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陸初陽很費解, 不過又想了一下, 試探地問陸遇深：“因為你太愛她所以分手, 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陸遇深掀了掀眼皮：“你理解的什麽意思？”

“是不是你對人家做了什麽過分的事？或者愛得太偏執了, 比如囚禁控制欲強啥的……”

陸遇深站起來, 涼涼地看着他：“你走吧, 我想睡覺了。”

陸初陽：“……”

看樣子不是了。不過陸遇深一副拒絕交談的樣子，陸初陽也很無奈。蹲下身準備幫他把這些酒瓶垃圾收拾了, 撿了兩個又頓住,

沖卧室裏的陸遇深說：“這些垃圾明天我讓人來幫你收拾。”

陸遇深沒吱聲。陸初陽走到卧室門口敲了敲門又說：“如果是因為她覺得你愛得太多才分手, 那你就少愛一點不就得了。”

說完這話陸初陽就走了。

房間裏的陸遇深把玩兒着打火機在窗邊站了許久。

少愛一點嗎？

……

次日, 公司裏的氣氛終于又和諧了。陸遇深在辦公室，中午謝啓拿飯進來給他，沒有立刻走。

陸遇深掀了掀眼皮：“還有事？”

謝啓啧了一聲：“深哥，你現在是要走禁欲冷漠路線了嗎？”

陸遇深：“……”

Advertisement

“那什麽, ”謝啓雙手撐在桌前，試探地說：“昨天林一染怎麽來了？”

陸遇深看着電腦, 雙手飛快地敲着鍵盤：“說是趙沅姝讓她來的。”

“趙沅姝讓她來她就來？林一染那脾氣我不知道你還不知道？那肯定是她自己想來看你嘛。”

陸遇深動作微頓, 擡眼面無表情地看他：“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就想說以昨天林一染的表現來看，她應該還是喜歡你的, 我還是第一次看她發那麽大的火, 那小身板擋在你面前, 十足的保護姿态啊。”

“所以呢？”

謝啓：“……”這反應，怎麽跟想象中不太一樣？

“所以，所以我說你們什麽時候和好啊？”

陸遇深終于勾了勾唇, 不過笑容很涼：“你想說她還喜歡我還在乎我，但那又怎麽樣呢？也是她要堅定分手的。”

謝啓本以為他那樣說了之後陸遇深心情會好點兒，繼而他就可以跟他出出主意怎麽再把林一染追回來。沒想到陸遇深會是這麽一副漫不經心無所謂的樣子，啧，算了，只要人好好的，分分合合也無所謂了。

與此同時，林一染正與陸初陽在一家咖啡廳見面。

她也很是奇怪，先前接到一個陌生電話，沒想到是陸初陽。打完招呼就說想約她見一面談談，不用想也是關于陸遇深的。

林一染赴了約，有些忐忑。

不過陸初陽見到她的态度很溫和，同她禮貌握手後，給她點完咖啡，才笑着開口：“說來我們其實碰過很多次面了，不過都還沒機會正式認識一下。我以為我們會在某次的家庭聚會上正式認識彼此，沒想到等了這麽久沒等到這個機會，反而是你們分手的消息。”

這話林一染不知怎麽接，只勉強彎了彎唇算作回應，“您叫我出來是想跟我談什麽？”

陸初陽眉梢微揚，輕笑一聲：“你應該猜到了吧，除了陸遇深，暫時我們也沒別的話題能談了。”

林一染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陸初陽稍稍坐正了些，溫聲問：“我能問問你為什麽跟陸遇深分手嗎？”

“就，不合适吧。”林一染淡淡道。

“這倒是跟陸遇深的回答不一樣。”

林一染微怔，脫口道：“他怎麽回答？”

“他說是你覺得他太愛你了，”陸初陽似是覺得好笑，盯着林一染，“我就說常常聽見覺得對方不愛自己所以分手，因為對方太愛自己分手的還真是不多見。看來是我這個弟弟想多了。”

“或許，他說的也沒錯。”林一染輕聲說。

“嗯？為什麽？”

林一染知道他問的為什麽是指什麽，也不藏着掖着，坦白道：“他太愛我了，愛到可以犧牲自己的全部包括生命，我覺得自己擔不起。”

“你知道陸遇深智商很高吧？”陸初陽攪着咖啡慢條斯理地說，“小時候一本奧數題冊，我得花一個月才能做完，還會錯很多，那小子兩天就能做完，還全對，而且我還比他大。我倒想不到這樣聰明的人，會搞不清楚自己愛的對象值不值得。”

林一染想說智商高不代表情商高，但這話或許有點杠了。

輕嘆一聲解釋道：“不是他的問題，是我。我是一個不詳的人，我就是會給身邊親近的人帶來厄運。如果某天，因為我而導致陸遇深出了什麽事，缺胳膊少腿了甚至更嚴重的事，你們還能這樣心平氣和地跟我談話？而不是責怪我為什麽會纏上陸遇深？”

聞言，陸初陽愣了愣，随後低笑出聲，這笑一時還沒收住，肩膀都微微顫抖了。

林一染：“……”

陸初陽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抱歉，我笑點比較低。”

這不是笑點低不低的問題，這到底哪裏有笑點了？？

陸初陽看出她的疑惑，“我還是頭一次聽人這麽認真地說自己不詳的。而且，還是你這麽年輕的一個小姑娘，我以為這種封建迷信到我們父輩那一代就差不多徹底絕了。”

林一染：“……”

陸初陽正了正神色：“還有，我沒理解錯的話，你的意思是你怕給陸遇深帶來厄運，怕他因為你而出事所以你才離開他，對嗎？”

林一染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那他和你分開後出的事你就可以毫無負擔也不會難過了是嗎？”

林一染下意識道：“分開後能出什麽事？”

陸初陽挑了下眉：“以後會發生什麽我不知道，至少現在，他若一直這樣下去，估計離英年早逝也不遠了。”

林一染眉心一擰，挺直了背：“他怎麽了？”

“也沒怎麽，”陸初陽喝了口咖啡，雲淡風輕地說，“也和大多數失戀的人一樣，瘋狂地抽煙喝酒，不過我這弟弟比大多數人來來得更猛烈些。而且他小時候生過病做過手術，身體也不是倍兒棒的那種，這樣長期大量地酗酒抽煙，他的器官應該也會很快宣布罷工了吧。”

“陸遇深不會抽煙。”林一染脫口道，言下之意就是你在騙我。

陸初陽不以為然：“昨天之前我也是這麽以為的，你如果不信我，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況且，他如果真的好好的，我也沒必要來見你這一面了。”

林一染雙手攥緊，臉色變得蒼白。

陸初陽不動聲色地觀察她，看得出來她眼裏的急切和擔憂不似作假。

“如果，你是覺得他太愛你了，為什麽不想着以同樣的愛回報他，而是選擇放棄他呢？”陸初陽忽然說。

林一染瞳孔微縮，“我……”

“你以為放棄他就是你回報的愛？及時止損？就為了你那虛無缥缈的迷信？”

“我不是迷信……”

陸初陽繼續打斷她：“對他公平麽？嗯？你說的那些理由在外人看來就是荒謬滑稽，何況是對陸遇深，他既然已經都愛你到願意為你犧牲一切的地步了，你現在放手無疑是直接将他打入深淵。那何不在他這麽愛你之前就放手？”

“你以為自己很偉大，恕我直言我覺得真的自私可笑，擔心你真的給他帶來厄運的時候遭到抱怨和良心的譴責，那如今你離開他給他帶來的痛苦就可以無動于衷？”

“或許，我該問一下，你真的愛陸遇深嗎？還是說，你真的愛過他嗎？”

林一染沉默了許久，才輕聲道：“愛。”

是愛，不是愛過，那就還有得希望。陸初陽松了口氣。

“既然都相愛就好好在一起嘛，除了成全人還得學會珍惜，而且該是珍惜在前成全在後，你倒好，全亂套了。”陸初陽說完那一通長篇大論，又放松下來，慵懶地靠着椅背，言語間對林一染也像是個長輩一般，“如果是我的話，我寧願和相愛的人一起死去，也不願意經年累月地忍受着分別思念的痛苦茍活。”

看林一染表情已經有些飄忽了，陸初陽輕咳一聲，覺得差不多了。看了眼時間對她說，“那行，我還有事，就言盡于此吧。”頓了頓，又補充道，“如果你覺得我前面說的都是廢話也沒關系，最後這句算我拜托你聽進去。把陸遇深拉出來，別讓他再頹下去，解鈴還須系鈴人，他也只聽你的了。”

林一染睫毛顫了顫，“嗯。”

陸初陽回到車上，松了松領帶。他自己都快被自己給折服了，這輩子沒給人說過這麽多道理，雖說有個弟弟，卻從沒過上當哥哥的瘾。

回想了一下林一染剛剛的表情，應該，或許，是有一點動容的吧？

啧，陸遇深，哥哥暫時只能幫到這裏，如果還不成的話……

他再研究研究下一步怎麽做吧-

陸初陽說的每個字林一染都認真聽進去了，而且，也真的有醍醐灌頂的作用。她以為自己離開陸遇深是回報給他的愛，然而不是的，陸遇深可以為她付出生命，她也可以啊。

林一染整理好情緒，做了好一番思想鬥争，給陸遇深打了電話，然而沒有人接。想到陸初陽說他酗酒，該不會又喝酒了吧？

晚上，林一染去了陸遇深家，先按了門鈴，沒有人開門才輸了密碼。

房間裏很黑，像是沒人在家，但一進屋就有煙酒混合的刺鼻的味道，林一染擰着眉開了燈。

走到客廳，縱使有了心理準備，還是入目的這一切震驚得胸口起伏好幾下。

而陸遇深此刻躺在沙發上，一手搭在眼睛上方，一手垂在一旁。

林一染斂着眉眼看了他好一會兒，放下包包俯身去拍他。

拍了好幾下陸遇深才幽幽轉醒，稍稍拿開手，半眯着眼看了面前的林一染數十秒閉上了，手又搭了上去。

林一染：“……”

瘋了，真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