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聖僧(14)
唯今之計,便只有将這事掩下去。
紗帳散下,遮住床上面如冠玉的削瘦人影。白九川支開軒窗,向外發了枚彈。火紅粉末在高空炸開,紛揚成灼灼牡丹,國色生香半梓蘇,不久,一黑影飛到白九川門前。
“進來。”
斐香走進,反手将門合上。鼻翼扇動,難以言喻的氣味大搖大擺鑽進鼻孔。她瞄眼白九川,又瞄眼遮得嚴嚴實實的雕花大床,将腦袋深深埋下去。
“柳紹那兒如何?”
“一大早便去浔色街了,路上盡是吃喝玩樂的事,倒與他說明的來意并無不符。”
“呵。”白九川冷笑:“他柳紹要幹些別的會在明面上?”她轉而道:“也不必矯枉過正,他這次畢竟孤身前來,只要盯緊了就好。”
柳紹并非凡人,真到魚死網破的地步,讓他的回不去就是。至于理由,只要想找,自會有千百種。只是打草驚蛇,終歸不利。
斐香會意道:“老五領着老八老十一都在那兒。不會有事。”
白九川颔首:“還有件事兒。”她撫着額角,頭疼道:“昨兒我醉後失德,唐突了他。”
斐香轉了轉眼珠子,覺着這個他便應當是床上那人,也該是隔壁錢府那位。
果然,白九川下一刻便吩咐道:“你去将府上的珍奇找來一些,備好馬車,一會兒我去拜訪錢員外,你就待在這屋裏守着人。”
斐香不明就裏,哪裏有拜訪岳丈不帶夫郎的,何況這夫郎還是惦念許久才吃到肚子裏心頭肉,卻還是利索應承道:“是!”
“下去罷。對了,讓人送來浴桶,我要沐浴。”
屋內羞臊人的氣味在此刻愈發濃烈,斐香也被感染得臉熱:“是。”
斐香辦事麻利穩妥,沒過一刻鐘,四個婢女便擡着浴桶随她過來,白九川橫卧在床上,透過不厚不薄的紅紗慵懶道:“擱那兒罷,出去。”
浴桶被小心放在屋中央,四婢女被垂頭領進來,又被垂頭領走。
最後的腳步聲停了瞬,而後是溫柔的合門聲。
白九川輕輕撩開紗帳往外看了眼,浴桶裏略燙的水升騰起不少白茫茫的霧氣,從那頭張牙舞爪地向着屋裏四處侵襲。她下床,掀開錦被,将床上人打橫抱起。
容淵不着寸縷,裸/露的肌膚白皙滑膩,摸在手上實在受用。她很有些遺憾地将人放進浴桶,安置其坐好,自己也一一褪去衣物。
方才只匆匆擦拭,到底不如沐浴來得幹淨,況且這樣也要更方便一些。
也所幸這浴桶夠大,容得下她二人。
她飛進水裏,只撥起一點皺紋。
拿來桶邊搭着的布巾蘸濕,挑起水到容淵骨肉勻稱的身上。有水珠沿他的下颌,鎖骨一路滑過,隐沒在不可言說的地帶。白九川越擦越覺着這人的身姿真是妙曼,哪怕這樣昏睡着任人擺弄之下,也勾得人心癢。怕自己再犯錯誤,她哀嘆一聲,潦草再擦幾下便算完工,給人丢了出去。
突然望到床單上那些個慘不忍睹的,她愣了愣,在容淵即将濕淋淋沾到床單時又一勾手,容淵便又到了她的手裏。
她抱着人出水,一雙白淨玉足恰好落進繡花靴裏,從衣櫃裏随便抽出兩套衣裳墊在床單上将容淵放在上頭,才回水裏自憐。想她白九川從來放縱恣意,尊貴傲人,何曾這樣顧過他人,何曾用過他人的洗澡水,結果這幾世該她做的不該她做的卻全讓她做全了。她笑着搖搖頭,鞠起一捧水,澆到身上。
一個時辰後,白九川穿戴妥當,暗下交待斐香看好屋子,自己去架着馬車到錢府敲門去了。
錢府家丁們很是糟心。這一天竟不得安生。先是五更天兒被從被窩裏扒出來去見老爺,為的是錢府進的蟊賊,竊了老爺的一對玉如意。好容易戰戰兢兢回來了罷,又被管家各種訓斥。
尤其是錢田,她是錢府家丁裏頭頭的頭頭,出了事兒不找她麻煩找誰!
正愁沒處發火,白九川來喚門了。
錢田認得這人。這是小姐最不待見的那個,也是最懶得搭理的那個。這可是她有次和古武喝醉了從她嘴裏聽來的千真萬确的消息!
她黑着臉,直沖到門童旁,搶在她前頭答道:“不能進!”
“在下只是來拜訪員外。”白九川一側身,一展手:“那馬車裏盡是我給員外的禮物。”
“咱們老爺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人麽!還禮物!誰稀罕你那些個東西!咱們錢府富可敵國,要什麽樣的珍玩沒有!走走走!趕緊走!”
白九川揚眉,不敢相信這樣的話能從錢府的家丁口裏說出來,而且看那小門童不敢吱聲的模樣,眼前這膀大腰圓的女人在錢府裏還有一定地位。
“還請這位姑娘替白某通報一聲。”
“說了不讓你進就是”
“哎!”這時,古武路過,聽到聲音望這兒下意識皺眉瞥一眼,眸色一亮,趕緊大聲截話道:“這不是白教主麽!”
她給被截斷話尤不服氣的錢田使個眼色,向白九川恭敬道:“這是來見我們老爺?”
白九川的目光在她二人間轉了圈兒,也不打算在這兒糾纏錢田的事兒,只是一會兒免不得要提點幾句這個錢鋒用人之道。她道:“是啊!來梓蘇有段日子了,忙裏忙外安家落戶,卻沒機會來拜訪錢員外!這不,得了空兒便來了。”
古武知道容淵待這個白教主的不同,再加上頭一晚上人失蹤了,第二日這白九川就來敲門委實可疑,她邊盤算着怎麽在保證老爺的安全下從這人嘴角套出話,邊親切道:“白教主真是個有心人!那便随奴婢來罷。”
白九川點頭,伸手指那馬車道:“那裏頭的東西是白某帶給員外的見面禮。”
古武聞言一笑:“白教主對我們老爺真是用心!”她踹一腳旁邊不知事的錢田道:“還不去替教主給馬車裏的東西整頓好!”
錢田捂着被踹疼的小腿肚子一瘸一拐地去了。
古武引着白九川一路拐了七八個彎,才來到一處僻靜院子的外圍。
小姑娘在院門外站定,食指壓在唇上沖白九川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道:“老爺近來嗜睡。待奴婢去通報一聲。”
白九川淡淡點頭,古武輕手輕腳打開院門走了進去,不一會兒,院門開了,小姑娘臉上挂着的笑真了些,舉止間透着分急切:“老爺醒着,請您過去呢。”
白九川看她一眼,對她一笑:“好。”
錢鋒的院落并沒有外界揣測得金雕玉砌奢華無比,甚至稱得上樸素。尤其是空曠的庭院中央種得唯一一棵梨樹,開着如雪似玉的花,更襯着這院中其他角落的簡單,
她進到主屋,錢鋒正在張太師椅上坐着沖她笑,帶路的古武自覺退出去關上門,錢鋒站起來,主動拱手道:“幸會。”
白九川笑:“幸會。”
傍晚,白九川才從錢府裏出來。
她回到白府,屋內斐香仍兢兢業業守着。讓斐香下去,她将垂下的紗帳用床邊的勾子勾起來。
容淵昏睡着時的神情很是平靜從容,比他任何時候都在平靜從容。她伸出手,捏了捏他滑嫩的臉蛋兒,泛了紅印的皮肉從手指夾縫裏溜走,白九川為自己的無聊笑了笑,彎下腰,輕輕在容淵的額頭落下個算不得親密的親吻。
容淵醒來時已是深夜。
是在自己床上。
他皺着眉,感覺左側有人,快速轉頭,是一臉沉重的錢鋒。
“母親?”他開口,才知自己嗓音已十分嘶啞。
錢鋒似是不忍,目光閃爍,終于還是開口道:“你既已認我老婆子為母,我自是該拿你當女兒一般疼,一般親。有些話該直說,你不要怪我。”
她開門見山道:“那日她們說見到的你床上那人就是白九川罷。我早就懷疑是她”
容淵嘴巴動了動想要說話,被錢鋒阻止道:“先聽我說完。”她道:“你們男子總是有些毛病,一旦将自己的身子交出去,就很容易連帶着那顆心一起交出去,卻不知道,有時候我們女人根本不稀罕,甚至嫌麻煩。”
容淵的臉色猛然蒼白,
錢鋒嘆息道:“你與白九川就是那樣。不過她還算有良心,今兒是偷偷給你送回來的。只說了有幸撿到了喝醉的錢府小姐。”
容淵只覺突然有一塊巨石壓在他的心口,令他不能呼吸:“她還說什麽了?”
錢鋒摸了摸他的頭:“孩子,你和她終究是要為敵的。柳紹是容娴的人,不是麽。”頓了頓,她又難得嚴肅道:“我将錢家交給你,是因你能帶它走向更大的輝煌,你可不要辜負我,為了一己私情毀了它。”
“當然不會。”容淵勉強勾了勾嘴角。
錢鋒再嘆一聲:“今晚好好休息。我老了,便先回去了。”
有些事需要空間自己靜一靜。
容淵笑道:“好。”
錢鋒離去,開合的門送來一股涼風,讓床上的人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
錢鋒沒必要騙他。那麽,就是真的了。
他緊緊咬着牙,閉上眼睛。
月上中天,有一人影踏月而去,接連幾點,便到了白九川的屋上。
屋頂,容淵剛下飛下,就聽底下傳來一聲怒斥:“放手!”
是個男人的聲音。
很英武的男人的聲音。
容淵一動不動,僵硬在那裏。
是柳紹。
一陣噼裏啪啦茶杯砸碎桌椅倒地聲。
他聽見白九川醉醺醺地懇求道:“紹!你便讓我抱上一抱罷!”
這個武功謀略天下難有出其右的天鷹教教主此刻卻在一個男人腳下俯首稱臣,不惜放下面子,只為得到他的親近。
“紹!我是真的,真的”情到深處,白九川竟有些哽咽:“紹!你該懂我的心!”
容淵回想起他與白九川的點點滴滴。她待他也是好的,可更多時候,卻更像待一個小寵的好。若無珠玉在前尚能蒙混過關,可眼下白九川小心翼翼捧着珠玉,步步緊逼定要他認清現實。
春風一打,寒涼入骨,容淵本能地打了哆嗦,打到一半,卻硬生生穩下身軀,挺直脊梁,将這股冷意壓進骨髓裏。
下頭的喧鬧還在繼續。柳紹破口大罵,白九川苦苦哀求,柳紹苦口婆心,白九川漸漸被勸服。他一直聽着,直到不感興趣了,才飛身離開。
次日,來也匆匆的柳将軍去也匆匆。
錢玖還是錢玖。
白九川還是白九川。
一切看似尋常發展。
只是明眼人都或多或少能感覺到,有什麽不一樣了。
感覺得最厲害得便是如今梓蘇王家的家主王矜。
茶樓包廂,她細心地将橘子剝好遞過去,納悶道:“你家主子這段時間怎麽回事兒?”
平常錢玖也是作風淩厲,可還沒這樣淩厲過!
古汶接了橘子,掰開一半就往嘴裏放,臉頰塞得鼓鼓的,聞言從旁邊唱小曲兒的公子上移開眼,疑惑地望了王矜一眼含糊道:“什麽?”
汁水從那櫻色唇間噴出,直噴到王矜衣領。
王矜嘆口氣,先用帕子給古汶擦了嘴,才輕輕擦拭自己的衣領:“沒什麽。”
看來還是得改日親自去錢府一趟。再說這小子的生辰也快到了,是時候提親了。
古汶一聽沒事,用橙黃的爪子打王矜一下,繼續看他的公子去了。
王矜認命地剝下一個橘子。
王家這邊有感應,李家郭家自然也不會沒有。只是李湘被錢錦繡麻痹,郭家根本不用麻痹,便一點兒也沒察覺到錢家商場上動作的異常,直到東窗事發,才驚覺自己被算計了!可一切都完了!
但凡行商,都不會有幹淨的。
偷/稅漏/稅還算小頭,更重要的是施行賄賂。
這兩家在這兩項上都栽了跟頭。
八月初,錢玖直接一紙禦狀告到白茂那裏!
若是平時這也只是小事,郭家還有本家在皇城裏呢!還有個宮裏曾受寵的妃子呢!現如今的枕頭風雖說要沒以前管用,那也不至于遭受大創!可惜偏偏正趕上容茂近幾年要清政!她年輕時酒色沾得多,身子骨虧空,這兩年纏綿病榻,越發覺得大限将至,這要是去了,可不能留下個讓容娴擺弄不過來的朝堂。再加上郭家在皇城的确作威作福,連同其他皇親國戚讓她觀感不佳早有心病,這梓蘇城的兩個大戶算是拔了!
雖無人員傷亡,可抄了家的李家徹底跌落塵埃。郭家比李家還要好一點,他們還有皇城的本家可以投奔。只是也沒好到哪去,梓蘇的郭是皇城的郭的左膀右臂,這一去是不至于流落街頭,那些個責罵奚落,白眼排擠是少不了的。
而錢王兩家趁火打劫,以極快的速度與王家一起分了李郭空出來的商業鏈條。雖然王家明面上是與錢家平分,可只有王矜知道,王家占了只是個極小的部分。一切都是為了掩人耳目!不過這時候已經上了賊船的王矜并不能說一句多餘的話,也不準備說一句多餘的話。她王矜這一生只求平穩順當,可誰不想要大富大貴!既然錢玖她有這個能力,有這個野心,可以帶領王家走到更高的高度,天下第二皇商不也是很響亮的名頭麽!
錢玖檢舉有功,被賜天下第一良商封號的同時,竟收到了皇家秋菊宴的帖!
這還是梓蘇城裏收到這帖的第一人!
錢玖成了梓蘇城的傳說。
八月十五,玉英殿。
各路能被容茂看得上眼的英雄豪傑都聚集在這兒,當然,與此相比,朝中重臣與其家眷占的比例更多。
正主理所應當姍姍來遲,還在等待的衆人不得私自動用桌上美食美酒,只能與左右閑聊。也有膽大熟絡的,私自下了位置,亦或者隔着幾個位子與交情好的遠遠喊話。
士農工商,容淵的位置在個偏遠角落。旁邊兒便是皇城郭家家主郭裴。右邊兒是個漆了紅的大圓柱子。這位置實在算不得好,在這個郭裴顯然來者不善時更甚。
郭裴是個道貌岸然的美女蛇。她與容娴暗中勾搭上,自然也知道部分容娴與容淵的事。是以一打照面,郭裴便覺着熟悉。
像,太像了。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容淵臉上的白紗,提着滿酒的酒杯,笑盈盈挪了挪屁股底下的墊子,湊到容淵身邊道:“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錢小姐罷!”
容淵挑起眼睛,望她一眼,刻板道:“郭小姐有禮。”
容淵故意不去理她手裏的敬酒她也不惱,只笑道:“傳聞錢小姐總是冷冰冰的,果然不假。”
容淵:“嗯。”
郭裴道:“就是不知錢小姐這總不摘面紗的傳聞是真的”
“真的。”
“哈哈——”郭裴大笑,将酒中酒水喝下:“錢小姐真是有趣。”
“過獎。”容淵點頭道。他的脖頸白皙修長,在這個角度更顯得誘人無比。
郭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容淵厭惡地蹙蹙眉頭。
“郭姐這是在笑什麽啊!”容娴不知何時下來了,大笑道:“可否說來讓妹妹也樂一樂?”
她邊說邊走,目光落在容淵身上,瞳孔一縮,手中的酒杯一抖,灑了幾滴酒。
“這位是,”不待人回答,她用變了調的聲音道:“梓蘇的錢玖?”
容淵瞥她一眼,行禮道:“正是。見過殿下。”
他的聲音比以前低沉許多。身材也消瘦許多。還欲蓋彌彰地蒙上一層面紗。可她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來他!
容娴內心顫抖着,終于來了,終于來了!從他被帶走,失去消息的第一天她就知道,這一天一定會到來的!
她的眸底劃過一絲狠厲,原來錢玖真的是他!
為什麽還要回來!錢家那麽富有,明明可以過得很好了,為什麽還要回來!
是要來害她!是要來争她的東西罷!
是了!容淵那人總是!總是願意搶她的東西!
壓抑住內心的不安,容娴冷靜下來,道:“哦,真是年輕啊。就是不知為什麽要遮住自己的臉呢?”
郭裴笑道:“我也正笑這個呢。明明是大好年華,偏偏要擋住自己的好模樣,錢小姐真是個趣人。”
殿上,因為容娴的到來,無數道目光聚到容淵身上。
不着痕跡地皺皺眉,容淵道:“因為醜。”
“醜?”容娴道:“怎麽個醜法?”
“正常醜法。”
郭裴大笑。
容娴給郭裴去了個眼色,郭裴無奈,收斂了些,用手拍了拍胸口,拍完,卻見那手就在衆人都沒有防備之時直襲向容淵的臉!
容淵垂眸。錢玖只是個武功平平的千金小姐,照理說不當反應過來,只是要是這面紗現在被揭開便達不到她想要的結果了。他權衡一下,按兵不動。卻見在千鈞一發之際,一白影從殿外打進來!
一折扇打掉郭裴那只不懷好意的手,快速旋轉幾圈再次回到原來的方向,白九川從殿外踏進來,接回折扇,展開,沖衆人扇了扇:“一來便遇見這樣有意思的事兒,可見今兒我沒白來。”
她挑眉道:“女子調戲女子?”
說着,她上下打量着容淵,孟浪道:“倒也說得通。”
容淵冷淡地掃她一眼,十分配合地離郭裴原了些。
衆人大笑。
郭裴與容娴只得尬笑。
白九川也跟着笑着入坐,不知是否巧合,她的座在容淵下頭,二人隔着一個大圓柱如同兩個世界。
同時,這圓柱也将他與其餘人都隔了開。一望,對面兒這位置根本沒設桌。她不滿地啧了聲,直接越席,跑去了柳紹那兒,厚臉皮地硬是在容娴與柳紹之間加了個位置。
容淵始終垂着臉,面無表情。
又一炷香左右,龍袍黃靴踏進宮殿。
殿內兩列跪伏齊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謝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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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給身邊兒的随侍行了個手勢。
“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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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菜上完,容茂似是随便說了開場白,又感嘆道:“若天下商人都有錢家錢玖的覺悟本領,朕該如何欣慰!”
郭裴接受容娴暗示,不算适時開口道:“草民定會向錢小姐取經!成為令陛下欣慰的商人!”
容茂訝異她開口,不過剛收拾了郭家,還是給她幾分面子,道:“朕拭目以待!”
“只是,”郭裴道:“錢小姐只一點草民決不會取經!”
“哦?哪一點?”
“禦前失儀!縱她面醜也好,羞澀也罷,總不該來見陛下您還戴着面紗!”
容淵嘴角露出一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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