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非分之想

程真很聽話，一口氣喝光了。

她還是很困，閉着眼睛，很快入夢。可夢中并無好事，近來連日噩夢，讓她在夢中跑得很辛苦。

沈仲南發現她睡得并不安穩，眉頭緊鎖，額頭有汗，不知道是夢見了什麽。

她揪着被子，像是很痛苦。

“跑啊……你快跑……別打他……你們別打他……”

“程才……程才……”

她的手在空中亂抓，被沈仲南握住了。

可是她并沒得到安撫，噩夢仿佛更厲害了，她忽然睜開眼睛，驚坐而起，呼吸急促。見着他更是怕得要命。好像他是從她夢裏追出來的魔鬼。

“程小姐，是我。”沈仲南為了減輕她的恐懼，對她笑了一下，這個笑容足夠溫柔。

她好像認識他了，忽然松開被子，鑽進他懷裏。她緊緊抱着他，生怕後頭有什麽東西追上來。

沈仲南溫柔地安撫她，那聲音讓他自己都覺得肉麻。

“沒關系，是夢。”

她忽然很難過，“你可以抱抱我嗎？”

“好。”

沈仲南将她抱實，讓她安心地在他懷中胡言亂語。

“你知道我最想要什麽嗎？小時候，我特別希望被人擁抱，可是他們來來走走的，沒人把我帶走。沒人抱我……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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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仲南不知道她在說哪一段人生經歷，也并不知道她發生過什麽。總之，聽起來很傷感。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忙。”

他深情地說，然而她卻睡着了。她抱着他不肯松手，像只小貓似的，窩在他胸前。

平日工作狀态裏，程真是個很懂得分寸很稱職的翻譯人員。從不矯揉造作，從不把自己當美女使喚，從不顯露出需要人照料的樣子。正因如此，現在的她這番粘人，這番依賴倒讓人心生不忍。

美人在懷，沈仲南不知不覺地看得久了一些。那位大嬸說的沒錯，她的确是個漂亮的人。

這樣的時刻，這樣的女人，分分鐘都在考驗他的道德和定力。

他覺得這樣不妥，應該與她保持一個安全距離。于是他輕輕喚醒她，“躺下好好睡，蓋上被子。”

她若有所思地躺下來，還是摟着他的脖子，“你要走了是吧？走吧……走了就再也別來了。”

她又像在酒店那時摸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摸得他更難受了。

“再見，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你……可能你不相信……但是我……不歡迎你。”

往他臉上親了一口之後，她便躺下睡着了。

此番告別的話說地莫名其妙，之前的表白也很是突兀。他在她的感情世界裏起了很大波瀾麽？難道真是他太遲鈍了，他怎麽一點感覺都沒有。

次日清晨如約而至。睡到自然醒的程真并不知道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她這個人有個毛病，喝酒健忘，并且撒酒瘋的方式就是愛抱人。她并不知道昨晚上做了多少令她腸子悔青的事。

這一起床，程真傻眼了。懶腰抻到一半，她看見了沈仲南。

因為受驚，她一路跌向後，撞倒了桌子上的水杯，碎了一地玻璃碴子。

“沈總……你怎麽會在我家？”

程真敏銳地看到他臉上的口紅印，捂緊了自己的領口。不對，她身上穿得很整齊，身上也沒有什麽異樣感。

沈仲南看她醒了，穿起外套，整了整衣領，“既然你沒什麽事，我也該走了。小心別紮腳。”

“你等一下。”

程真堵住門口，“沈總，你為什麽會在這？”

往他面前一站，她這不算矮的個子反而顯得嬌小了。連同氣勢一并弱了下來。

“你都不記得了？”他反問。

“都”這個字，包涵了許多內容。那麽，都包涵了什麽呢？

“我記得我收到你的信息，然後我出去給你回信息。”

“那你都回了什麽？”

“你問我還有什麽要問，我發的是我之前準備的一些術語截圖。”

“程小姐。”

“怎麽了？”

“你發的是三張自拍，外加個人定位。所以我就去找你了。——見到我之後的事，記得麽？”

“之後……”她想不起來了。

“一點不記得了？”

程真臉上現出羞愧神色。看來那些話只有他自己記得。

“念你平時你工作态度端正，公私也分得很清楚，希望你繼續保持。這次就算了。”

這番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公私分得很清楚，保持什麽？

程真很是拿不準，“沈總，我昨天，是對你說了什麽嗎？”

他果然點點頭。

“那我，有沒有……做什麽？”

他又點頭。

程真吞了口口水，“那你臉上的……”

沈仲南還不知道臉上有口紅印，被她一說他才知道。

他倒要問問她了，“你覺得會是誰的？。”

若是在古代，程真恐怕要跪地求饒了。她都幹了些什麽？

“沈總，我跟你道歉，是我的錯。我喝多了就容易胡言亂語，不管我說了什麽，請您一定不要放在心上，我那都是說胡話，不算數的。”

胡話，不算數。

她一句話将那些表白全都給否了。配上她這個表情，特別像真的。一個人能将感情收放自如，實屬不易。女孩子，的确是要些臉面的。

程真被他盯得快要着火，只聽他說：“程小姐，日後還是少喝酒吧。”

“沈總，真是對不起。沒想到，給你惹這麽大，麻煩，還讓你在這兒窩了一夜。”

程真真想找個縫鑽進去。在他眼裏，她一定與那些糾纏他的女人一樣可笑。

“沈總，請您一定不要誤會。我對您，沒有任何非分之想。絕對沒有。”

她偷偷豎起三根手指，沖着地面。“請您相信我，我昨天的确是喝多了，是我失态了。”

說得這麽絕對，倒聽得不那麽順耳了。

“程小姐，我用人很看重她的人品，不管對方是男人還是女人。”

“我知道，是我沒有分寸。”

“出爾反爾，害怕承擔責任，與我的用人标準相悖。”

程真有些糊塗。出爾反爾，害怕承擔責任？這些話從何而來？

她已經勇于承認錯誤了，承擔責任是什麽意思？

“沈總，我——”

“——醒醒酒，明天來我辦公室。”

撂下這句話，沈仲南就走了。

一個早上，程真都坐在床上反省。可她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的确從小就愛抱人，孤兒院裏來個面相好一點的，她都願意投懷送抱。希望有人能來把她帶走，但是盼來盼去，到底還是沒有如願。

去到孤兒院時，她已經五歲了。她有記憶，她明白什麽叫孤兒，什麽叫親生父母，什麽叫後爸後媽。許是因為這樣，才沒有人願意要她。他們更願意要剛出生不久的孩子，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記得。

程真有些冷，她抱着自己的肩膀，又縮進了被窩裏。

太陽已經升起多時，到小區裏叫賣的小販也都要收攤了。早起溜早市的老人也都結伴歸來了。江深澤在這裏坐了一個晚上，清晨九點多鐘，他看見那個男人從樓裏出來。随後不久，他看見程真穿着睡衣在陽臺露了個臉，她只是出來燒個水，之後放下卧室的窗簾，再沒露面。

他猜測，許是她在補眠。

程才臨近十點回的家，進到小區時，有輛黑色寶馬從他身邊經過。程才回頭望了一眼，許是錯覺，他覺得那人像江深澤。

想到這人，程才立刻跑回家去。

闖進程真房間，一股酒味兒撲面而來，地上還有一個碎了的玻璃杯。程才發揮了許多聯想，等不到她自然醒，上去先把人搖醒了再說。

“程真！程真！”程才很少叫姐姐大名。一旦連名帶姓地叫，肯定有事。

程真被他晃醒了。一睜眼睛就見程才擰着眉毛，一副要教訓人的表情。

“幹什麽？我困。”

“有人來家裏了？你跟誰喝了這麽多酒？我一進門就聞到一股味兒？還有這杯子怎麽回事？你又抱誰了？”

程真在被子裏動了動，“你怎麽這麽多問題，我先回答哪一個啊？”

“你先跟我說，你昨晚上是不是喝多了？”

程真被他鬧醒，感覺有些口渴。可程才不讓她喝水，非讓她先回答問題。

“你別緊張兮兮的。我昨天是喝多了。老同學見面高興，以前煩的人，現在發現也沒那麽煩人，還挺可愛的。一高興，就喝多了呗。”

見他還擰着眉毛，程真碰了碰他的川字紋，“年紀輕輕的，別皺眉頭。”

“是誰送你回來的？”

“沈仲南。”她回頭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他？他也去了？”程才等着她咽下那口水，等得着急。

程真咂咂嘴巴，放下水杯，又躺下了，“不是。我發錯信息，他就來了。”

“他也喝了？”

“沒有。”

“我的天啊！你昨晚是不是抱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