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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樊這話說得相當不客氣, 可段嘉煜竟然不怒反笑, 抱着手臂斜着身子靠在了走廊裏, 眼神有點揶揄,“說到底你還是在同我置氣?”
六年前的平安夜,段嘉煜和林樊出門采購第二天學生會活動需要的物資, 林樊在門口滑倒,不但扭傷了腳, 就連兜裏的手機都摔了出來,段嘉煜扶起她的時候也連帶着将林樊的手機撿了起來, 順手就揣進了兜裏。等到後來想起來的時候,林樊已經上樓了。段嘉煜不大願意她一瘸一拐地從樓上折騰下來, 想着林樊的室友王慎也在學生會,不如第二天碰到她托她給林樊帶回去。
段嘉煜當時只是圖省事,畢竟林樊聯系人不多,很少有人給她打電話,也耽誤不了什麽大事, 哪想到就那一個晚上,段嘉煜竟然接到了兩個電話。
第一個是在林樊的寝室樓下接的, 林樊在上面備注的名字是“Mr.Right”,號碼則來自國外。
段嘉煜當時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按下了接聽鍵。他猜到那電話是之前林樊拒絕他是說過的“喜歡的人”,關于這個人,他早就旁敲側擊地從林樊室友的口中打探了清楚,原來根本不是林樊的男朋友, 又遠在大洋彼岸的Y國,不過是個看不見摸不着的白月光罷了。
至于當時為什麽會說出那番話,段嘉煜不能用一時頭腦發熱來當做借口,實際上他也并不是一時沖動,而是每一個字都深思熟慮。那人不是林樊心裏的白月光麽,他倒是想看看,如果林樊有了男朋友,那個高高在上的白月光會怎麽樣。不遠萬裏地飛回來挽回林樊?還是态度冷淡徹底斷了林樊的念想?
畢竟,就連交往多年的情侶也未必能經受得住異國的考驗,更何況她們之間什麽承諾都沒有,這一切都很有可能是林樊的一廂情願呢?
段嘉煜這麽想着,說完了話便等着對方的回答,哪想到對方竟是一個字都沒有說,緊接着就傳來什麽東西掉在地上的巨大聲響。他等了一會兒不見回應,也就悻悻地挂了電話。
接到這個電話不久,段嘉煜緊接着就接到了林樊父親打來的電話。
林樊雖然在第一天辦理入學手續的時候就斬釘截鐵地說過她沒有家長,可段嘉煜自從對林樊上了心以後,很快就知道了她的母家是D市赫赫有名的蘇家,父親林正初當時擔任着蘇家名下一家子公司的執行董事。雖然這個職位在蘇家看來并不算什麽,可也是許多人需要拼死拼活奮鬥上幾年的。
段嘉煜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為什麽林樊對于自己這樣顏值高能力強家中有權有勢的人竟然熟視無睹——出自D市烜赫一時的蘇家,林樊早就見多了他這樣的人。權勢于普通人來講,即便不非趨炎附勢之人,多多少少也要有幾分忌憚,可對于蘇家的人來說,卻是不憚不怕不在乎的。
只是林樊高考後的那個暑假,林正初忽然和林樊的母親蘇叢卉離婚,并一聲不吭地淨身出戶了。
段嘉煜看得出林樊和她父親的關系不好,還以為接了電話要劈頭蓋臉地挨上一頓罵,卻沒想到林正初打電話來的時候态度卻很是溫和,電話一接通便略帶着驚喜地喚了一聲“小樊”。
聽到電話另一端不是自己女兒而是一個男聲後,林正初的态度也沒有太多的變化,直接詢問他是不是林樊的男朋友。段嘉煜剛接過一個電話撒了一個謊,自然也不憚于再撒一個,又想着也許這是個天賜良機,林正初正是林樊這塊鐵板的一個突破點。
是以,段嘉煜成功地以林樊男朋友的身份和林正初聊了起來,聊着聊着心裏也就有了底——雖然林樊對自己父親很是冷淡,可林正初對自己這個冷漠的女兒卻很是關心疼愛,一直試圖緩和自己和林樊的關系。
所以,當林正初請段嘉煜幫忙讓林樊和他見上一面的時候,段嘉煜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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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事情就顯得很順理成章,段嘉煜挂了電話将這一晚的兩個通話記錄删了幹淨,第二天親自去了一趟林樊的寝室,将手機還給了林樊。
林樊晚上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手機落在他那裏了,不過她心思單純,也沒想到這一晚上會發生那麽多事,見段嘉煜親自登門給她送回來,還有些不大好意思,直說麻煩他了。段嘉煜本來就愁着沒個借口将林樊約出去,見林樊這麽客氣,當即順水推舟,說要林樊請他吃飯。
看得出林樊是猶豫了一下的,不過大約是想起前一天段嘉煜自告奮勇地陪她去超市采購的事,最終還是答應了。
等到了約好的時間,段嘉煜确定林樊已經出了門以後,便主動聯系了林正初,自己卻沒有去。一方面想着自己做這個和事老,能給林正初留下一個好印象,說不定以後有些用處,一方面想着如果這一次林樊能和自己的父親将關系緩和,也算是欠了他一個人情。
段嘉煜想的好好的,可卻不知道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從那天開始,林樊就沒再在學校裏露過面。就連林樊的室友,雖然怎麽問都不肯說林樊去了哪裏,可從第二天開始,對待他的态度就明顯地冷淡了起來。
再後來林樊一聲不吭地就出了國,也換掉了自己的聯系方式。
段嘉煜認定了林樊是生了他擅自做主的氣,只想着等她氣消了,自然就會聯系自己,沒想到這一等就是遙遙無期。
像他這樣的人,身邊從來不缺乏追求者。五年來段嘉煜陸陸續續地同不少女孩相處過,其中不乏比林樊美豔妩媚的,也不乏比林樊溫婉可愛的,可同形形□□的女孩接觸過後,段嘉煜始終還是忘不掉林樊。
這個他唯一一個全心全意去追求過,竟然最終也沒有追求到的特例,成了段嘉煜心裏一個過不去的坎。這些年來很多個寂寂無歡的夜晚,段嘉煜常常會想起林樊來。
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之間出國,也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還像當初那樣固執木讷。
林樊當初走的時候,就是悄悄地走,沒想到回來也是悄悄地回。若不是前些日子段嘉煜碰到了宋簡,被宋簡說漏了嘴,段嘉煜還不會知道,原來林樊已經回國有一段時間了。他也是從宋簡那裏要到了林樊現在的電話,這才重新和林樊取得了聯系。
沒想到五年沒見,林樊出落得比從前更加亭亭,也比從前更加冷淡了。
當年未完成的心結立刻重新蠢蠢欲動了起來,和自己那點驕傲比起來,好勝心很快占了上風。段嘉煜打定了主意要得到林樊,無論是之前計劃好的“舊情複燃”,還是現在看來比較麻煩的,從葉以謙的手裏搶過來。
他從不相信一個人能對另一個人心心念念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也不相信像葉以謙這樣的人在國外從來沒有過女友。只要有,就一定會有機可乘,畢竟林樊是那種眼裏容不下一顆沙子的人。
林樊看着似笑非笑靠在走廊牆壁上的段嘉煜,只覺得呼吸一滞,甚至連同他解釋的耐心都沒有。當年她和林正初出車禍的事,因為涉及到了已經和蘇叢卉離婚的林正初的死亡,當時林樊的情緒狀态又非常不好,所以一直被蘇家壓得很死,除了林樊的室友和經辦退學手續的行政人員,幾乎沒人知道。
這些年來蘇家也有意不提起這件事,是以林樊能夠理解,段嘉煜不知道她出車禍的事情有情可原。
可是林樊從來都不是一個理性的人,就像她如果真的理性,根本不會在被Susan那樣挑撥以後,這麽多年還始終對葉以謙念念不忘。林樊清楚這場車禍和段嘉煜的關系不大,可面對段嘉煜的時候,她總是忍不住會想,如果不是段嘉煜,她根本就不會去見林正初,就不會被林正初拉上車子,就不會試圖去開車門,更加不會出車禍了……
一提起段嘉煜,總是會叫林樊想起這些來,更何況林樊覺得,段嘉煜越界了。
這越界不僅僅表現在他擅自插手了她的家事,還表現在六年前段嘉煜對葉以謙說得那些話,做的那些事。
他是不是以為自己是世界警察,什麽都要插上兩腳。
葉以謙适不适合她林樊不知道,可林樊清楚得很,段嘉煜絕對不适合她。
兩個人若是連三觀都不同,只怕連朋友都難做。
眼見着林樊又要走,段嘉煜直接跨前了一步封住了林樊的去路,擡手将她攔住了,“林樊,你的眼裏是不是除了葉以謙,就看不見別人?葉家人不是你以為那麽好惹的,我聽說,就在前些天,葉以謙通過葉家施壓,叫一個已經和他分手、遠在L市的姑娘丢了工作。”
林樊當然是不怕葉家的勢力的,可她就不怕葉以謙這種翻臉不認人的薄情麽?
林樊一開始根本就沒聽懂段嘉煜在說什麽,葉以謙怎麽可能會有前女友,又哪有時間和精力去處理這種事,可等段嘉煜說完了她在腦袋裏轉了一個圈,才恍然大悟。是Susan。
她還以為解釋清楚了這件事就算完了,卻忘了葉以謙锱铢必較的行事風格和沉默寡言的個性。段嘉煜說得她還真就信了,葉以謙确實有可能幹出叫Susan失業這種事。
段嘉煜見林樊一直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終于有了一點波動,料想自己是找對了突破口,馬上補充了幾句,苦口婆心地說道:“聽說他同L市的金融圈子都打好了招呼,這姑娘失業以後一直在碰壁,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工作,往後只怕很難在L市立足下去了。”
言下之意,葉以謙今天能這樣薄情地對待前女友,明天就能這樣對待她。
段嘉煜說完,便緊緊地盯着林樊的臉看,等待着林樊的反應。只是後者面無表情的臉上竟然沒有一絲松動,就好像壓根沒有将他的話聽進耳朵裏,眼神淡漠地看着他說完,這才靜靜地說道:“你要是沒有別的事,我就回去上課了。”
段嘉煜沒想到林樊會是這樣的反應,一時間竟然也忘了去攔,叫林樊給從身側溜走了。
不過那人走出去一段路,忽然間又停住,扭回身篤篤地踩着高跟鞋轉了回來,在他面前站定,依舊事擺着沒什麽表情的面癱臉,一字一句說得清楚,“段師兄,我叫你一聲師兄,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可也希望師兄你清楚,我的私事和你沒有任何關系。葉以謙是天性薄涼還是薄情寡義,我都愛他,也會和他在一起。至于合不合适,我說了算。希望師兄能好自為之,不要在插手我的私事了。”
林樊說完話,沒有等到段嘉煜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就幹脆利落地轉身進了教室。
進了教室,講臺前邊的投影儀正映出一片血腥,階梯教室裏好幾百號人也是形态各異,不少女生臉色都吓白了,抱在一起瑟瑟發抖,卻忍不住往屏幕上瞄,也有男生不以為意,對自己毫不害怕的表現十分滿意。
林樊一只手按在門把手上,歪着頭凝神盯着那屏幕幾秒,立刻明白屋裏的幾百號人為什麽會是這個模樣了。她剛才出去的急,随便按了一個電影也沒看內容,哪想到竟是闖了禍。
這電影确實是德語電影,只是卻是個德國恐怖片,講的是德國民間傳說中一個怪獸在聖誕夜血洗小鎮的故事,整個電影的基調由一開始熱鬧歡快的聖誕夜開始,到後來忽然鏡頭一轉充滿了血漿和殺戮,怪不得要将學生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卻又吓得不得了。
林樊一面将電影關掉,一面心裏自嘲般地笑了笑,聖誕夜的恐怖故事,還真是挺應景。
本來林樊是想接着講的,可看到一屋子幾百號人的精神狀态都不好,自己也是心力交瘁,索性任性了一回,揮了揮手便下了課,将一屋子的學生都提前放出了教室。
等她再出來的時候,走廊裏的段嘉煜早就不見了蹤影,林樊也樂得自在。有些話她早就想同段嘉煜說了,今天說開了也好,像他那樣自矜自戀的人,聽過了她的話,大概也就真的不會再來找她了。
不過……
林樊一面朝樓梯走去,一面掏出手機撥通了葉以謙的電話。
後者一如既往地迅速将電話接了起來,聲音裏都帶着清晰可聞的笑意,“樊樊?”
“你讓Susan失業了?”
大約她的開門見山叫對方還有些不适應,葉以謙沉默了片刻,才反問道:“你聽誰說的?”
林樊笑了,“你只說是還是不是就好。”
電話另一端終于低低地“嗯”了一聲,猶豫了一下,有點心虛地解釋道:“樊樊,我只是氣不過……”
林樊沒聽他解釋完,修長的手指穿過烏黑的長發抓梳過去,唇邊的笑意裏藏了一點狡黠,“我只是想說,幹得漂亮!”
對面對她的不虞之譽先是短暫的沉默,接着回以一陣清朗的笑聲,“我以為你會責怪我。”
“怎麽,沒想到其實我不是什麽好人?”對方的情緒很快感染了她,方才的躁郁一掃而光,林樊的心情也跟着愉快起來,一時間玩心大起,拿着前兩天剛從學生那裏學來的話逗他,“愛我你害怕了嗎?”
她就是開個玩笑,哪想到葉以謙竟是當了真,認認真真地回答道:“我只害怕你不許我愛你。”
林樊:……
林樊:“咳,那個,樓梯間信號不好,我先挂了。”
葉以謙最近有點無賴,她覺得自己需要理他遠一點,最好這兩三天之內先不要見面。
隔天林樊接到校長電話,叫林樊去辦公室一趟,找她談談。
原因是林樊在校內公選課上放恐怖片并且提前下課,被學生舉報了。
D大的校長和蘇老爺子很有幾分交情,平日裏閑來無事經常到蘇家大宅同老爺子下下棋談談天蹭蹭飯,林樊也是他一手安排進D大的,一直把她當做親孫女來看,自然是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同林樊生嫌隙,只是走走過場,提醒林樊往後不要這麽任性。
林樊從善如流地應下來,推門出去,迎面就碰上校長室秘書恭恭敬敬地為一個身姿挺拔的男子引路朝這邊走來。
林樊靠着走廊邊上停下了腳步等那人走近。
葉以謙。
還真是哪哪都有他。
“你怎麽在這裏?”原本神色清冷的人這會兒臉上浮現出一個溫柔的神色,也沒顧校長秘書已經打開了校長辦公室的門,跟着也停住了腳步。
林樊笑笑,“這話好像是我該問你。”
他這人是有順風耳讀心術嗎,她剛打算躲躲他,這人就自動自覺地跑到眼前來刷存在感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寶貝兒們可以猜猜,江湖人稱葉少跑到D大是來幹嘛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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