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衛先生, 你這樣讓我很被動。”

兩人對坐在矮桌前，葉多一本正經地提出自己的不滿。

“哦？”衛凡挑挑眉，手指在茶杯邊緣撫着, 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衛先生！”葉多拍一下桌子，樹立自己的威嚴。

衛凡吓一跳，擡起眼, 目光緩緩落在她的手上, 一個勁盯着看, “疼嗎？”

“別打岔，我說正事呢！今天的局面我很被動, 我覺得非常不開心。”

衛凡端正态度，認真聽她說。

“我們既然是合作關系, 為了保證雙方的利益, 避免不愉快, 以後有這樣的情況，一定要提前通知。”

衛凡點頭, 特別有覺悟地說：“以後會提前告訴你, 要跟什麽人見面, 為什麽見面, 要多長時間, 一定一一彙報。”

被衛凡一頓搶白，葉多憋了滿肚子的話突然不知道說什麽了，她沉默了幾秒，總結道：“今天的事你辦得特別不地道, 以後再有這樣的事，咱們就立刻終止合作關系。”

“不再發生這樣的事，我們的合作關系能維持多久？”

衛凡突然一本正經起來，他雙手撐着桌面，身子微微前傾靠近葉多。

葉多正在喝果汁，猛地噎了一下，一口果汁噴衛凡一臉。

……

衛凡擡手抹了一把臉，笑道：“這是對我的懲罰？”

葉多也笑了起來，“你今天确實讓我有點難堪。”

衛凡低下頭，定定看她，軟聲道：“以後不會了。”

葉多順口接了一個“乖”，說完，兩人都愣了。葉多連忙岔開話題，“你還沒說戴恬是什麽人，以後我見了她要怎麽應對。”

“等我。”衛凡彎彎嘴角，站起身，去浴室洗了把臉，拿着毛巾邊擦臉邊往回走，“她是我在美國的私人教練兼律師。”

葉多：高智商高顏值啊。

“怎麽了？”衛凡在葉多對面坐下，見她神色不太對勁。

“沒事，繼續。”

“在美國的時候，有一段時間過得特別艱難。每天都受打擊，打擊到我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活着沒用。那時候她一直鼓勵我，帶着我健身，幫我一點點恢複自信。在我低谷期，她一直陪着我，所以對我來說，她是個很重要的人。”衛凡神色有些恍惚，大概陷入了回憶裏。

葉多看着眼前的衛凡，覺得世事真的很神奇，他們有不同的過往不同的經歷不同的回憶，卻在這時候交織在一起。

衛凡笑了笑，繼續：“還有項鏈的事，那條項鏈是戴恬外婆的遺物，後來家道中落，不得已拍賣了出去，輾轉落到了彭氏手裏。她現在有能力了，為了哄她媽開心，所以想把項鏈弄回去。我幫她一個忙，算是還人情。”

“解釋還算合情合理，那她怎麽這時候跑來？”

“她是我的律師，我結婚了，她看看我需不需要做財産認證。”

葉多啧了一聲，“你們這些有錢人，心眼兒不少。那你做了嗎？”她順着他的思路問了一句。

衛凡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們連證都沒領，去哪兒認證？”

“我覺得還是不對，她對你的态度不一般。”

“衛太太，這個問題有點太私人了，”衛凡隐着笑，湊上前一點，“你很在意？”

葉多突然有些心虛，她呵呵幹笑兩聲，“一點也不在意，随你怎麽樣。不過記住了，提前報備，別讓我唱獨角戲陷入尴尬，不然你就滾蛋吧。”

“她以前說喜歡我……”

衛凡沒說完，葉多就打斷他，“別說，我才不想聽呢！”

“可是我想說。”衛凡賤兮兮地繼續說，“但是我不喜歡她。我很感謝她，但不能喜歡她。我可以幫她做很多事情，除了喜歡她。”

一直嘴硬的葉多八卦細胞被激活，忘了剛才“不聽”的話，立刻追問：“為什麽？她那麽好。”

衛凡聳聳肩，“不知道。我也這麽好，你為什麽不喜歡我呢？”

葉多愣了一下，她看着衛凡，他眼裏含着笑，說的話似是而非，看似玩笑，卻覺得話裏有話。

衛凡突然表情一松，無所謂道：“你覺得我幾次三番幫你出頭，幫你找叔叔，幫你在網上擋箭，你很感謝我，所以能跟我假結婚，但就是不能喜歡我。對嗎？”衛凡咧嘴笑了起來，“別緊張，我舉個例子而已。我很感謝戴恬，但就是不能喜歡她。能明白這種感覺了嗎？”

葉多長長松一口氣，白了衛凡一眼，“以後別瞎舉例子，吓死我了。”

衛凡垂下眼，掩住自己的情緒，沒有說話。

氣氛有點尴尬，葉多環顧了一圈，岔開話題：“以後記住了，提前報備，再讓我唱獨角戲試試！”她說着話，站了起來，“我去碼字啦。”說完就溜了。

衛凡坐在蒲團上，擡頭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越走越遠，他想，如果自己一本正經地跟她說，葉多，我喜歡你。恐怕一眨眼，她就會逃到火星去。畢竟她的心裏已經容不下別人了。

※

蜜月期順利度過，期間不管是宋銳還是戴恬，兩人都沒有再提起，畢竟只是“合作”關系，沒有立場将對方的私事挖得太深。

回到國內，趙琳開車将兩人送到衛凡的住處。汽車往郊區開去，越開人煙越少，最後停在了一棟兩層小別墅前面。

這小別墅離市區遠得過分，靠兩條腿能走到天荒地老。葉多回頭看一眼身後的衛凡，認真道：“衛先生，你常年住在這種地方，要得孤僻症的。”

衛凡比較貼心，給她買了一輛甲殼蟲，明黃色，特別跳脫。葉多感謝衛先生的好意，但也只能望車興嘆，畢竟她是個三次駕照考試都挂了的奇女子。

衛凡萬般無奈地從地下室扛出一輛二八自行車，拍着凳子感嘆：“那你只能靠着它出行了。”

“老實說，騎自行車去市裏要多久？”

衛凡認真思考了一下，幽幽道：“不到兩個小時。”

“閉嘴，我頭疼！”葉多一屁股窩進沙發裏，半死不活的樣子。

衛凡很自覺的充當苦力，把葉多和自己的行李搬上樓。

葉多在沙發裏坐了一會兒，迷糊起來，頭一點點發暈。她陷在軟軟的沙發裏，睡了過去。

沒多久，睡夢中的葉多突然覺得有人在搖她，她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問：“幹什麽？”

“你生病了？”衛凡的大手撫在她的額頭，手心裏一片滾燙，他不由地蹙緊了雙眉。

“沒有吧，就是很累。”葉多一說話，自己吓一跳，迷糊了一會兒，聲音都幹啞了。

衛凡表情嚴肅得有些吓人，他一彎腰把葉多抱了起來，噔噔走上樓，剛走兩步，又返回來把葉多放在沙發上。

“還是在沙發上吧，我得看着。”他自己嘟囔了一句，摸一下葉多的額頭，“乖乖等我。”說完，一溜煙跑了。

沒多久，衛凡拿着被子枕頭過來了，他幫葉多放好枕頭，蓋上薄被，再次留下一句“乖乖等我”又跑了。葉多躺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看着他忙碌的聲音，心裏突然有暖風刮過。

很快衛先生端着溫水和藥過來了，他扶葉多坐起，看着她喝了藥，才松一口氣。

葉多本就有些累，吃了藥，藥效一上來，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很快睡着了。身體有些難受，葉多睡得不算踏實，迷糊中能感覺到有人在她額頭放了濕毛巾，一會兒換毛巾，一會兒摸摸她額頭。

也不知睡了多久，葉多醒來時日已偏西。感冒的症狀退了不少，但腦子裏還是有些暈，她撐起身子，半坐着張望了一下，沒有看見衛凡。剛才忙忙碌碌的那個人，現在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葉多坐了一會兒，緩過勁，準備下來，卻聽見廚房裏傳來哐當一聲響。她打一個激靈，立刻跑進廚房。

爐火上煮着粥，咕嘟嘟冒着小氣泡。鍋蓋掉在了地上，衛凡板着臉，看看鍋蓋，又看看葉多，“怎麽跑下來了？”

“沒受傷吧？”葉多打量他一下，好像沒什麽事。

衛凡嗯了一聲，大步走過去，一把将葉多抱起往外走，“生病了還不老實？怎麽也不穿鞋？”

他跟個老媽子似的，一路唠叨着将葉多抱回沙發上躺着。他把枕頭豎起來，讓葉多坐靠着，然後又細細替她蓋上被子。

葉多的目光随着他的動作一點點移動，看見他手背上有一塊眨眼的紅痕，大概是剛才被粥的蒸汽燙了。她伸出手，想去抓他的手，誰知道手剛伸出來，就被衛凡眼疾手快地塞回了被子裏。

葉多無奈地笑了一下，剛準備說話，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喂？宋銳？”

葉多的聲音頓了一下，正準備離開的衛先生腳步頓了一下。

“嗯，回國了，”葉多的聲音不自覺低了下來，但衛凡就在身邊，聲音再低他也能聽見，“今天嗎？哪兒？”

那頭宋銳還沒說話，衛先生先開口了：“葉多，你是不是不想好了？生着病還要出去？還有，我的車好久沒保養了，要送去保養！你要出門，就自己騎二八單車。”

衛先生突然發飙，讓葉多有點莫名其妙。

那頭的宋銳大概聽見了衛先生突如其來的大嗓門，問道：“生病了？我去看你。”

葉多愣一下，垂眼，剛好看見衛凡手背上的紅痕，不知道為什麽，就對着宋銳說了句：“別，不方便。”

那頭的宋銳笑了一下，“對不起，這麽多年習慣了，忘了你已經結婚。不過，小朋友你結婚居然沒請我，真的有點難過。十年了，沒能親眼看着你出嫁，有些遺憾。”

宋銳說着話，聲音有些變了調。葉多的心情亂成一團，那句“親眼看着你出嫁”讓她突然想起了戴恬和衛凡，腦子也跟着亂了起來。

“葉多，快點，該吃飯了，粥要糊了，你趕緊幫忙！”

衛先生在一邊，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地喊了起來。

“不好意思，我先挂了，該吃飯了，有時間再聊。”葉多甚至沒等着宋銳回應，就挂了電話。

她擡起頭看着突然變成三歲的衛先生，準備從沙發上下來，跟他去廚房幫忙。衛先生突然甜甜地笑了，“你坐好了，乖乖等着，我自己會煮粥。”說完，屁颠颠走了。

被他這一鬧，葉多亂糟糟的思緒似乎都抛到了腦後，剛才一團亂的感覺莫名消失了。她低下頭，剛好看見手機屏幕亮了，進了一條信息。

宋銳：忘了祝你新婚快樂。我不想打擾你的生活，不過高中同學要結婚，他前天通知我的時候，我順便問了一句張偉去不去。畢業後，我們班的同學都沒跟張偉聯系過，只有他半年前跟張偉發過一次郵件。他說他會試着聯系一下張偉。今天下午，他說張偉給他回郵件了，說會去婚禮。

葉多握着手機，愣了好半天，打下一行字：明天上午十點，梧桐巷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