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汽車開到葉多跟前，衛凡側頭看她，似乎有話要說。

昏暗路燈下，他微擡頭盯着她，目光深邃，他的雙唇漸漸抿緊，好像有話又說不出口。

葉多微張一下嘴，卻沒說出什麽。她看着他的眼，微光在他眼中閃爍，像灑滿碎星的靜谧海面，充滿誘惑又讓人驚心。

葉多突然有點慌，衛凡适時收回目光。

他垂下眼，濃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眼神被牢牢掩住。

葉多也側開頭，看向遠方天空，驀然發現，今晚的月亮真圓真亮。

“忘東西了？”

“換個燈泡。”

“啊？”

“樓道。”

原來他回來，是想給樓道裝上燈泡，葉多莫名松一口氣，“沒關系的，我也不常在這裏住。”她語氣也變得輕松起來。

“偶爾回來的時候，也會害怕。”衛凡說着話，已經拿出了燈泡，“在小區門口便利店買的。”

兩人從葉多家拿了椅子和電筒，然後下到三樓開始換燈泡。

衛凡放好凳子，看着葉多問：“害怕嗎？”

葉多趕緊搖頭，“有手電筒。”

衛凡點點頭，脫了西裝遞給葉多。葉多把他的衣服抱在懷裏，感覺安心了不少。

衛凡爬上凳子，很快把燈泡裝好，樓道裏亮了起來。

他微皺着眉，看着燈泡，似乎在确認沒有問題。

葉多仰頭看他，他整個人浸在暖暖的光暈裏，大概是長期面無表情，他皺起眉的樣子也顯得格外好看。

葉多的心稍亂了一下，她立刻斂住心神，她跟衛凡這種人，今天說了拜拜，以後大概也就不會來往了。

衛凡從凳子上下來，葉多立刻拿了一張濕巾給他。衛凡愣一下，接過來，說了聲謝謝。

兩人收拾好東西，葉多再次送衛凡下樓，再次看他上車，發動汽車，再次看着黑色汽車消失在夜色中。

汽車已經走遠，葉多卻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她不清楚自己想幹什麽，就是想等等再上樓。

三樓樓道裏亮着暖黃的燈，葉多忍不住停下腳步。她擡頭看着那顆小燈泡，突然傻笑了一下。

※

這幾天折騰得厲害，葉多沒時間碼字，存稿告急。她回到自己租的房子，開始閉關碼字。

從上午睜開眼，到晚上七點多，葉多除了吃飯上廁所，其他時間全對着word文檔。

終于寫完最後一個句號，葉多關了文檔，長長伸一個懶腰。她揉揉眼，拿起一旁的手機打開，有未接來電，是宋銳。

葉多打了過去，那頭暖暖的聲音響了起來：“忙完了？”

“不好意思，我碼字呢，關機了。”

“早猜到了，一碼字就什麽都忘了。”

啧啧啧，宋銳不提，葉多還忘了嘚瑟，像她這麽忘我得碼字，離成神大概又近了一步。

“小朋友，你是不是忘了什麽事？”

宋銳暖暖的聲音裏帶着笑，葉多特忍不住跟着笑。

“什麽事？”

“說好一起去吃日料啊，就知道你會忘。”

“啊！我全完了，現在已經晚了，對不起啊。”

那頭宋銳笑了起來，“別急，我已經在樓下了。你慢慢收拾，好了就下來。”

葉多嗯了一聲，挂斷電話。宋銳特別體貼，沒有提出要上樓。葉多環視一眼自己的豬窩，心生凄涼，感嘆自己活得挺堅強。

日料店是家網紅店，人特別多，門口排着長隊。一堆拍照的，開直播的，熱鬧得不行。

等了快一個小時，兩人才吃上飯。

宋銳倒了杯清酒遞到葉多面前，葉多先往嘴裏塞了一塊壽司，才接過酒杯，笑眯眯道：“我餓壞了。”

“別急，慢點吃，別噎着了。”

葉多塞了幾塊壽司，幾片魚片，餓感沒那麽強了，才慢條斯理起來。

宋銳笑着看她吃，見她稍微放慢了速度，才問：“怎麽突然想跟着我去同學聚會？”

突然問起這個問題，葉多差點沒噎着。她喝一口清酒，将卡在喉嚨裏的半片魚片咽了下去，然後才擡頭看宋銳。

宋銳笑眯眯地看着她，眼裏閃着一點點狡猾的光芒。

“你明明就知道。”

“我不知道啊。”宋銳瞪着眼裝無辜。

葉多氣呼呼道：“宋銳，你學壞了。”

宋銳哈哈笑了起來。

鬧了一會兒，宋銳嚴肅道：“你想看看張偉會不會去？”

葉多沒有說話，點了點頭。

宋銳咂了一下嘴，不解道：“多多，我問過你很多次了，你一直強調他不是特別重要的人，那你為什麽那麽執着非要找到他呢？”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見見他。”葉多自己也挺無解，大概他當年不辭而別，讓她耿耿于懷吧。總覺得欠了一個交代，總覺得那個句點沒落下，總覺得念念不忘。

已完結的故事無疑是圓滿的，但更讓人抓心撓肺惦念不忘的，反而是沒完結的故事。那個人也說不上多麽好，多麽重要，但突然消失了，就不免讓人經常想起。

葉多有點走神，宋銳叫了她幾聲，她才反應過來。

兩人吃完飯，宋銳送她回去，路上葉多的手機響了起來。

“葉少？”

“葉多多，你明天有事嗎？”

葉多果斷又幹脆道：“有事！”她太了解葉磊，就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

“別這樣，感覺我們姐弟之情岌岌可危了呢。”

“再貧我就挂電話。”

“別別別，這可是做好事。上次你和凡哥一起救回來的京巴還記得嗎？”

“雲仔？怎麽了？”

“寵物醫院讓明天去接它。”

“什麽情況？還沒給它送回去？”

“狗牌上的的電話打不通，聯系不到失主。那天你跟凡哥被救回來，沒人知道還有一只狗，所以沒有專門的寵物醫生，所以我給找了一個寵物醫院。醫院今天給我打電話，說雲仔可以接走了。我今天一早來上海了，後天才回呢。”

“知道了，我會去接的，然後想辦法聯系失主。一會兒你把地址發我。”

“就知道葉多多人美心善。我這幾天已經在網上發信息了，應該很快就能找到失主。”

葉多挂了電話，葉磊很快就把寵物醫院的地址和電話發了過來。

宋磊側頭看她一眼，笑着問：“有事？”

“明天去寵物醫院接一只京巴。”

“我陪你？”

“不用了，你還得工作，就在我家附近，我自己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