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再逢明丘

黃昏之前，我将銅錢袋子送回了堯天的老基地，然後再拿着這張花箋向知北巷悠哉悠哉的晃過去。他的确沒有說錯，這裏是只有一間房子，但，這裏是長安城首富王家的外宅之一！

雖然我長大後很少在長安城待，但王家的事我也知道一二。王家的獨女昭君小姐生性溫柔喜靜，與父母不住于一處。如果我沒走錯，那這裏就是王昭君小姐的住所！

莫非……他……

低下頭再看了看花箋，我感覺自己手裏的花箋好像在一瞬間有了溫度，好似一塊燙手的山芋，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算了，先看看吧！

我氣咻咻的打開花箋，花箋上只有兩行秀挺的字：

飛霜攏羽裳，雲紗遮玉顏。

丹鳳落九霄。

字句寫得挺美，只是他殘缺一句是什麽意思？看不出來，他還挺有兩把刷子。莫非他們見過？

不知道落九霄的丹鳳，又會是誰？

我急忙收起腦海中的胡思亂想，将花箋原樣折好，輕輕去叩那扇棕紅的木門。沒過多久，就有一陣細碎的步伐聲出現，最後停在了門那側。

“什麽人？”

這是一道溫柔中帶着些許沙啞的女子嗓音，很耐聽。不需要像小姑娘那樣甜美，她的聲音特色也是一聽難忘的類型。

“我是公孫家的大小姐公孫離。”

我連忙報上自己在外的身份。其實這個身份很好使，尤其是在得到了女帝武則天的認證後，以這個身份出去見人總是順利得多，起碼不會像以前默默無聞時總吃閉門羹。

“原來是公孫小姐，不知道來找小女有何貴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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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還是沒有動靜，我就有些着急了：“那個，我是真的有事。我受人所托，要給你送一樣東西。”

門內依舊沉默一片。

我連忙補充：“其實我也不了解這個人，我只知道他自稱明丘居士，他要托我給你轉交一張花箋，你要是不方便，我就從門縫裏給你塞過去。”

說完，我就把這張花箋從門縫中塞了進去。門內很快傳來紙張打開的聲音，接着再度陷入了沉默。

“那個……王小姐，若是你沒事，我就……”

門忽然開了，我怔愣了片刻，上前試探着推了一下半開的門，只見一道窈窕的藍影正姍步向小草屋走去。

我遲疑的随在她身後，但我沒有進屋，而是順便偷偷打量了一下四周。院子裏倒也空曠，僅有兩間小草屋。屋左側的附近有一片梅樹，其中那棵為首的，看樹幹的樣子大概有十幾年的歲月了，綴滿枝頭的小白花正随寒風起落，簌簌花雨飄落間煞是好看。

看來，這位昭君小姐倒是位雅致的人。

“不過，小女還得麻煩公孫小姐，務必把這個回給他。”

我猛然回神，怔怔的望着眼前的女子。

一襲藍裙弱不勝衣，如墨黑發散披于肩，最引人注目的莫過于那對淡然的大眼，比高山上的積雪更寒冷，也比暗夜裏的月亮更憂郁。

她就那樣靜靜的站在那裏，連天邊最火烈的殘陽都仿佛為之凍結。

“是，請交給我吧。”

我本以為自己會嬉笑着接過，可在看到她時，我一切玩鬧的思想都跑到了九霄雲外，反倒像個真正的淑女。

她微微點頭，只送我到門口。在門板将她的面容完全遮蔽後，我便偷偷打開了又被塞回來的花箋，殘缺的詩句居然被補全了。

飛霜攏羽裳，雲紗遮玉顏。

丹鳳落九霄，誰教汝胡言？

絕了，居然還和前一句押韻！

我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起來，一面忍着笑，一面将花箋折好掖進衣袖。明丘居士前輩，美女不是那麽好追的哦。

困擾的撓了撓頭，好像我答應太快了，我其實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見到他，這個東西怎麽送到他手裏。

不過……這個黑歷史……

摸了摸袖子，我得意的一笑。我想那位明丘居士前輩，應該不會想要的。

“原來你在這裏啊？讓我找好半天！”

還沒走出巷道，就有一道黑影飛快閃出，吓得我立刻捏緊了衣袖。那小小的黑影落地，甩了甩頭，接着擡起右手朝我咧開嘴，露出了兩顆白牙。

“今天鐘馗大人休假一天，鑒定能量塊的真假，所以今天晚上的巡街任務就交給我們了。”

“真的嗎？”

見來人是李元芳，我被吓的狂跳的心才漸漸平息了下來。熬夜就熬夜，我也不介意。但是我晚飯還沒吃呢。

“當然是……假的啦！”

李元芳警惕的四下張望一番确定無人，壓低了聲音：“其實這次巡街應該是我和狄大人來。可是狄大人這幾天太忙了，他不像我這個半魔人一樣熬得住，我幾天不休息沒事，可是他不行。好在這個命令只是上官大人單獨告訴我的，所以我騙他說，這個巡街任務是我和你來幹的，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不……不介意。”

我搖着頭笑了笑，腦海中不由得又浮現出弈星之前的話語。二人都是為武則天效力，為什麽還會鬧分歧呢？

“那就太好了！”

李元芳拍了拍肩上挎着的白布包，露出得意的神色：“走，我請你吃好吃的。”

……

握着吃了一半的蔬菜煎餅，我悠閑的走在打着燈籠的李元芳身後，靜谧的街道悄無聲息，只有我們手上的這一盞燈火。

“安安靜靜的，是不是感覺很舒服？”

李元芳含着一顆糖雪球，眉眼都被甜的彎彎的：“調皮搗蛋什麽的，也最方便了。”

“所以，你想調皮搗蛋嗎？”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這使我想到了小時候，帶小十二的那段時間，她是個格外調皮的孩子，比那最皮的男孩子還要多兩手，着實讓我頭疼了好一陣子。

“想啊。”

李元芳不加思考的回答。下一刻，他忽然停住了，擡起一只手臂橫攔住我，頭慢慢的轉了過來，露出了類似小惡魔的神情：“不要對狄大人告我狀哦！”

“這麽沒品的事我才不做呢。”我忍着笑，竭力使自己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要不，先玩玩倒挂金鈎？”

能對我口無遮攔的道出心中所想，李元芳可以對我說是很信任了。不過，當了這麽多年正經大姐姐，我也很想跟着李元芳一起找找調皮搗蛋的感覺。

“倒挂金鈎？”

李元芳眼睛一亮，躍躍欲試就差摩拳擦掌：“怎麽個玩法？”

我四下張了張，恰好這玄武門內的半條小河旁有兩棵粗水柳，輕輕一躍跳上最粗的一根側枝，雙腿在枝幹上一搭，身體順勢向後仰倒。

這下，所有的景物都在我眼中颠倒了過來，只有水柳旁的河內那輪明月依舊不改，皎明而柔美，讓人不由自主為之沉淪。

“哈哈，有點意思。”

我聞聲望去，只見李元芳也找了一根粗枝倒挂了上去，燈籠就挂在他邊上的另一根枝幹，垂落的長尾巴亢奮的擺動着，昭示着他的心情極為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