姑娘着實可愛,于是用手摸了摸她的頭。
“古大哥要走了嗎?縣令交代過,以後我就是古大哥的丫鬟了,以後無論你走到哪裏,我都會跟着你的。”
古小東看着涼兒,有說不出的喜歡,不僅人長得秀美,而且按摩的手法也一流,不過古小東看涼兒只有十七八歲的年齡,打心底将這個女孩當成妹妹來看,或許跟徐縣令的初衷不太一樣吧。
“涼兒,我這裏有十幾兩銀子,你拿着,餓了自己買東西吃。”
“古大哥,我真的不能要,我只是你的丫鬟,能填飽肚子來服侍古大哥就好了,我哪敢要你的錢呢。”
“讓你拿着你就拿着,以後我就是你哥哥,你就是我妹妹,我們以兄妹相稱。什麽丫鬟不丫鬟的,讓封建奴隸制度滾蛋吧。”
“誰是封建奴隸制度?”
“算了,跟你說也說不明白,晚上我們再聊,我今天還有案子要辦。”古小東将銀子硬塞到涼兒的手裏。
涼兒不可思議地看着這個古大哥,心中波瀾起伏,她從來沒有遇到過像古大哥這樣的主子。突然怦然心動起來,少女的思春之情浮上心頭。
“古仵作,古仵作來了,快,快點你們站好。”徐管家遠遠地就看見了古仵作,安排下人站成了一排,大家面向古小東,一起抱拳行禮道:“古仵作早。”
古小東冷汗流了下來,這管家是不是有點神經病啊?自己一個小小的仵作,幫他們一個忙,何必這麽客氣?又是送女人,又是搞排場,又是好酒好肉的招待。
“徐管家,你太客氣了,我真的有點受不起啊。”
“受得起,絕對受得起。”
“我一個小小的仵作,您看您,這般招待,我哪裏能承受得了。不過是一個小案子嘛,我一定盡力,徐管家就不要這樣了。”
徐管家忽然臉色一拉,露出一副苦瓜臉,說道:“古仵作,其實我們這樣都是有原因的,現在這個案子,皇上都已經知道了!只給了我們兩個月的時間,倘若不能破案,我們知縣老爺恐怕不僅烏紗帽難保,還要被治玩忽職守之罪。現在我們能不急嗎?如果真的要被治罪的話,別說銀子女人,還有這知府大院,恐怕我們就連頓飽飯也吃不上了。”
“這麽嚴重?”
徐管家點了點頭,接着說道:“這件事情非常地嚴重,其實每年每個縣裏都有大案子發生,如果上面打點得好、打點得及時的話,很多大案子都會被壓下來,不讓皇上知道。可是我們老爺一直清正廉明,哪裏有多餘的閑錢去打點那些高官。開封縣一直是交易聖地,很多貪污腐敗的官僚一直對這個縣的縣令位置虎視眈眈,我們老爺可算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這終于逮到一個機會将我們老爺除掉,于是他們在皇上面前奏明了這個驚天命案。”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這個縣令和管家都這樣一反常态地對我這麽好呢。
“本來,我們老爺哪裏有錢去買丫鬟送人,那些錢都是我們老爺一個銅板一個銅板從牙縫裏面擠出來的。唉……”
古小東也嘆了一口氣,自古清官都難當,現在逼得這個清官竟然花錢買女人送一個仵作,真是難為他們了。不過古小東也佩服徐縣令的骨氣,如果要是送些銀子給上面的話,或許這件事情就會蒙混過關,但是這徐縣令就是賭上這口氣,非要将案子破了不可。
“距離破案終止的期限還有多久?”
“還,還有兩天。”
“兩天?!”古小東驚訝地大聲喊了出來。
徐管家也知道,兩天能破這樣的案子,希望實屬渺茫,所以才會出此下策,送女人給古小東。
“現在欽差大人每天都坐在縣衙之中,等待我們破案,倘若破不了案的話,定會即刻摘掉我們老爺的烏紗帽,抓到京城問罪。”
“兩天……好吧,徐管家,你去泡點咖啡,不,泡點濃茶,我精神精神,兩天時間,有點棘手,不過既然有時間,我們就要做到!”
徐管家看到古小東的眸子裏閃閃發光,充滿了活力與激情,不禁也被古小東所感染,傳說中的仵作果然不一樣,不像我們的老仵作,成天垂頭喪氣,古仵作在得知了只有兩天的破案時間之後,竟然還這麽有精神。
“古仵作,你放心,老爺已經下令,現在縣老爺都是你的下人,只要你發話,全縣衙上下,沒有敢抗命的。”
“好,那我們開工,先把那幾個看到鬼的商賈叫來,我要找他們當面問話。”
既然是請這幾個商賈來的,就不會在正堂那麽正規的地方開堂審理。古小東在徐管家的帶領下來到了偏堂,忽然古小東看見一個人非常地面熟,而那個人由于古小東臉上黏了胡子,一下子沒有認出他來。這個人就是傅泰。
“古仵作,這是兩廣巡撫,皇上欽點的欽差大臣傅泰傅大人,傅大人,這是谷陽縣的仵作古銅。”
傅泰一驚,不過随即臉上抹去多餘的驚訝之色,淡淡地道:“古仵作,兩年不見,一向可好?老夫還記得當日古仵作的一席推理真是精妙絕倫,本官真是佩服之極啊。”
“不敢當,不敢當,欽差大人能大義滅親,大公無私,正是全天下官員百姓的楷模,小人才是欽佩之極。”
傅泰城府極深,雖然對古小東怨恨至極,但是在臉上卻沒有露出半分怒色。這絕非常人能夠辦到。傅泰雖然身為欽差,目的是為了懲治徐縣令玩忽職守之罪,但是現在期限未到,自己還不能加罪于徐縣令。但是現在,看到了古小東也在幫徐縣令,傅泰僅僅幾句話的時間就已經在肚子裏盤算好了如何加害兩個人,他心想,古銅啊古銅,你來得正好,正找不到機會收拾你呢。
古小東看了看傅泰的眼神,根本察覺不出太多的異樣,倘若說那天刺殺古小東的人是傅泰派來的話,他的雙眼絕對不會這樣直直地盯着古小東,眼神一定會有閃爍,但是現在這眼神流露出來的含意是因為古小東告發了李大官人,所以古小東虧欠傅泰,而他還沒有報這個仇。難道那天刺殺古小東的另有其人?還是這個老狐貍真的會裝得如此像?
偏堂中間有一個大桌子,桌子足足可以坐下八個人,但是在場的有十二個人。
古小東說道:“麻煩徐管家,再去拿三個凳子,讓大家都坐着。”
“不是還缺少四個凳子嗎?”
“我不習慣坐着。”
徐管家派下人又搬來了三個凳子,可是不知古小東是何意,為什麽不想坐着。
古小東是采用現代的心理學理論,以居高臨下的姿态來審訊證人,這樣給證人壓力,讓他們說謊的時候呈現出不同的表情,從他們的微表情來分析他們是否在說謊。這種手法是從《別對我說謊》裏面學到的,有電視的時代真好……
古小東将一張古代人用來練書法的宣紙粘在了牆上,幾張排開,成了一個白字板。
“好了,你們誰先講講那天看見鬼的經歷?”
“我,我,我來說。”古小東一看,最先舉手的年齡偏大,大概有五十幾歲,不像是商人,更像是農民,穿着雖然比普通人好一些,但也僅僅是從幹淨和新的角度上來講,而不算是華貴。
“你是做什麽的?”
“小人是砍柴的。”
砍柴的,雖然這件衣服不算太好,但是對于一個以砍柴營生的人來說也太過奢侈了,是不是來縣衙特意換了一身新衣服?
“好,你說吧。”
“小人大概在七月初八的早上去砍柴……”
還沒等砍柴的說完,古小東就打斷道:“說你的名字,然後不要說大概的詞語,我要準确一點。”
“小人洪武,七月初八那天早上去上山砍柴,忽然看見了一陣黑煙,那黑煙漫天飄啊飄的,天也陰起來,我躲在一棵樹下避雨,突然一道閃電打在小人身後的那棵樹上,小人趕忙跑下了山,這時一回頭,剛剛那道黑煙忽然化成了一個吃人的厲鬼追着小人跑,小人扔下了柴火,腿腳快,才沒有被那厲鬼追上。”
嚯,這漏洞百出的話也能當證詞,先揪出來幾個疑點問問他。
“你說天上忽然下了雨,你躲到了樹下面,難道你不知道躲在樹下面是最危險的嗎?”
“這個小人自然知道,但是當時在森林之中,只有樹下可以避雨,實屬無奈啊。”
“好,那你說你看見一團黑煙,化成了一個吃人的厲鬼。你形容一下那團黑煙,再說一下,為什麽你一看見那個厲鬼,就知道那是個吃人的厲鬼呢?”
洪武雙眼上翻,像是在回憶某件事情,說道:“那黑煙好像是濕了的柴火燒着的煙,厲鬼就被包圍在裏面。我看見了那個厲鬼,自然想起了前些日子縣裏謠傳的厲鬼吃人的事情,所以就知道那個是吃人的厲鬼。”
“那厲鬼長什麽樣子?”
“黑面獠牙,那五根手指比我的胳膊都長,眼睛是紅色的!腦袋瓜兒很大,禿頭!”說這話的時候,那洪武好像事先早就準備好了一般,直接吐了出來。
“等一下,你不是說你看了一眼就趕緊跑了嗎?你那一眼看得這麽仔細?”
“小人一邊跑一邊回頭看那厲鬼有沒有追上小人。”
“原來是這樣,好了,下一個。”那洪武一邊說,古小東一邊将他話裏的重點寫在一個小本子上。
下一個證人是賣鹽的老王,無論是古達還是現代,鹽這個東西都不允許私人來賣,所以老王也屬于政府的公務員,雖然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出攤的。
“小人王老五,人家都叫我老王,那天我趕着從商丘運來的鹽,途經開封縣的黑窩山的時候,突然下了雨,我看見山上有一團黑煙,那個黑煙忽然之間化成了吃人的厲鬼,我眼看着洪武從山上跑了下來,那厲鬼也随之跟了下來,當時我連鹽都不顧了,急忙跟着洪武來到縣衙報官。”
“那天下雨,你運送着鹽,可是既然下雨了,你為什麽不趕快将鹽送到城裏呢?鹽遇到雨水不就融化了嗎?”
“仵作有所不知,我們運鹽的馬車不比尋常,都是有遮雨的蓋子的,所以不怕雨水淋濕。”老王看着古小東,不自然地笑着。
“那你後來有沒有再去找那車鹽?”
“許老爺派兵帶着我一齊去找鹽,最後在一個山洞裏面找到了那車鹽。”
“在山洞裏面找到了那車鹽?鹽怎麽會跑?”
“想是被那鬼拿去了。”
古小東忽然想起了林正英的電影,那些鬼啊僵屍啊之類的不都是怕鹽嗎?難道鬼還敢把鹽車劫走?分明是信口開河。
“下一個。”古小東看了看圍着桌子坐着的六個證人,似乎都是胸有成竹的樣子,其中兩個人在一旁竊竊私語,一副譏笑的模樣。
“哎,你們兩個怎麽回事?看到了什麽?”
“我們什麽也沒看見……我們只是聽小閑說看見了厲鬼,可是第二天他就死了,所以我們來作證。”
“你們證明聽見小閑說看見了厲鬼?他還說什麽了?”
“小閑只說看見了厲鬼,然後第二天他就死了。”
“我靠!兩位可以走了……”
兩個人對望一眼,互相笑了笑,拉着手一起走了。
古小東心想,這分明是兩個神經病,大男人拉着大男人的手……難不成是同志?小閑又是誰?莫名其妙!
古小東看了看剩下的兩個證人。一個是三十出頭的壯年男子,一副狡猾的模樣,看着古小東的眼神立時閃了過去,像是心虛的樣子,另外一個中年的女人雖然是在縣衙的偏堂,但是依然緊張地轉着手中的手帕,越來越緊,越來越糾結。
“大嬸,你緊張什麽?”
“沒有啊,我沒有緊張,我,我家裏還有活,能不能快點讓我回去?”
“大嬸,你一天能賺多少錢?”
“差不多有五十文錢。”
古小東從懷裏掏出十兩銀子塞給了大嬸,斬釘截鐵地說道:“十兩銀子夠你賺一個月了吧,就是你了,做證言吧。”
大嬸心神不定地拿着那十兩銀子,忐忑不安地說道:“我夫家姓劉,大夥兒都叫我燕子嬸,我是靠納鞋底營生,瞳村的王老爺讓我納了五十雙鞋底給他家裏的下人,那天我做好後抱着鞋底去他家,可是剛走出城,就遠遠地看見了一車鹽,忽然車底下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怪物,扛着那馬車上的鹽就跑到山上去了。”
“你說的黑色的怪物就是那個吃人的厲鬼吧?”
燕子嬸點了點頭。
“五十雙鞋底?他家裏的下人有那麽多嗎?”
燕子嬸依然點了點頭。
“五十雙鞋底很沉吧?你一個人能抱得動嗎?”
燕子嬸又點了點頭。
看來燕子嬸嘴很嚴,說話謹慎,只說這些,多餘一個字不說。
這三個人證詞環環相扣,好像是一個人撰寫出來的一般,根本毫無漏洞,看來希望只能出現在最後一個人身上。古小東冷眼望去,覺得這個人十分的眼熟,滿臉胡茬,穿着一身褪了色的布衣,臉上有一道疤痕,雙手互相緊緊攥着。瘦小的身材,坐在椅子上緊張得渾身顫抖。看他的模樣更像是病入膏肓的樣子。古小東險些認不出來眼前這個人,這不就是谷陽縣的趙文墨嗎!
“趙兄,怎麽是你!”
趙文墨剛剛可能是太過緊張,所以腦子裏一直在胡思亂想,根本沒有察覺到問話的竟然是古小東,而且古小東在臉上粘上了假胡子,更讓他認不出眼前的這個男人,現在一看,果然正是在谷陽縣救過自己一命的古銅。
“恩公!你怎麽會在這裏?我找得你好苦啊!”趙文墨忽然放聲大哭起來,傅泰此刻也認出,眼前的這個證人正是兩年前自己外甥意圖陷害的趙文墨,不禁皺了皺眉頭,為何每次都會出現他們兩個人。
“趙兄,等一下,你慢慢說,為何落得這個下場,為何又要找我?”
“我……”
古小東心想,一個大男人在縣衙哭哭啼啼的也不成個樣子,便說道:“算了,今天先到這裏,我今天遇到了故人,這樣吧,徐管家,你将他們說的那個什麽鬼洞記下來,我們一會兒前往去看看。趙兄,先別哭,我們到後堂慢慢敘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