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長安離兮

“公孫離參見陛下。”

“起來吧。”

白袖輕揚，武則天淡淡開口道：“前日，明愛卿提及你多有功于大理寺，甚至追回了長安城城源，朕心甚悅。但将你提拔為狄愛卿的左右手，你資歷卻又不夠。所以，朕即日起派遣你去邊關戍守長城，你，可有異議？”

“臣女無異議，明國師見教的是。”

我站起身溫馴的低下頭，向立于一旁的師父抱拳回禮，一旁的狄仁傑不悅的皺眉，但他終于還是什麽都沒說。

“不愧是習武的女兒家，說話做事就是爽快。”一直侍立一旁的上官婉兒，在這時上前給武則天研墨，“說吧，你有什麽想要達成的請求？”

我恭敬的将昨晚想好的話說出：“聽說邊關物資匮乏，只希望陛下每半月能派人送去一些新鮮蔬菜，臣女就心滿意足了。”

是的，我收拾好了一切日用品，除了被褥洗漱用具衣物鞋子，還帶了個折疊帳篷。此外，我還考慮到了自己的吃飯問題，就把最後一罐牡丹蜜露帶上了，還帶了兩罐自制的辣椒醬和一罐泡白菜。師父賞下來的牡丹面膜我也帶上了，幾個月不回來，這些東西也會壞掉的。

武則天擡腕便寫，唇畔微笑意味深長：“怎麽，不趁着朕心情好，多讨要一點官職？怎麽就這麽輕易去邊關，不準備懇求幾句嗎，說不定還能不去哩？”

武則天的這番發問使我一愣，其實我沒想那麽多，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是，腦海中竟浮現出很久之前師父遞給我的紙條上的話語，不由得脫口而出：“為人處五倫不可有機心，量大福也大，機深禍也深。”

大殿內忽然靜的可怕，連刷刷寫字的聲音都戛然而止，我心裏有些發毛，擡頭向武則天看去，只見她保持着提筆的姿勢不動了，嘴角盈着一抹悠然淺笑，看來溫婉靜懿的面龐竟隐隐蒙上了一層陰霾。

我不明就裏的向側轉頭躲避，正好對上狄仁傑略顯震驚的眼神，尴尬之際，我只能向着他嘻嘻笑了兩聲，飛快把頭轉到另一邊。師父瞧也不瞧我，只是如上朝時一雙眼依舊注視着武則天，仿佛別人說了什麽，都和他無關似的。而其他大臣，用着或震驚，或憐憫，或幸災樂禍的神情看着我，弄得我一頭霧水。

“稚女一個，懂些什麽？”

最終是武則天的笑罵聲打破了這份尴尬的局面，卻見她一個眼神，上官婉兒便将寫好的诏書卷起，雙手捧着緩步走到我面前：“公孫小姐，接旨吧。”

我立刻反應過來，飛快跪下舉起雙手，接過上官婉兒手中的卷軸：“臣女公孫離，接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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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乘小馬車，拉着我和我的所有東西出了玄武門，玉環和姐妹們都去城門外送別了我，一時間這麽多漂亮姑娘出來，把看管城門的士兵眼珠都要看掉了。

“阿姐，把這個帶上！”

小虎拼命從人群中擠過來，将手中還熱氣騰騰的荷葉包向我遞出：“這是你最愛吃的蘿蔔絲卷餅，你拿着路上吃。”

“姐姐，邊關生活苦，你要照顧好自己。”

小十二個頭小，多虧玉環将她抱到我身邊，她把肩上挎着的一只黃布包遞給我，我摸了一下，裏面大概是十幾兩銀子。

“離姐，記得多想想姐妹們，”玉環挽唇淺笑，擡手按上我的肩，“以後師父給我的東西，我會留給你一半。”

“坊主，請低一下頭，閉上眼。”

紅拂拿着染筆朝我點頭致意，我依言照做，就感到額前劉海被她撥開，一點清涼落在我的額頭中心，舒爽的感覺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我感覺渾身的妖力都幾乎要被喚起。

“你？”

面對我驚訝的眼神，紅拂微笑着收回了畫筆：“坊主不知，這是我家鄉的一種風俗，通過這神奇的花黃畫筆，保佑人不受諸邪加身，可以喚起人的渾身潛力。感謝坊主們的多日收留，我只能以此回報你們。”

我再度看向玉環，玉環的額頭上也不知何時紋了三片金色花瓣。看來這個紅拂，深不可測啊。

“再見了。”

耽擱在這裏半個小時了，如果再耽擱下去，肯定會在黃昏前到不了目的地，我不舍的大喊了一聲，揭開門簾鑽進了馬車。

一曲笛音悠悠響起，馬車的轱辘也慢慢向前轉動，我尋聲揭開窗簾一角，向西望去，卻見那遠處屋頂上，立着一高一矮兩道人影，個高的白衣人正舉笛而奏，個矮的藍衣人朝我揮手致意。

“再見！”

他無聲的比着口型。

直到再也看不見他們了，我才戀戀不舍的落下窗簾，朝上官婉兒派來的馬車夫致意：“您可以快一些了。”

“知道了，公孫大人！”

随着馬鞭一揚，馬車行進的速度更快了，我向後倚靠着閉上眼假寐，畢竟我要去的長城總營地離這裏還有一段距離，足夠我睡一覺了。

……

“公孫大人，已經到了！”

陡然響起的大嗓門将還在淺寐的我驚醒，擡手摸了一把臉，飛快鑽出馬車，外邊已經日薄西山，快要入夜了。

不遠處，紅色磚瓦房疏疏落落分布在塗着黃泥的長城下，每隔一段的城垛将長城分為多截，偶爾有黃沙随風卷起，薄薄的沙塵地上，鮮少能看見幾叢綠色，能聽見的動靜只有呼呼風聲。

“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找找人。”

囑咐了馬車夫，我找了一塊絲巾圍住口鼻，拿着武則天的聖旨，将李元芳給的楓葉镖藏好，漫無目的的向前探路。

“打擾一下，請問花将軍在哪裏？”

張見一個巡邏的士兵，我連忙上前向他問路，朝着他偏頭歉然一笑。小兵的臉微微發紅，後退一步朝着我微微躬身。

“跟……跟我來吧。”

我跟着他沿土樓梯走上城垛，緩步在高高的長城上，邊緣點起的星星烽火随着微風輕輕躍動，充滿了生命的活力。寬闊的路盡頭那一頂白色帳內，被燭光暈染成一片通黃。

“花将軍，有人找你。”

小兵朝着帳內呼喚了一聲，我開始有些緊張了。咽了一口口水，我将自己調整的盡量冷靜。

“沒關系，花将軍一直都在，這種事不用等她允許，你直接進去吧。”

見我還站在那裏，小兵連忙提醒我。我愣了一下，揭開帳幕後我低垂着頭鑽了進去，目不斜視的直走向最前方的案幾，在案幾前兩步處停了下來，半跪下去，雙手捧着聖旨高舉過頭。

“小女公孫離，見過花将軍。奉陛下旨意，此來長城戍邊。現有聖旨在此，将軍可以盡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