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不可描述的感覺

“下周五的會，有大量術語，我發了一份到你郵箱。不懂早點來問。”

程真早在首次合作時就有了這樣的提議，希望提早拿到翻譯相關內容，以便達到翻譯的最佳效果。但每次，都是沈仲南打出了提前量，反倒顯得她工作不夠積極了。

程真合作過許多大老板，此類信息都在第一時間回複。這一回當然也不能例外。

手機裏編了半天信息，說了許多客套話。編好了一發卻發不出去。剛才就有人說這裏信號不好，得出去才能收到信號。

程真只好拎着電話來到外面，找了半天角度，最後停在大廳的一棵盆栽後頭。

然而今日不知手機犯了什麽毛病，發了半天沒反應。

程真晃了晃腦袋，往窗外看了看。她覺得可能是剛才喝多了，後反勁兒，總感覺腦袋不清醒，走路亂晃，站着都成了困難的事。

她靠着牆，手扶着窗前的欄杆才站穩了。

信息發了第三遍，4G網絡貌似才穩定下來。手機又收到一條新信息，來自沈仲南。

“程小姐，你連發了三張自拍照，外加個人定位？”

程真仔細瞧了瞧，上面明擺着三張照片。剛才手機卡頓，不小心按出去的？她明明發的是一條文字短信外加一個術語截圖，怎麽變成自拍照了？

越着急，手機越犯毛病。他的信息又來了。

“程小姐，你還好麽？”

程真編輯了兩個字“我很”，後面的字是輸入法自動關聯的，不小心就發過去了。最後整句話就變成了，“我很想你。”

過往工作郵件中，程真的回複通常是“好的”、“沒問題沈總。”、“收到了沈總。”、“感謝沈總關心。”從來沒有過“我很想你”這種話。

沈仲南此時正在阿峰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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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峰老婆懷孕了，導致他今天的情緒一直嗨得過分，嘴巴講個不停。

這個話題沈仲南插不上嘴，看見這條短信，他忽然有些理解了阿峰的情緒。

“今天真是個好日子，恭喜你終于當爸爸了。”

“是吧，你也覺得生命很神奇吧？我跟你說，我剛看見B超的時候我的感覺簡直不能用語言描述……”

後面說了些什麽，沈仲南沒聽進去，他只覺得他自己的感覺現在也不能用語言描述。

沈仲南忽然穿上衣服，要走了。

阿峰疑惑道：“你上哪啊？才來半個小時，說好了跟我看球的。”

“明天陪你看重播。”

“那叫什麽玩意啊？重播和直播能一樣嗎？你到底上哪去啊？”

阿峰追到門口，沈仲南整整衣扣，“我被人想了，再不出面會打噴嚏，怪難受的。”

“啊？”阿峰雲裏霧裏的，“你不說那女的和人同居呢嗎？”

“那是她弟弟，她現在是我合作夥伴。”

“才沒幾天，又是弟弟又是合作夥伴的，你這效率也太高了。”

沈仲南摸了下額頭，在門口的鏡子裏瞧了一眼，“給我留個疤，怎麽也得讨點什麽回來。”

沈仲南來到無名食府，尋到三樓，樓梯上來一拐角就撞見了程真。

她靠牆站着，像是在等他。

沈仲南沒料到她會這麽主動。看她的樣子真是喝多了。

程真這時剛喝完第四瓶啤酒，出來放風的。結果就遇見沈仲南了。

“程小姐。”

“你來了？”

她的口氣像是在等他回家的媳婦。

“……我來了。你還好麽？”

“我們走吧。”

在連續發了三張自拍以及定位信息之後，她說“我們走吧”。這句話的意思放在這個氛圍裏……一定是他誤會了。

他略微失神間，被她挽起手臂。

“我現在很需要你。”

我很需要你，這句話的言下之意是……

沈仲南被她拉着往前走了幾步。從這個角度看，她的鼻子特別挺，睫毛又濃又密。她的那雙手也是漂亮修長的。

程真已經難以走直線了，理智也在一點點崩塌。在她自己把自己絆倒之前，沈仲南拉了她一把，将她一個轉身擁入懷中。他兩手抱着她，才沒讓她摔到樓梯下面，剛才那個瞬間太危險了。

他抱着她遠離了樓梯。

她從他懷中擡起腦袋，往他身後看，喃喃道：“你來幹什麽？”

沈仲南見她醉得迷迷瞪瞪，也不計較了，“你說我來幹什麽，剛說了什麽還記得麽？”

“記得……記得，都記得。昨天……我夢見你了。”

“你說什麽？”

“我夢見你了。”

被人表白不是一次兩次了，可這位，平日裏表現地未免太過克制了，他甚至從未有過任何察覺。

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些冷，他感覺她在顫抖。

她捧着他的臉，仔細端詳，“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她摸向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最後下結論，“你變了。”

沈仲南被她摸得有些難受，“程小姐，我送你回家。”

“回家，對……我要回……”

話沒說完，她就睡過去了。

他正想她的外套在哪裏時，她的朋友們就找過來了。

“哎呀，在這兒呢在這兒呢。”裏頭走廊跑出來五六個人，他們叫着程真的名字。

程真睡過去了，無法回應。他們就都盯着他看。

老梁認識沈仲南，但沈仲南不認識他。

“您是沈總吧，你好，我們在年初的一個慶功會上見過面，可能您忘了。”

沈仲南騰出一只手跟他握了握。

“你好，請問程真的衣服在哪兒？”

“小胖，快去把她東西拿來。今晚是我們高興了點，喝多了。那沈總您……送她回去？”

“嗯，我送她。”

不多久，外套和包都拿來了。沈仲南最後是抱着程真出的門。

人都走了，老梁和一衆同學都醒酒了。他們很好奇這個高富帥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老梁，這人你認識？”

“這位可是個大老板，名副其實的太子爺。他們家房地産，互聯網，娛樂圈都有生意。程真這回算是到頭兒了。”

老梁大手一揮，“走，叫點酒來慶祝一下！”

時隔三年，沈仲南再次抱着醉酒的她回家了。說實在的，程真的表白太突然了，他都沒點思想準備。上回幫她修電路，她還只是把他當成個“道具”來看的。

是他太遲鈍了嗎？的确有人這樣說過。

把她放在床上，蓋上被子，他還在想這回事，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想來想去也沒想明白。

後來他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

程真一時也沒閑着，嘴裏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沈仲南去到廚房，想着她得喝點水解酒。

說實在的，沈仲南在家裏很少做家務，長這麽大都很少進廚房。但是他是個觀察力很敏銳的人，做飯做菜這種事并不比做學問做研究難到哪裏去。不過今天他開始懷疑自己的觀察力了，人家鐘情于他他都沒發現。

沈仲南在櫥櫃裏找到一個水壺，接了水，放到爐盤上。她家的爐盤是燒天然氣的，兩個爐盤，兩個開關，只是兩個開關都打不着火。

他尋着管道向上望去，哦，原來還有一個開關。可把那個開關也開了，這邊還是打不着火。

什麽原因，他琢磨起來。

上下搜尋一會兒，他發現打不着火是因為打火必需的電池沒電了。沈仲南鑽進櫥櫃裏，從爐盤下面卸下電池。看程真還在睡，他便去小區門口的五金店買了電池回來。

這回爐盤終于有火了。然而他随即發現了一個電水壺，就在陽臺放着。他的确有些高估自己的觀察力，或者說近期有點下降了。

等水燒開的功夫，他開着抽油煙機抽了一支煙。怕屋裏有味兒，他把陽臺窗戶也打開了。

不多久水開了，他倒上一杯開水，加了些米醋。

程真還在睡，也沒什麽要醒的跡象。剛好水有些燙，晾一會兒再喝也行。

這間屋子很小，其實整個房子的面積也不大，大概有五十多平米使用面積。房子太老，當初也并不流行大客廳，兩個卧室的面積倒是蠻大。程真的房間既是卧室也是客廳。沈仲南現在就坐在一個長條沙發上，沙發旁邊擺着一個小小的茶幾，上頭有個圓形魚缸，裏面養了兩條小金魚。它們正歡快地彼此追逐。

他坐到她的書桌前，打開臺燈，仔細瞧了瞧她的小書架。小書架看樣子是自己做的，不知道誰的手藝，做得很精致。

書架小，書不多，全是語言相關的工具書。還有幾本小說疊放在書桌上。桌上放了一個電腦，她應該就是用這臺電腦回複他的郵件。

“水，我想喝水。”程真正在睡夢中說話。

沈仲南先試了一下水溫，可以喝。他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喂她喝了下去。

“什麽東西，一股酸味兒？程才你又拿飲料糊弄我。”

他摁住她的手，“不是飲料，都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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