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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天将宇文娥英交還給大公主之後,楊麗華與蕭美娘看向她有些奇怪的眼神,楊笑瀾心裏就有些毛毛的,該不是被她們聽到宇文娥英讓她娶她娘的話了吧?若是聽到了,那應該會惱羞成怒或者冷漠以對絕對不會是那天的那副表情。比起那眼神,楊笑瀾更想知道的是楊麗華到底和尉遲熾繁敘了什麽舊,這尉遲熾繁看起來不像滿懷感傷,卻會看着她若有所思又欲言又止的,眼裏還閃爍着掙紮和矛盾,她是越來越不明白她在想些什麽了。有時她真的很想同尉遲熾繁講,師姐啊,有什麽話就請直說呀。可女人心,海底針,你莫要多思量,再思量也猜不着呀,雖然她也是個女人。既然想來想去想不明白,幹脆也就不去想了,繼續練練功,寫寫字也挺好。對于練功這檔子事情,依楊笑瀾得過且過的性子雖不是太過熱衷,但也被養成了習慣,一天不練一定是渾身不自在。好像自從正式拜了毗盧遮那師父為師,住到寺裏之後,楊素管教她的時間也漸漸少了,尤其是她學會了所有的槍招之後更是如此,只丢了楊玄感給她,讓她叔侄倆好好切磋練習,這玄感小侄也隐隐有發展成她小跟班的趨勢。而最近太子、晉王、高熲、史可法等一幹重臣都紛紛上表獻上平陳的計策,想想現在才是開皇五年,距離統一還早,她尚有時間随着朝廷備戰的步伐去鞏固自己的技藝,而楊素……應該也會很快被重用了吧。只是那回去的關鍵,兩顆心,一張臉和一尊佛像,毗盧遮那師父只提過一次之後再無提起,她到底要怎麽樣才能知道,這心到底是豬心牛心還是狼心或是人心?是血淋淋滾燙的心還是石器、鐵器、玉器、青銅器?這臉是畫像還是塑像?還是說是什麽真人的臉皮……至于佛像,這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那麽多寺,那麽多佛,哪一處哪一座才是她回家的關鍵呢?混沌,一片混沌。這迷茫又略帶痛苦的樣子讓前來喚她的尉遲熾繁看了去,心下一聲嘆息,她這是在想家麽。“笑瀾,怎麽,不開心嗎?”分明從尉遲熾繁清清冷冷的語調裏聽出幾分關切,楊笑瀾散去了茫然換上了笑顏,叫了聲師姐,任對方注視着她的眼睛撫上她的眉,輕輕壓下因這親密接觸而産生的異樣的悸動感,答道:“怎麽會,只是突然有些出神。今天不用等我晚飯,等下秦王和玄感會來接我一起去平康坊喝酒。”尉遲熾繁輕輕的哦一聲,表示知道,她自然知道,秦王和楊玄感此時已在寺裏等候,她是特地來叫笑瀾的。其實讓若松來叫她就行,只是在笑瀾出去之前,想見她一見,想囑咐些什麽。見尉遲熾繁不語,楊笑瀾以為她心生不快,忙道:“只是喝酒而已,約了多次,不去不妥,況且秦王也快回藩地了……”這是怕她不高興在解釋嘛?尉遲熾繁淺笑道:“我知道,秦王殿下和你家侄子已經候着了。你別喝太多酒,自己小心。”“是是,那是自然。”楊笑瀾呵呵直笑,師姐不怪就好。青樓啊,穿越常規景點,在看到宮裏那各式美貌女子之後,她只是好奇是不是真有什麽美豔動人的花魁娘子而已。穿來這許久,別的沒啥,美女倒真是見了不少,論清幽有師姐,論端麗有楊麗華,論娴雅有蕭皇後,論可愛……有她自己嘛,可愛從來都不是她的菜;就算有什麽狐貍精一般的女子,那定是拼不過獨孤皇後的,這皇後真真是流光溢彩、要禦姐就像禦姐,若操持鞭子一根立刻化身女王,任何狐貍精在見識過獨孤皇後的別致之後都是浮雲。在尉遲熾繁的目送下騎上十三,帶着若松跟着秦王和楊玄感往平康坊去,師姐臨別時的祝福和眼神讓笑瀾不自覺地微笑,真像是送丈夫出門的賢德妻子,如果每天上課上班前能有這麽個相送,想到有人惦記有人等待,這一天該是萬分幸福的吧。呵,笑瀾為有這麽個古怪的想法直搖頭,這裏是大隋,又能上什麽課,上什麽班,別說師姐已是半個出家人不可能真嫁給她,若是知道她的身份、她一直的欺瞞還不知會怎樣,哎,真是腦子發昏,腦子發昏啊。一路唏噓感嘆着到了平康坊,此時天還未全黑,這平康坊已是絲竹有聲,熱鬧非凡。在一家叫做雙星伴月樓的門外停了下來,自有人将馬匹牽去喂水喂草,和電視裏不同的是,沒有一個穿着不合時宜的衣服,搖着扇子,臉上點痣的半老徐娘将他們相迎進去,也沒有一群穿着花枝招展的姑娘們在門口,大爺這個大爺那個的招攬生意。步入樓內,有雅間有大堂,有琴聲相和,有低聲調笑,就是一點兒也沒有別有洞天的感覺,這勾欄不是該像盤絲洞似的麽,怎麽這兒的姑娘們只是笑容多了些,妝面濃一些,笑容殷勤些,連暴露的程度和天上人間都無法相比呢?楊笑瀾失望了,徹徹底底的失望了,什麽電視劇,簡直就是坑爹嘛!當小厮引着三人到二樓雅間坐好,才有四個女子夾着香風而來,聽她們報上名字,莺莺、燕燕、蝶蝶、翠翠,笑瀾失笑,這名字取的,還爺爺奶奶叔叔姨姨呢……又想到他們三人論其年歲不過十五,算是未成年吧,未成年人去青樓,就沒人管麽?那四名女子隔着三人坐下,傳了一桌精致小菜,巧笑倩兮,舉止大方,其他和大家閨秀倒也無甚差別,許是察覺到笑瀾的詫異。楊俊解釋道:“笑瀾可是覺得這雙星伴月樓的氣氛與其他地方不同?在這大興城,若說風雅之地,無出此處了。而且這樓裏的小菜也是十分精致。”聽說小菜好吃,楊笑瀾毫不客氣的夾了就嘗,她可是沒吃晚飯就出來的,一吃之下果然不同,菜色清淡,頗對她的胃口。楊俊與楊玄感是舊識,見她吃得開心,也就自故自聊了起來。陪坐在楊笑瀾身邊的莺莺倒對她有着幾分好奇,這少年看起來也算是大戶人家出身,進門來草草掃過她們姐妹一眼,就沒有再留心了,反而專攻吃食,似是十分享受,當她們這裏是飯館麽?她卻不知,樓裏的飯菜走的是粵式風格,味道親切,這讓笑瀾這個傳來的人如何在都城內吃到?待到笑瀾吃得心滿意足,才放下筷子摸摸肚子,露出一個萬分滿足的笑容。莺莺掩嘴輕笑道:“小郎君真是好胃口。”“嗯嗯,你們廚子手藝不錯,是廣東……嗯,是嶺南來的麽?”楊俊聽到嶺南二字,露出訝色,道:“笑瀾居然連這個都能猜到!難怪母親一直在弟兄面前誇你,還念叨着怎麽你還不去看她。”去看她?楊笑瀾一寒,頭一回見皇後就殺人了,殺完人還生病了,再見天曉得還會出什麽幺蛾子,見一次蛻一層皮,得吃多少人參才補得回來呀。太美麗的事物太過危險,她只想保持低調,不敢靠近實在不敢靠近。見笑瀾不語,楊俊又笑道:“既然母親多記挂,笑瀾有空時,還是多多走動為上。有時母親的一句話可抵得上別人的千言萬語呢。”“多謝俊世兄指點。”楊俊又對莺莺說道:“好不容易邀到笑瀾前來,你們樓主可不能不來了,否則笑瀾定是要怪罪我呢?”這話音剛落,便有人推門而入,未語先笑,這笑聲不張揚不輕柔,反而是充滿了魅惑,像是要往你的心窩裏鑽似的。楊笑瀾一揚眉,好奇地看着來人,一襲粉衣,面紗遮臉,面部的輪廓若隐若現,眸子裏盡是精靈古怪的俏皮之色,嘿,還真有妖精麽,是桃子精麽?
作者有話要說:突然發現,楊俊、楊玄感陪着楊笑瀾,也算是雙星伴月咩……又來個女人,不知還要不要笑瀾收呀~~
第二十回 有女朝雲
作者有話要說:強自出頭不在酒,不在美色,在……廚子~~~回到家,後半段略作修改。
桃子精一進門,那四個陪坐的姑娘向她行了禮就先行下去了,美目掃過楊俊、楊玄感,最後落在了楊笑瀾的臉上,撲哧笑了出來。“看來以後朝雲真該将我們雙星伴月樓變成餐館才是,瞧這位小郎君,吃的是一臉飯。”說完取出一塊手帕飄到笑瀾跟前,幫她擦掉了她臉上的米粒。
笑瀾只覺得淡淡好聞的香味飄來,臉刷得一下子紅了起來,這臉實在丢大了,可口上卻不讨饒,只道:“哪裏有一臉飯,明明才一粒飯。”
楊俊與楊玄感相視一眼,這雙星伴月樓的樓主一年才來這樓裏一月,多少達官貴人翹首以待,這楊笑瀾不看人家的姑娘光吃飯倒也罷了,還把飯吃在臉上,真想假裝不認識這丢人的家夥。剛才這樓主說什麽了?噢,她叫朝雲,平日大家都以樓主稱之,而且她從不以真面目示人,每次出現必以面紗遮掩,若非今日她主動提及,楊俊還真不知她怎生稱呼。“得聞樓主芳名,實乃俊三生有幸。”
哈,楊笑瀾笑了出來,這楊俊前幾日還說要入沙門,現在看到人家姑娘,就三生有幸了,是出家有幸還是知道人家姑娘的名字有幸啊。楊俊白了她一眼,笑瀾笑笑,不以為意。其實楊玄感也覺得楊俊誇張,不過是個風月場所的主人罷了,何須如此。但想到楊笑瀾曾經教育過他,要尊重女子,愛惜女子,所以對這樓主雖無好感但也客客氣氣。
“秦王嚴重了,誰不知秦王年少英武,十二歲便拜上柱國、河南道行臺尚書令、秦州總管加右武衛大将軍,領關東兵。該是朝雲有幸才是。這位可是上柱國楊公的郎君?”
楊玄感欠一欠身,道:“正是,在下楊玄感。”心下有些小得意,沒想到這人人惦記的樓主居然還知道他。
“那這位……?”
楊俊道:“這位是本王新結交的好友,楊公的四弟,楊寧楊笑瀾。”
“四郎有禮,方才朝雲唐突了。”朝雲福了福,唯一可見的眼眸盡是笑意。
楊笑瀾一拱手,道:“是笑瀾失禮了。嗯,朝雲,可是那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雲,暮為行雨的朝雲?”
此言一出,楊俊與楊玄感一愣之下都是感嘆。楊玄感素知笑瀾口沒遮攔,怎料想竟語出輕薄。
而朝雲則雙頰緋紅,她雖是這青樓的樓主可到底不過是年方二八的黃花大閨女,又是窘迫又是尴尬,幸而有面紗遮着,心中不禁暗罵這楊四郎看起來好眉好目卻滿肚子的猥瑣,與一般人面獸心的沒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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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冤枉了我們時不時缺根筋的笑瀾了,她只是突然想起這句話,渾然未覺那話是出自宋玉的《高唐賦》,說的是巫山神女與那楚懷王共赴雲雨風流缱绻的故事,絲毫沒有要調戲桃子精朝雲樓主的意思。直到看到了朝雲眼裏的惱意,方意識到自己又無心得罪了人,也是大囧,連忙抽自己的嘴巴,連連作揖道:“呀,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心不是故意,我……又腦殘了……。”
楊玄感心道,果然如此,忙替她解釋了腦殘的意思。
朝雲這才去了惱怒,又覺得腦殘這個詞十分有趣,多看了仍舊不好意思的楊笑瀾幾眼。
楊俊說道:“笑瀾妙語如珠,不虧是毗盧遮那師父的關門弟子。”
笑瀾幹笑幾聲,撓了撓頭,妙語如珠?這是在諷刺我麽?跟師父又搭什麽界。秦王才是妙語那個如珠才是。
“哦?”朝雲的眼裏閃過一絲異光,“四郎竟還是毗盧遮那師父的弟子,可是精通佛理?”
“粗通,粗通。”
“那之後朝雲可要向你多多請教才是。”
“不敢,不敢。”
那楊笑瀾小心翼翼的樣子又逗笑了朝雲,笑着招呼他們喝酒、說笑,說些打趣的,說些風雅的。
這下楊笑瀾倒是說的很少,微微笑着看着朝雲談笑風生之餘不忘顧盼生輝,這大方的女子讓她懷念起21世紀和同學嬉笑打鬧、寝室夜話。
這氣氛恰好,偏又有不和諧的聲音傳來,“快叫你們樓主出來,不過是以色事人,別假裝清高自擡身價。”
“有人是真清高,有人是真下賤,哪裏來的狗,大呼小叫,怎麽主人都不牽着呢,要是沒咬到人,咬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啊。”楊笑瀾不陰不陽的話語傳了下去。這戲碼也太俗套了吧,每個穿越戲裏必要對花魁、青樓老板表明一下自己的心跡咩。可是假如不出聲,不就代表了認同?她才不認同!
“喲,正主兒不敢出聲,倒是有人要來出頭,是她的相好小白臉麽?”
原以為聽到小白臉,楊笑瀾會勃然大怒,對于男子來說這是一種極大的恥辱,可楊笑瀾絲毫不在乎,莫說她不是男子,就算是男子,小白臉就小白臉,沒有什麽大不了,求包養,好得很。
從窗戶看出去,那咋咋呼呼的人正站在樓梯上,黃衣錦袍,年紀不過二十多歲,幹幹瘦瘦的,面無四兩肉,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朝雲不怒不笑,只輕聲道:“那人是建安郡公柳機的弟弟,柳原。”
“柳原?就是那個想娶大姐的?”楊俊朝窗戶外多看了幾眼,心道,幸好大姐沒有答應,父親也沒有逼迫。
“啥啥?就那個癞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楊笑瀾說道,就他還想娶楊麗華?雖然她才見了大公主兩次,可是人家好歹是淑女一枚,這若是嫁過去了,還能有好日子過咩。
楊玄感似是知道楊笑瀾在想什麽,又道:“叔父,那天欺負宇文娥英的,就是他的侄子。”
“什麽?果然一家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楊笑瀾想到那天宇文娥英的委屈又強忍着不願意讓母親見到的樣子。
他們的不出聲,在柳原看來就是怕了。只見他嘿嘿一笑,又道:“樓主呢,老鸨呢,怎麽還不出來接客。”
朝雲咬着下唇蹙着眉,就想開口說話,笑瀾便拉住了她,搖了搖頭。揚聲道:“此處是雅地,勸君莫要惹事,別惹到了你惹不起的人。”又對楊玄感使了個顏色,敬了楊俊一杯。
門是被粗魯地推開的,楊俊皺起了眉頭,他乃堂堂王爺手掌一方兵權,誰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那柳原顯然是認識楊俊的,見到是他,一時呆在了當場。而笑瀾則輕拉着朝雲坐在她的邊上,指尖掠過她水滴狀的珍珠耳環,帶着輕佻又玩世不恭的笑容,說道:“咦,何人如此大膽,敢擾了秦王的雅興。”
柳原慌忙行禮,道:“柳原不知是秦王在此,冒犯之處,還請多多見諒。”
“見諒?興致已掃,如何見諒?”
柳原見這楊笑瀾一副懶洋洋的小白臉樣子,而那總是不假以辭色的雙星伴月樓樓主輕倚在他身上,郎情妾意,好不礙眼。他之前并沒有見過笑瀾,偏生秦王對他态度客氣,又能大刺刺在此處代秦王講話,心下頗覺詫異。問道:“閣下是?”
“這是我叔父楊四郎,皇後剛收的義子。”楊玄感代為回答的樣子十分狗腿。
“可是那日徒手殺了刺客的楊四郎?”聽兄長說起過此人,年紀尚小可身手卻好,又是正氣淩然從容安定,還聽說當日皇帝還有賜婚之意,此人竟當面拒了。哼,不識好歹。
“正是區區。柳郎君方才對樓主語出不敬,是何用意?說什麽以色事人,你這是在嫉妒我們樓主的美色麽?如果美色這個東西,你有,也可以拿出來示人啊。身價?要說身價,秦王在此,你說我們樓主還需自擡身價麽?倒是柳兄你,走路輕飄飄的,臉上青白青白的,縱欲過度,小心身體啊。好了,你也見過樓主了,恕我們不便相留,請吧。”
這是引他自投羅網,然後教訓一頓的意思麽?“叔父……你真是……”楊玄感搖頭笑笑,他知道這叔父從來說不出什麽好話,又知道這叔父向來憐香惜玉,這會兒可好,拖着兩人一起找茬。
柳原何曾受過這種奚落,但是秦王在前不能發作,只能恨恨地瞪了楊笑瀾一眼,憤然離去。
“笑瀾你這張嘴真是,本王服了你了。你如此維護我大姐,若是你向父親大人提親,俊一定支持大姐嫁你。”楊俊拍拍笑瀾的肩膀大為高興,他生性溫和,從不會如此嘴刁,可笑瀾這番話又是刻薄又是精彩,實在深得他的歡喜。
“啊……”笑瀾撅起嘴表示不依。之前人人向她推銷五公主,聽說她喜歡年紀大的,就又向她推銷大公主。有沒有搞錯!人家是小姑娘,人家不要娶媳婦!
這是在撒嬌麽?從楊笑瀾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朝雲本該出言相諷卻有些默然。這個看似輕浮的少年,不在意樓中女子的容貌,卻聽不得別人說難聽的話,為了她不怕得罪權貴。說穿了自己不過就是個青樓女子,捧着陪着不過是因為色藝,誰人私底下會真心實意的待她。而這少年,方才看着她,眼神清明笑得清淡,分明就沒有觊觎她的美色,對她也毫無想法。當下只欠身道:“多謝四郎維護。”
楊笑瀾擺擺手,道:“不過是狐假虎威,不必謝我。”
“若朝雲真要謝呢?”
“那不如把你們雙星伴月樓的廚子送給我吧。”
朝雲啐了一口,道:“做夢!”方才出言似是試探,還以為他能說出什麽輕薄過分的話來,竟敢問她要廚子,真是個不解風情的小子!
第二十一回 流言蜚語
近日裏都城大興坊間流傳的最新八卦是,楊家四郎與河東柳原在雙星伴月樓裏争風吃醋,而那傳說中雙星伴月樓裏的蒙面樓主對楊家四郎以身相許、共效于飛。相傳這楊四郎在雙星伴月樓開辦的第一年就和初來大興的蒙面樓主有過一面之緣,這一見之下自是郎才女貌一見傾心,而那柳原對樓主追求未遂便口出惡言意圖不軌,幸而楊四郎英雄救美,兩人互表衷情就此定情。八卦的主角之一楊家四郎笑瀾正坐在她師姐尉遲熾繁的對面,聽完小厮若松的彙報滿臉的怒意。是誰在造謠生事,壞我的名節,啊,不是名節是名聲!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這是定的哪門子的情,救得是哪門子的美。臉都沒見到半個還以身相許,還共效于飛,不過是問對方讨了下廚子,對方還不肯。真是莫名其妙的很啊。啊!!!!“師姐,你要相信我,子虛烏有,完全沒有那回事情。”楊笑瀾一臉被欺負了的表情看向尉遲熾繁。尉遲熾繁嘴角輕揚,笑道:“笑瀾拒了禦賜的五公主,原是為了等那樓主呀,不想,原來笑瀾也是如此情癡之人呢。”“師姐,你也來取笑我,你明知道不是的。”“那雙星伴月樓的樓主不美麽?笑瀾如此卓爾不群,人家樓主看上你也很平常呀。”尉遲熾繁捏了捏楊笑瀾的臉蛋,繼續笑她。“切,那樓主肯定沒有師姐好看,況且,師姐與我相處多日,師姐都沒有看上我,別說那個丫頭了。師姐,你是不要我了麽,非要把我推給別人,人家不要!”若松聽着是背脊發涼頭皮發麻,他家主子簡直是沒臉沒皮,賣萌撒嬌的本事絕對一流,沒一點男兒氣概,偏生還就有姑娘喜歡,他可是看着尉遲熾繁對着他笑容增多,日漸寵溺的;還有那日離別時朝雲樓主望向他似怒非怒似喜非喜的眼神,更別說關于五公主和大公主的謠傳了。尉遲熾繁聽她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說的是越發過分,嗔道:“你這人,總沒半點正經。”楊笑瀾方待要說些什麽,就有小沙彌來報說,有個當官的找他,還是備禮而來,看樣子禮還不少。“不見不見,請對那個人說,我不見客,更不收什麽禮。”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她不過是楊素的四弟,還被皇帝老兒收做義子,哪裏值得人家來走她這個後門。書中都說隋文帝疑心大,性格不穩定,此人的這番舉動到底是害她還是真的有心結交猶未可知,而且,她現在吃楊素的住師父的日子很是逍遙,根本不屑于去拿人錢財。笑瀾想的再透徹,怕是也猜想不到,這送禮的人會是隋文帝楊堅派去的。對于笑瀾,楊堅所識無多,一時興起想将阿五許給他,若他真應了,楊堅怕是要頭疼一陣。這阿五被口頭答應許給了大司馬王誼的兒子王奉孝;也曾動念籠絡後梁以安後方,将阿五許給晉王妃蕭美娘的弟弟蕭玚,若是再多一個楊笑瀾,還真不知花落誰家。朝中北朝舊部勢力龐大,當初立朝時為了安撫人心,過去的那些人該動的并沒有大動,如今局勢漸穩,正是勵精圖治之時,那些老朽已經不合時宜,正當時候注入新鮮血液。這幾日高颎向他說起楊家四郎是可造之才,回宮後大公主楊麗華和晉王妃也對這四郎贊不絕口,加上那日殺了刺客護了皇後,讓楊堅上了心。盡管民間有關于楊四郎的韻事傳出,楊堅倒是全然不信的,他比誰都更清楚的知道這楊四郎是開皇四年春到的大興,路上還遇到了劫匪受了驚,之前一直住在臨安和他的母親一起從不曾踏入大興一步。而楊俊和楊四郎結交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因這四郎是興善寺方丈毗盧遮那師傅的弟子,楊俊向往沙門,自會與楊四郎親近。他素來不喜大臣和皇子來往過密,但是楊家四郎暫時可以是個例外,因為那天他可以要求封賞,但是他卻沒有,他非但沒有還拒絕了賜婚,賜婚可是意味着直接進入皇室內部,對楊堅來說,婿如半子,更重要的是那少年清澈的絲毫不見利欲的眼神。所以今日的試探,可以說是一個信號,一個楊堅想要培養楊四郎的信號。試探的結果,讓楊堅滿意,卻又不是十分滿意。他喜歡清廉正直不貪金錢權勢的人,可是一個人若是不愛錢財不貪權勢又會難以控制。假如說,今天笑瀾是将那送禮的人請入再行拒絕,那麽楊堅就會把他召進宮裏賜他一個官職,可是笑瀾卻沒有給對方任何機會,将對方拒之門外,楊堅猜想,笑瀾是不屑的,所以他難免會猶豫并思考起來,要用什麽來掌控這個清高的少年才好呢。也許,在這方面,獨孤皇後比他會更清楚明白,等晚一些,問問皇後的意思吧。此時的獨孤皇後正在她的永安宮裏得享天倫,先是大公主、五公主、晉王妃一起來給她請安,後又有秦王楊俊辭行、漢王楊諒問安,兄弟姐妹一家人看起來倒也其樂融融。楊諒帶着幾分譏諷先提起流傳着的關于楊四郎勇救花魁娘子,奪得美人歸的故事。身為當事人之一的楊俊大感好笑之餘将當日情景一一說來,說到楊笑瀾對柳原的嘲諷大笑一番,還特別說明了楊笑瀾此舉并不為了女色,除了見不得女子受辱之外還有為大姐鳴不平之意。獨孤皇後聽得興致盎然津津有味,還別有深意地看了楊麗華一眼,道:“卻不知這楊四郎還有這份心思,難怪當日她還說要娶一個比她大的女子,不會指的就是麗華你吧。我怎麽不知,麗華你和她竟然還有私交。”楊阿五與楊諒紛紛附和,也道:“原來他早就狼子野心,對大姐你有意啊。”楊麗華忙解釋道:“女兒和他并沒有私交。這楊四郎一派謙謙君子的模樣,倒真是對女子格外憐惜,一副悲憫世人的慈悲心腸。”“哦?謙謙君子,慈悲心腸?難得有人可以入麗華的眼,讓麗華說出如此贊譽,這楊四郎還真是非常之人。”獨孤皇後笑道。楊諒不屑道:“怕是欺世盜名之輩吧。”一直笑着楊麗華不語的蕭美娘開口說道:“兒媳起初覺得這四郎少年輕狂、舉止輕浮,那一日見他私底下安慰關心娥英,十分善良真誠。”獨孤皇後訝道:“竟連蕭兒也說她好?”蕭美娘這才将當日在大興善寺無意中見楊笑瀾安慰哭泣被欺負的宇文娥英,教訓侄子楊玄感的話一一道來,記憶之深刻,以至于竟與原話相去無多。在場的衆人又是表情各異,各懷心思。楊俊知笑瀾為人,聽完此話,更覺得笑瀾深谙佛理、一片佛心。楊諒則冷哼一聲。楊麗華想起那日情景,不免唏噓。楊阿五未經世故感觸不及蕭、楊二人,可不難從那些話中看出楊笑瀾的溫柔,對他的惡感頓減。要說感觸,怕是獨孤皇後最深,為人女為人妻為人母,身為女子的不便與艱辛她一一嘗來。為楊堅孕育這許多子女,其中也有不願來月事的原因在內;而生完楊俊之後剛出月子又懷上了阿五,一年生了兩個孩子讓她元氣大傷,調養了好一陣子還不見得康複完全,直到現在還有些後遺症。新婚那日她曾要求楊堅不納妾不碰別的女人,楊堅回避了這個問題,只發誓不和別的女人生孩子,可是在她懷孕期間,還是有意外傳來,那廣平公主和襄國公主是被楊堅抱回來的,那一刻她對楊堅心灰意懶,從此就将他當作一個夥伴,用以實現她自己理想的夥伴。如果嫁的人是楊笑瀾,是不是會更好一些?呵,終還是女子最體惜女子。縱然笑瀾是個女子,可也只是個年方十五的孩子,不由得她不對她另眼相看。可是這份慈悲心,卻是楊笑瀾最大的弱點。要沖鋒陷陣征戰沙場,要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要在朝堂上做出一番名堂來,慈悲是累贅。慈悲就容易心軟,而心軟是最大的障礙。“這楊家的四郎果然非同凡響,他日定非池中之物,難怪連高仆射都對他贊不絕口呢。”獨孤皇後面露微笑,語帶贊美,眼角餘光沒漏了小兒子楊諒一臉的不屑和不滿。
作者有話要說:np也好,專一也罷,咱們細細看下去,讓笑瀾自行決斷吧。
第二十二回 生辰之變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如果生活像是游戲可以随時讀取或是存檔,那麽楊笑瀾一定不會再次将尉遲熾繁帶到街上,或者她會選擇将這段故事全部擦去。多年之後,每當楊笑瀾想起這一日,必定是帶着悔恨,深深的悔恨。然則世上可能有一種叫做醉生夢死的酒,卻絕沒有一種叫後悔的藥,哪怕是山寨的叫做追悔的藥也不曾有。
随着晉王、秦王、越王各自回了藩地,都城裏漸漸平靜下來。楊笑瀾依舊躲在大興善寺裏,許是在大興的時間久了她疏懶的本性漸漸顯露,許是之前宮裏的救駕讓她有些得意,許是和楊玄感的拆招讓她自覺頗有成就,近日裏,她都以和尉遲熾繁玩笑為樂,只覺得讓師姐每日一笑乃是人生大舒心之事,以至于連練功也不及往日勤快。
楊素忙着和他的三弟楊約商讨平陳大計,計算着幾時會被楊堅重新啓用沒空管教她,楊玄感只要能跟着她胡天胡地聽她天南地北的胡謅一番已覺高興,雖覺得這叔父不練武終是不妥,但又想不過是暫時放松,應無大礙。毗盧遮那師父對這關門弟子向來采取放養的姿态,只要不在寺內為禍,一切都由得她去了。
唯一能讓她聽話的便只有尉遲熾繁了,可是這尉遲熾繁對着笑瀾的發嗲也是素手無策,不過一座寺廟的占地,還要成日裏被笑瀾跟進跟出,想要板下臉來教訓幾句,可那人卻先一步的皺着眉撅着嘴可憐巴巴地望向她,讓她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罵也不是,罰也不是。給她連續纏了多日,看在她第一年在大興過生辰的面上,終答應了她和她出門逛逛。才答應她,這人又蹬鼻子上臉的,竟然還想來抱抱她,虧得她先行退開一步,光天化日,成何體統。
那一日,兩人帶着驚鴻和若松,因是白天的緣故,尉遲熾繁本想戴上幕籬,可楊笑瀾說那玩意兒會氣悶,就讓她戴自己改良過的帽子,過幾年唐朝的時候會盛行一下,那東西叫帷帽,就是武打片裏常有的,帽子下面有個面紗圍着,臉蛋兒若隐若現的那一種,不像幕籬整個竹簍似的套在頭上,又難看又悶死人。
這年頭大家閨秀不像電視劇裏常見的那樣,随随便便就出得了門。能在街上亂晃蕩的女子,要麽就是做生意買賣的,要麽就是非良家婦女,如果不帶丫頭出門的更是。楊笑瀾可不管這些,尉遲熾繁本是管的,但又禁不住笑瀾哀求,只得随她去了。這兩人肩并着肩,手臂偶爾交錯,在外人看起來,一個是白衣勝雪弱不禁風的絕代佳人,一個是白色底紋金絲鈎花袍子顧盼神飛的風流少年,眼角含情,嘴角帶笑,實是一對佳偶璧人。
若說是逛街,也不見往東西市深裏走,也不見四處張望,只是慢慢地竄在坊間,一邊說着話,一邊笑着,也不見累。跟在後頭的驚鴻可有些累了,癟着嘴偷偷跟若松抱怨,這主子真不夠體恤人,若只是講話何必拖他們上街呢,寺裏的屋子裏,又暖和又不用走路。若松斜她一眼,道:“這大概就是主子常說的,情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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