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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停頓了一下,繼續說:“她方才醒了一會兒,可能是安定針藥效過去了,我問她喝不喝水她不說話,我問她餓不餓她也不說話,一個勁兒盯着吊針管子發呆,後來問我她為什麽會在醫院,過了一會兒又說她想起來了……”
餘行鈞清了清嗓子,從西裝口袋裏拿出來錢夾,抽了兩張票子遞給她,聲音沙啞地說:“你去吃飯吧,我知道了。”
保姆答應了一聲,知道有錢人大方,所以沒有客氣,接過錢出去了。
他盯着她看了好久,見她睡得不□□穩,額頭上的汗把頭發都打濕了。
猶豫半晌,拿着水盆去衛生間,兌好水試了試溫度,洗了個毛巾幫她擦臉擦脖子。
沒大會兒保姆和看護一塊從外頭回來,保姆給他帶了飯,剩下的錢一并放在桌子上。
餘行鈞沒在意,飯也沒動。
天色漸漸晚了,請來的看護提醒他:“要不您先去外間睡一會兒?晚上我守着就行了。”
餘行鈞頭也沒擡,平靜地說:“你先去睡吧,我守上半夜,”說到這裏又看了看保姆,“你先回去吧,明早給我帶一身換洗的衣服,她的日用品內衣內褲什麽的都帶來。”
保姆點了點頭就開門走了。
吳念一直在沉睡,屋子裏面特別安靜,只有她平穩地呼吸聲。
二點多,看護還沒有來換班,餘行鈞絲毫沒有睡意,開門出去吹風,也就是一支煙的功夫,回來就瞧見吳念睜着眼睛。
餘行鈞太陽穴跳了兩跳,笑說:“你清醒了?看樣這個醫生還有些能耐,開的藥管用。”
吳念淡淡地盯着他看了許久,眼眶開始泛紅,啓唇說:“我從前雖然推開你,但是心裏還存在幻想……女人大多都是這個樣子,總是故作清高,口是心非……”
餘行鈞抿着嘴,垂頭不說話。
“我知道你在外面有染,卻裝作不知道。聽說你要從深圳回來,又趕緊躲的遠遠的,只求眼不見為淨……你既然不跟我離婚,那就別作踐我啊……你真當我好欺負?”
“你別這麽說,”餘行鈞沉默半晌,這才說話,“你這麽說,你這麽說我心裏也不舒坦……是我對不起你,都是我的錯!”
她好似沒聽見,自顧自地說:“我每次快要妥協,快要說服自己再給你一次機會的時候,現實總會無情地給我一巴掌……”
她表情詭異地笑了笑,目光越發呆滞,眼淚卻默默流下來。
餘行鈞看不下去,伸手去擦,不料她偏頭躲開,他眉頭皺的死緊,捏着她的下巴把人掰過來,強迫着擦幹臉上的淚。
吳念卻瘋了一樣,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瞪着眼睛,像是要把他撕了,這種狠勁,讓人害怕。
餘行鈞身子僵硬,疼的臉色煞白,一直維持這個姿勢,沒有躲也沒有推開她。
她嘴裏發出嗚咽聲,力氣卻一分分增加。
鮮血順着她的嘴唇溢出來,又順着他的指尖滴到白色的床單上。
紅得有些炫目。
看護這時候進來,吓得驚叫了一聲,捂着嘴愣在當場。
吳念被血腥味嗆得恢複神智,一把推開他,抱着雙臂低泣。
看護跑過來,神态慌亂地說:“趕緊地,趕緊去急診室處理一下,這麽大的口子得縫針啊!”
她說着拿起來床頭用剩下地紗布,卷巴起來按在餘行鈞手背上。
餘行鈞咬着牙攥緊拳頭,回頭吩咐她:“麻煩你先出去一下,我們倆還有話說。”
對方狐疑,眼神古怪地看他一眼。回頭見床上的人仍舊在有氣無力地哭,不禁搖着頭邊走邊覺得這一男一女都不太正常。
餘行鈞看了看血肉模糊的手背,一拿紗布就會有血珠子往外冒,他用另一只手扯了扯她的胳膊,問她:“大半夜的,你別這麽哭行嗎”
吳念抽泣了兩聲,認真地瞧了他一眼:“我要離婚,什麽也阻礙不了,我要起訴你,你婚內出軌,兒子就是最好的證據!”
餘行鈞低着頭,半晌才說:“你不是沒這麽幹過,我知道你說到做到。”
“你出去啊!我不想看見你,出去!”
“我們還沒離婚,你還是我老婆,我不走。”
吳念深吸了一口氣,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剛轉了個身子眼前就開始發黑,手一軟,直朝地上栽下去。
餘行鈞看的心驚膽戰,來不及細想,彎腰去扶她。幸好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另一手攬住她的前胸,把她胸前染的一片血跡。
她半個身子就這麽挂在他胳膊上,頭暈目眩,緩不過來神。只覺得渾身無力,半點力氣也使不出,擡眼見他抱着她,死命地掙紮。
“你不用這樣,我走,我他媽立馬走!”餘行鈞趕緊說。
他不能拿個病秧子怎麽着,剛松一口氣想把人扶回去,她突然開始咳嗽,整個身子都跟着抖動,止不住地幹嘔。
他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朝外面站着的看護疾言厲色地吼:“醫生呢,去找醫生,你他媽眼瞎啊!”
看護愣了愣,掏出手往急診室跑。
他喊完才想起來按床頭地鈴更快,慌手慌腳地去摸按鈕,連着按了七八下,差點把東西砸了。
她還是不斷咳嗽,因為用力眼眶變得紅腫,淚珠順着眼角流下,再加上身上出了不少虛汗,兩鬓頭發連帶着濕了一片。
最後,餘行鈞只覺得她是出氣多進氣少。他疊聲喚她地名字,想讓她緩過來。
她卻好似沒聽見,仍是咳嗽,嘴唇沒有丁點兒血色,看着格外駭人。
更吓人得是——
嘴上臉上沒有血色,咳出來的痰卻滿是血絲。
餘行鈞放下她匆忙站起來,手忙腳亂地來回踱了幾步,一時覺得屋裏悶,悶得他發慌。
就在望眼欲穿地時候,幾個醫生護士進來,按着她檢查。
餘行鈞被攆到外頭,他透過門玻璃,見她情緒仍是不穩定。
半支煙的功夫醫生從裏面出來。
餘行鈞搓了把臉,醒醒神兒才問:“大夫,怎麽個情況?”
醫生擡頭看了看他,低下頭邊寫邊說:“病人身體虛弱,神智也不太好,少給她刺激。別的沒大事。”
餘行鈞松了口氣,這才發現手上還在流血。
醫生寫完收了筆,看了看他的手背說:“傷得不輕啊,血流的到處都是……她現在攻擊性挺強的,你下次還是小心點,讓護士處理一下吧,冬天雖然不容易感染,但是你傷口深還是得上點心。”
餘行鈞點了點頭,跟着醫生去了前面急診室,醫生建議縫針再包紮,他也沒有說什麽。
包紮完又去拿消炎藥,前後耽誤了挺長時間。下樓梯的時候胃就開始不舒服,可能是沒有吃飯又折騰了半夜,從隐隐作痛到絞痛不止。
痛得他體力不支,靠在樓梯臺階上,摸出來煙抽了一根,等到腳下不軟了才往回走。
半個小時後才回到病房,推門進來就瞧見她閉着眼,胸口還在劇烈起伏。
床單被罩已經換了新的,沒有了剛才濺的血跡。
他坐到床沿,低着頭默不作聲。病房裏安靜極了,就聽見她時而的抽啜聲。
餘行鈞望着她,就這麽坐了大半晌,猶豫了下,伸手緊緊握住她的手,她閉着眼掙紮着甩開他。
他無奈,啞着嗓子說:“你想知道什麽?我今天全告訴你,一件也不他媽的瞞你了……我知道紙裏包不住火,到最後往往是什麽也瞞不住,我就是害怕你這樣……你要是身體稍微好一點,我早就告訴你了……”
吳念輕輕啓開眼,斜着眼睛瞧他。
他自嘲地笑了下,皺眉說:“我承認,爍爍是我兒子。”
她眉頭抖了一下,水汽在眼眶裏打轉,阖上眼撇過頭去。
“我跟陳可青在深圳就認識了,孩子也是在深圳有的……我不知道你是怎麽知道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具體的細節你大概不想知道……”
餘行鈞回頭看她,太陽穴一陣一陣地疼,皺着眉頭沉默良久才又說:“我頭一年要回來,你非要去巨縣,我當時特別生氣,我承認,那時候跟她就不清白了……他就是那個時候有的,有了以後我就又留了一年,其實第二年從深圳回來的時候我還不死心,還在打算……打算瞞着你他是私生子的事,就假裝爍爍是領養的,只要你想,就是你兒子……我承認我這樣自私,我也不想……”
吳念眼淚落下來,輕聲說:“是你兒子不是我兒子,我的兒子命薄,你忘了?”
餘行鈞面無表情,愣怔好半天,嘆了一口氣,沒頭沒腦地說:“吳念,你要是真傻了有多好。”
吳念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腦子空蕩蕩一片。
他又說:“我不知道該不該給你治病,我現在真不知道你是糊塗了好,還是不糊塗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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