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葉多只是太累了, 普通小感冒，好好休息一下之後，立刻滿血複活。

第二天早起, 她從樓上下來，看見衛凡已經坐在餐桌旁看起了報紙。葉多踢踢踏踏走過去，坐在他對面, 特別讨好地說：“你做的早餐？我們衛先生真是太厲害了。”

衛凡放下報紙, 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慢悠悠道：“阿姨做的。每天早上都過來打掃做飯。”

葉多讪讪地咬了一口面包，狀似随意地問：“今天去公司嗎？”

“不去。”衛凡盯着她, 眼裏的疑惑越來越重。

“衛先生，你這樣可不好, ”葉多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雖然是自家公司, 但更應該以身作則，不能這麽随着性子來。該上班還是要好好上班, 要給員工做表率。”

“員工福利, 半個月婚假, 衛先生現在是婚假期間, ”衛凡舔舔臉頰, 眯眼看她，“衛太太，你到底想說什麽？”

葉多苦着一張臉，可憐巴巴道：“我想去市裏。”

衛凡笑了起來, 說：“你有二八自行車，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如果不是現在有求于他，葉多絕對沖上去錘死他。

“別這樣，我大病初愈，你要懂得憐香惜玉。”

衛凡目光下移，看着她放在桌上的手機，問：“幹什麽去？”

“你怎麽什麽都要問？”

“不是說好了，提前報備，免得有突發情況，不知道怎麽應對嗎？”

葉多噎了一下，這是她自己說的話，不能嚴以律人寬以律己。她想了想，說：“我要去找陸萌，從泰國給她帶了很多禮物。”

衛凡稍微沉默了一下，然後點點頭。

兩人吃過飯，收拾一番，葉多就急着出門。衛凡靠在門邊，一手撐住門，将她攔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揚眉問：“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沒有啊。”葉多檢查了一下，“錢包手機，指紋，都有。”

衛凡舔了一下臉頰，眯眼問：“給陸萌的禮物呢？”

葉多身體一僵，冷汗都冒了出來，果然做賊會心虛。

“我去拿。”她喊了一聲，逃跑似地上了二樓去拿禮物。

※

衛凡把車開到陸萌家小區外面，停下車，一手扶着方向盤，側頭看葉多，“去吧，我去公司。一會兒來接你。”

葉多下了車，怕衛凡沒走遠，裝模作樣地走進小區，溜達了一圈，算着衛凡應該離開了，才跑出來打車去梧桐巷。

梧桐巷是位于一個小巷子裏的咖啡店。早上十點，店裏只有幾個店員在無聊地打蒼蠅。

葉多在咖啡館裏等了一會兒，宋銳就來了。

他捧着一束鮮花進門，在顧客寥寥的店裏格外引人注目，幾個女店員聚在一起，看着他竊竊私語起來。

這種浮誇的作風不太像宋銳，葉多略感不自在。

宋銳坐下，很自然地把花遞給葉多，“新婚禮物，喜歡嗎？”

葉多不好再拒絕，收了下來。

宋銳低頭喝口咖啡，擡眼看她，表情不無遺憾，“如果不提張偉，你是不是都不願意出來見我了？”

這個問題太犀利，葉多怔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她低下頭，端起咖啡當掩飾。杯子還沒遞到唇邊，一只帶着淡淡煙味的手就蓋住了杯子。

“病剛好，別喝咖啡。”宋銳說着話，反手把咖啡杯拿了下來，同時伸手招呼服務員，“來杯溫牛奶。”

葉多雙手還保持着握杯的形狀，虛放在空中。她有些失神，宋銳總是這麽體貼，懂得如何敲中女人心底最軟的地方。衛凡在這方面簡直算低能，每次都讓她肝火旺盛。也不知道衛凡現在在幹什麽，會不會懷疑她？突然想衛凡想到失神，葉多反應過來，覺得整個人都有些亂。她安慰自己，大概是做賊心虛，心裏提防着他，所以才不斷想到他。

牛奶放在葉多面前，冒着淡淡的熱氣，奶香味讓她放松不少。

“一想到你結婚了，我真有些難以适應，好像從來沒想過會有這一天。”宋銳淺淺笑着。

不管對誰，他總是笑得那麽溫和。那張笑臉似乎跟那晚陽臺上抱着蔣佳時的笑臉重合。

葉多緩緩喝一口牛奶，發現她以為的慌亂或難過并沒有出現，她輕松笑道：“難道你覺得我會一輩子不結婚？”

“沒有，只是太突然了。而且你跟衛總似乎認識沒多久。”

“跟時間長短沒關系，有些人認識很多年，也未必能在一起。”

葉多話中有話，宋銳怔一下，她從未在他面前表現得如此尖銳。她曾經對待他的小心翼翼，一舉一動中都能彰顯出來。

“你怨我？”

葉多搖頭，“緣分這種東西，說來就來，說沒就沒，怨不了誰。對了，你說張偉會去同學的婚禮？”

宋銳定定看她一眼，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我記得以前你給我寫過信。”

葉多中二期給宋銳寫過一首朦胧詩，想起來就覺得羞恥得想自殺，是一段她願意減壽來删除的黑歷史。

“陳年往事了，別提了。”葉多不明白宋銳當年裝看不懂，現在翻出來說又是什麽意思，但不管他是什麽意思，她都不願接這段黑歷史的茬，“張偉……”

宋銳打斷她：“我就是要說張偉。當年是張偉把信送到我手上的。十年過去了，你開始疏遠我，卻對送信的張偉念念不忘。”宋銳停下來，開了一個玩笑，“張生愛上了紅娘？”

“不是你想的那樣。只是他當時不告而別，一直懸在了我心裏，有些放不下，總想再跟他說一句話，才能了了心願似的。婚禮你能帶我去嗎？”

“葉多，如果不提張偉，你是不是連話都不願意跟我說了？”他輕笑了一下，“葉多，你結了婚就變了。”

葉多刻意忽略他抱怨的口氣，開玩笑道：“肯定會變啊，畢竟是結了婚的人，該有的分寸不能少。”

“是嗎？”大概心裏失落得厲害，他說了一句不太好聽的話，“跟我有了分寸，那跟張偉呢？你既然結了婚，為什麽一直打聽他？”

葉多抿着嘴沒有說話，站起身要走。

宋銳慌了神，站起來拉她，“別生氣，我胡說的，忘了吧。”

葉多停了下來，回頭看宋銳，突然覺得有些可笑。十年的追逐，怎麽一瞬間就互換了角色。

“沒生氣，不過我該走了，一會兒衛凡來接我。”

宋銳淡淡嗯了一聲，“祝你幸福。”他說着話，把桌上的花拿了起來遞給葉多，“不管怎麽說，新婚禮物得收下。婚禮在十一月底，我會帶你去的，提前三天通知你。”

葉多覺得渾身輕松，笑着對宋銳說了謝謝。

葉多從咖啡廳出來，八月的驕陽照在身上火辣辣的，她卻覺得特別痛快。在這個種滿梧桐的小巷裏，她要跟過去的自己告別。

告別了過去，眼下卻有一個大難題——衛凡的電話打過來了！

“我在小區門口，下來嗎？”

葉多還沒走出巷子，衛凡已經堵在陸萌家小區外面了。

“衛先生，你今天沒什麽工作啊？”

葉多一邊打哈哈，一邊飛快地想着該怎麽辦。

“衛先生現在是婚假期間，基本沒有工作。”

葉多哈哈幹笑兩聲，“那個，我們不在陸萌家。她……她為了感謝我給她帶禮物，請我喝咖啡呢。”

“是麽？”衛凡的聲音透出濃濃的不信任，“大清早喝什麽咖啡。在哪兒？我去接你。”

“啊？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回去。”

“奶奶剛打電話，讓我們回大宅吃晚飯。你在哪兒？”

這次避無可避，葉多只能報了地名。

葉多在路邊站了不到二十分鐘，衛凡的輝騰就出現在她面前。

衛凡放下車窗，目光立刻落在了葉多懷裏那束紮眼的鮮花上。葉多反應慢半拍，這才想起手裏抱的這束花。

她幹笑一聲，說：“陸萌送我的。”

衛凡嗯一聲，沒有多問，但目光卻不停地打量着。

“怎、怎麽了？”葉多被他看得心虛起來。

“你說呢？”衛凡揚揚眉，眯眼探究地看她。

“啊？”

“陸萌呢？”

葉多：卧槽！沒事別撒謊，撒了一個謊就要用無數個謊去圓。

“她男朋友接她走了。”

“男朋友？”

葉多拉開車門，盡可能有氣勢地坐了進去，虛張聲勢道：“你問的太多了，別人的男朋友，跟你有什麽關系？”

衛凡點點頭，沒有多說。

汽車一路疾馳，兩人都沉默不語。前面遇上紅燈，汽車穩穩停下。

衛凡扶着方向盤，突然側過頭，特別嚴肅地問：“葉多，你是不是說過有事要提前報備？”

葉多一驚，脊背都僵了起來。他話裏有話，難道發現她說謊了？

衛凡看着她，眉頭緩緩皺了起來，葉多的心也跟着提了起來。

“怎麽了？”葉多的手下意識拽進那束花。

衛凡表情松動一下，笑了笑，“沒有，但有時候也有不得已的情況，對嗎？”

他說完，定定看着她，好像要看進她的心裏。

葉多一陣陣心虛，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