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帶着面具的少女

送走了幸村兩人賀茂祇回到店裏繼續等待，她想着幸村精市剛剛那個了然的眼神，真的是敏銳而體貼的人，做出的事情絲毫不會讓人感到為難。

和她在一起很容易帶來傷害，而她不想傷害任何人。

她所認識的朋友并不是很多，在這不多之中的絕大部分還都是有着能力的靈能者。妖怪們的想法單純，行為直接，說實話她很喜歡。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它們善變的喜怒和對于普通人類來說巨大的破壞力也是非常危險的。對于自己陰陽師的身份她并沒有覺得有多麽不同，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和苦惱的東西，就像如果要她去打網球，她絕對會打的非常差勁，和幸村精市他們一行人比起來簡直天差地別。擅長的領域不同而已，只是她所存在的世界對常人來說，太過危險。

人們之所以懼怕妖怪是因為那是對非人之物本能的排斥和畏懼，人們之所以認為陰陽師和有能力者強大神秘是因為人類對未知之物本能的探求心和猜想。

恩，或許還有一種依賴，當自己遇到解決不了的難題時，對能解救自己的人産生的一種依賴。

僅此而已。

說不想被敬畏恐懼也好，說不想被孤立排斥也好，說不想讓身邊的人受傷也好，大部分的陰陽師都不想讓人看到自己與常人不同的另一面，都會隐藏自己的身份。

賀茂祇也是如此,只是她的理由簡單了很多。

餐廳即将關門的時候，那只不知道跑去了哪裏的狐貍跑了回來。

“你怎麽一身的酒味兒和香水味兒？該不會去了什麽肮髒的地方做了什麽龌蹉的事情吧？”賀茂祇斜着眼，嫌棄的看着那只色狐貍。

“現在的孩子想法是有多複雜，叔叔我只是和漂亮的小姐們喝了幾杯而已。哦……該不會是把你自己丢在這裏無聊了吧？想讓我陪就直說啊,下次哪裏也不去，會專心留下陪你的。”羽白一張狐貍臉笑嘻嘻的看着賀茂祇，明明是只狐貍卻風騷的抛了個媚眼。

這是真的醉了，要不然是不會對自己說這種話的。賀茂祇擡起右手，單手結印，一個雷電術就甩了過去。

“啊……疼疼，快住手那耶，我錯了！別用雷電我！”只見一只長相可愛的狐貍扭曲掙紮在一個小小的藍色光球之中，淡藍色的紋路不停的流轉于他周身，那是不停游走的雷光。

看他徹底清醒了賀茂祇停下咒術，淡淡的瞥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的狐貍，然後毫無罪惡感的繼續發呆。

告你虐待動物！！！這是趴在那裏的狐貍的心聲。

餐廳關門後賀茂祇讓老板遣走了安保人員，關閉了店內的監控裝置。一片漆黑的餐廳中，長發的少女靜靜的坐在角落，等待着‘犯罪者’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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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等就是半夜，賀茂祇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想着：不是今晚不來了吧？就在她這麽想着的時候，一個纖細的身影在大廳的中央慢慢浮現。

那是一個纖細柔弱的女子，穿着暗紅色的舊式和服，女子非常瘦弱，皮膚蒼白，和服看起來非常陳舊，一片黑暗中這樣的景象顯得十分陰森。她的五官其實很漂亮，但是卻因為太過消瘦而顯得十分憔悴，長長的黑發披散在身後，已經垂到了腳踝。

這是……二口女？

那個女子看見桌子上的各種糕點嘴角牽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快步走到桌前，身後長長的黑發突然如觸手般扭動飛舞，露出了原本被長發掩蓋住的，腦後靠近後頸處的另一張嘴巴。她急切的用一只只觸手取來糕點，用頭發卷起來後塞進後頸處的那張嘴裏。

真的是二口女啊，而且這一只還有點麻煩！

那個女子絲毫沒有發現有一個人正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此時她就如一個被餓了好久的乞丐一般，見到食物後就開始狼吐虎咽，拼命的把各種糕點塞進嘴裏。

二口女是日本傳說中很古老的妖怪，關于它由來的傳說大體分為兩種。

一種是說：曾經有一個愚昧又小氣的農夫，他選擇妻子的條件竟然是要‘不用吃飯的女子’，周圍的人都說他一定讨不到老婆,沒想到卻真的有人滿足了這一條件，于是二人結婚後一起生活。婚後農夫确實發現妻子不用吃飯，但是奇怪的是家裏廚房的飯菜卻總會變少。農夫百思不解,一日他假裝出門後又偷偷回家藏在天井中想弄清是怎麽回事，結果卻發現自己的妻子後腦竟長出一張嘴，頭發也變成像蛇一樣的觸手，端起飯菜全都喂給了後腦的那張嘴巴，這就是妖怪二口女。這是單純的妖怪。

還有一種說法是：曾經有一個十分惡毒的繼母，她只疼愛自己的孩子而對丈夫與前妻的孩子十分刻薄，甚至連飯都不給他吃。終于有一天那個孩子就這樣凄慘的被餓死了。在這個孩子死後的第49天，砍柴回來的丈夫不小心用斧頭碰上了妻子的後頭部，奇怪的是這個傷口怎麽都治不好，卻慢慢變成了一張嘴的樣子，最後甚至長出了舌頭和牙齒。這個傷口總是會讓妻子劇痛難忍，這時只有不停的喂給嘴巴食物疼痛才會消失。每當這個時候妻子總會對着空氣大喊：“對不起，對不起……”

這種妖怪是徘徊在人間的怨靈所化。

也就是說，二口女這種妖怪除了自然産生的類型外，被死去的幼童怨靈附身也會形成，而後者更為危險難辦，就如賀茂祇如今面前的這只一樣。

被幼童的怨靈所附身的是平常的人類，被附身後會不停的吃東西，直到宿主被撐死為止。而面前的這個看起來被附身的時間還不是很長，應該還可以把怨靈和宿主分隔開來。

要在不傷害宿主的情況下分離出那個幼童的怨靈！

賀茂祇拍拍羽白的腦袋，羽白會意，身形一扭，化為一張狐貍面具自動貼上賀茂祇的臉頰。

雖然羽白平時一副廢材變态□□猥瑣大叔樣，其實人家原本是侍奉在稻荷神社的白狐，雖說不是在伏見稻荷大社本宮，但是妖力也十分強大了。因為曾侍奉神明，羽白身上的妖力純淨且帶有神之力，是邪惡妖怪和死靈最懼怕的存在。

很多時候賀茂祇不會依賴羽白的力量，在面對自己能解決的妖怪時賀茂祇會選擇戴上羽白化成的面具，不僅有護持之意，也可以隐藏自己的身份和容貌。

“這位小姐，不問自取是為盜，你這是犯罪哦！”帶着狐面的少女從陰影中慢慢的渡步而出，在這樣的夜晚顯得神秘而危險。看見二口女兇狠的眼神不僅沒有絲毫的恐懼慌張，還十分歡快的對着妖怪揮了揮手。

二口女頓住動作，慢慢擡起一張表情陰森的臉龐，死寂的眼眸中沒有瞳孔，是一片暗沉的黑灰，從那雙眼中射出深深的怨恨，表情恐怖而猙獰。

賀茂祇微微皺眉,看來不是好言相勸就能解決的類型了啊。

二口女突然出聲，明明是妙齡女子的樣子發出的卻是稚嫩孩童的音色。

“陰陽師。”是陳述句。

“嗨，陰陽師哦，看來你已經遇見過我這樣的人了。”

這種由怨氣所化的妖怪，能力和心中的執念成正比，執念越強越是讓人難以招架。

“不想死的話就滾開!”随着尖利拔高的聲音一起到來的是一陣陰森濕冷的感覺，賀茂祇伸手輕輕一揮，輕松化解。二口女更加猙獰，滿頭的黑發伸展延長，如蛇般向賀茂祇襲來。

“看來我們是談判破裂了呢。”賀茂祇輕笑，右手持符于空中畫出半圓，同時口中念道:“謹此奉請！諸神先知！縛鬼伏邪！縛！”

手中的符紙向此時正神情可怖的二口女飛去，在半空中化為一張泛着淡淡金光的巨大絲網，把二口女連同着她那一頭亂舞的長發一起束縛起來。

絲網随着二口女劇烈的掙紮越束越緊使得二口女口中發出了嘶啞痛苦的尖叫，不止是剛剛孩童的音色，還參雜着年輕女子痛苦的哭叫聲。

“為什麽要驅除我？我什麽都沒有做錯！真正邪惡的人卻始終得不到懲罰！我恨！我恨啊！”

賀茂祇雙手結成大金剛輪印，口中詠誦淨化咒文，咒成後雙手合攏，清喝出聲。

“退！”

“啊……”二口女發出驚叫，只見她身體一陣扭曲痛苦的栽倒在地上，接着一個透明的小小身影從女子身上分離出來被絲網緊緊的束縛住動彈不得。

“不要驅散我的魂魄，求求你！”此時幼童的聲音沒有了剛才的怨恨陰森，而是如一般的小孩子驚懼時發出的哭喊一樣。

賀茂祇走到那個小小的身影前，蹲下身與他平視。這是一個大約7,8歲的男孩子，長的很可愛，身上的衣服已經破舊，瘦瘦小小的樣子很是可憐。小男孩兒傷心的哭喊，一直在苦苦哀求着她。

賀茂祇默念清心咒，把右手貼上男孩兒的額頭，慢慢的他冷靜了下來。

“這就對了，男子漢不能總是哭鼻子哦，而且也不能傷害別人啊，你看那邊的姐姐因為你有多可憐”

小男孩兒看着已經暈倒在地的人眼中露出愧疚的神情，他吶吶的看着賀茂祇，似乎是懼怕她,根本不敢說話。

“你叫什麽名字？為什麽會變成妖怪呢？”賀茂祇想起剛剛二口女哭喊的咒罵，看來對人世間的怨恨就是他成為怨靈的原因。看着他還是不敢開口的樣子，賀茂祇伸手取下了臉上的面具，對着男孩子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我雖然是陰陽師但是不會見到了魂魄就驅除哦，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輕柔的語氣慢慢化解了小男孩兒的恐懼，賀茂祇從他的口中知道了他的故事。

男孩兒叫啓太，他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他是一個孤兒。死于半年前的一個晚上，被孤兒院的一名職工虐殺而死。

“姐姐，我沒有做錯。老師教導我們說犯罪的人會受到懲罰，可是為什麽那個惡魔卻還活着。我很怨恨，所以……”

所以變成了無法成佛轉世的怨靈，所以覺得牽扯無辜的人也不會怎麽樣。

賀茂祇無法和一個孩子述說這個世界的某些黑暗，無法告訴他，也許他只是千萬此類遭遇中很普通的一個而已。她輕笑着開口，“啓太覺得那個惡魔是不是很壞？”

“是的！我讨厭那樣的人！他們只會傷害別人！”

“那麽，啓太想成為那樣的人嗎？”

“怎麽可能？我絕對不會！”男孩子激動起來，快速反駁的語氣中充滿了對那種人的不屑和厭惡。

“那麽，因為你自己的怨恨而使得那個姐姐生病難過，你覺得自己做的對嗎？”

小男孩瞪大了眼睛，似是無法接受賀茂祇的話，突如其來的對自己行為的認知對他的打擊極大，他的身體開始劇烈的顫抖，淚水自眼中滑落。

“姐姐，我錯了，這樣我也成了壞人了,怎麽辦？嗚嗚……”

“沒關系啊，啓太現在不是知錯了嗎？天神大人會原諒你的。”

“真的嗎？”

“恩，真的。不要徘徊于世間了，去你該去的地方吧。”

“可是姐姐，我還有放不下的事情，沒能轉世就是因為這件事。”

賀茂祇想了想，看看那邊一直昏迷不醒的女孩子，“這樣吧啓太，姐姐會幫助你完成未完的事情。你先和這個狐貍回家，姐姐送那邊的那個姐姐去醫院好不好？”說着拎過從取下面具後就蹲坐在一邊的羽白。

羽白翻了個白眼，說了多少次就是不聽，這種沒能力的小鬼直接驅散就好了，幹嘛總是接手他們的亂攤子！唉,現在說了也沒用了吧!

“嗨嗨，小子，跟我走吧！”說完也不看人家跟不跟上，拽的二五八萬似得擡腿就走。

啓太怯怯的看了羽白幾眼，終于在賀茂祇鼓勵安撫的目光中離開了。

賀茂祇幾步來到那個暈倒的女孩子身邊，扶起她靠在自己懷裏。能這麽輕易的分離出啓太的魂魄說明啓太還保有着人的良知，否則別說分離宿主，怕是宿主早已經死了。沒有了啓太的力量，懷中的女孩子變回了正常的模樣，暗紅的和服和長長的黑發已經消失。

“喂，你還好嗎？醒醒。”賀茂祇用了一個回複咒，又叫了好久才見那個女孩子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深綠的眼中毫無焦距。

“救我，救……救我。”女子的音聲十分虛弱，卻緊緊的抓住了賀茂祇的衣袖。

“我會救你的，這就送你去醫院。你有你家人的聯絡方式嗎？”

“在，口袋裏，電話……”說着又暈了過去。

賀茂祇把她扶出去，攔了一輛出租車，趕往醫院。找到女孩子衣服裏的手機，打開屏幕一看竟然有幾十通未接電話，看來是她的家人已經發現她出事了。找到裏面來電最多的一個名為‘笨蛋弟弟’的號碼撥了回去，電話很快接通，沒等賀茂祇說話，那邊就傳來一陣狂吼。

“姐！是你嗎？你在哪裏？出什麽事了？怎麽一直不接我電話，我擔心死了！”

賀茂祇吓了一跳，趕緊把手機舉遠一點解救自己的耳朵，那邊咆哮的少年音一直在繼續，直到有一個略顯清冷的聲音說了句什麽，咆哮的少年才冷靜了一點。賀茂祇覺得那個聲音有點耳熟，不過聽不清，嘛，算了。清了清嗓子說道:“你姐姐出了點意外，現在我正送她去XX醫院，家屬請快過來吧。”說完也不管那邊的反應趕緊挂斷了電話，開玩笑，才不想被魔音穿耳。

到了醫院後女孩子被送到了急救病房，賀茂祇覺得這時候急救不一定能有效，但還是試一試吧，話說有了自己的回複咒慢慢修養也會好的，把她送來醫院只是因為她的身體太虛弱需要治療而已。看女孩子的家人還沒到，怕有什麽緊急情況賀茂祇于是等在了外面。

“折騰的有點口渴，去買一杯喝的吧。”

“人都送到了醫院還不走？等着給人家付醫藥費啊？”懶洋洋的大叔音。

“這麽快就回來啦？話說你可以在家等我的。”

“我不是覺得這都大半夜的了你一個人不安全嗎!雖然野蠻了一點，但是爸爸的女兒還是如花似玉啊！”

“哦，那真是謝謝你了。但是我不需要兩個爸爸。”

買完飲料轉身往急救室走，卻沒想到看見了一群今晚還一起吃飯的少年,賀茂祇趕緊躲進一邊的牆角。

“我說剛才怎麽那個聲音有點耳熟，不會這麽巧那個女孩子是他們誰的家人吧？”

恩，反正這裏沒自己的事了,回家吧，好困！

此時的切原赤也焦急的在急救室外轉圈圈，要不是一邊的柳蓮二拉着,他恐怕就要闖進去了。

幸村精市看着急救室門上亮起的紅燈皺眉，希望別出什麽事才好。不過話說回來，還真的很讨厭醫院啊！網球部的幾個都在，各自回家的路上突然接到了學弟的求救電話，說自己的姐姐失蹤了。網球部的好友出事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少年們全都跑來幫切原少年找尋姐姐。正毫無頭緒時接到了那個電話，一行人趕到了醫院。

“大家不要擔心，切原桑會沒事的，跑了一晚都很累了，我去幫大家買些熱的飲品。”

幸村說完轉身詢問了販賣機的位置，按照護士提示的方向走去。切原說是一個女孩子打的電話，一直沒看到呢，已經走了嗎？無意轉頭，看見了一個消失在轉角的背影，長長的黑發飄揚蕩起優美的弧線。幸村駐足,恩……這個背影有些眼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