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沒事別玩“百物語”

賀茂祇已經有兩天沒有從自己的鞋櫃裏發現恐吓信了，運動服也沒有在遭到破壞，總是盯着自己的陰暗目光也已經消失不見。

“怎麽？少女們這兩天忙着準備考試，所以沒有時間對付我這個情敵了？啊，少了一個樂趣。”

“什麽樂趣，分明是惡趣味！”羽白搖了搖尾巴，懶懶的吐槽。到底有哪個人會把每天收到的恐吓信都聲情并茂的朗讀一遍的？那個感情投入之深厚……

賀茂祇來到A組的教室時其他人都已經到了，沒錯，考前的補習還在繼續，只是她已經缺席兩天了。

“那耶，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生病了嗎？”幸村精市看着少女有些蒼白的臉色，蹙眉說道。

“沒有，只是這幾天休息的不太好。”

幸村精市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道：“那今天就早點回去休息吧，我看了你做過的習題，應對考試基本上是沒問題的。”

“厄……可以……”

“祇上大人。”

賀茂祇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門口傳來的淡淡語聲打斷，賀茂祇轉頭看去。

“呦！千～夏～醬～，難得你會來找我啊。”十足痞子樣。

土禦門千夏微微低頭，終于還是忍不住說道：“祇上大人，能不能不要這樣叫我。”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沉穩淡定，但是眼中卻閃過無奈和窘迫。

“诶？為什麽？你不是也一直不改對我的稱呼嗎？大人大人什麽的，顯得好疏遠啊。”賀茂祇趴在桌子上，從左臉滾到右臉。

土禦門千夏默，決定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走進教室，向在場的其他人打了招呼後來到賀茂祇身邊低聲道：“祇上大人，說起來很慚愧，今天我是有事相求，不知道您是否願意幫助我？”

賀茂祇眨眼，很少見啊，這個姑娘也會開口求助，看來事情有點棘手。

“先坐，怎麽回事？”賀茂祇拉過一把椅子，心中想着：千夏會向自己求助的事，也就是那一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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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禦門看看四周看似在認真複習，其實耳朵都豎起來準備偷聽的少年們，猶豫了一下。

“沒關系，他們都知道了。”

土禦門微楞，然後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祇上大人交到朋友了呢！

“是這樣的，前幾天家族接到了一份委托，父親指定這次委托由我來完成，且不能求助于本族中人。委托人住在竹下町的老宅區，是一家日式點心店的店主，他說自家的房子裏出現了鬼怪。”

“哦？什麽樣的鬼怪？有人親眼看見了嗎？”

“是，店主家的女兒看見了，受到了很嚴重的驚吓，現在還在醫院。”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的繼續道：“我曾親自去看過，也遇見了那個妖怪，可是卻沒能制服它。”土禦門十分羞愧，明明自己從小就學習陰陽術，還是那位美名傳世的陰陽師安倍晴明的後嗣，卻這麽沒用，甚至還要來求助自己心中一直仰慕崇敬的人，這樣的自己果然不可能超越祇上大人。

清冷的少女唯有在面對賀茂祇時才會有這種略略自卑的想法，因為心目中那個人的地位是如此崇高。明明在追逐着，比較着，卻又矛盾的覺得自己不可能超越那個高高在上的人。

“嘛，沒關系的千夏醬，我願意幫忙哦。”賀茂祇沒有說一些安慰或是鼓勵的話，她覺得土禦門并不需要。眼珠輕轉半圈，千夏的能力她還是知道的，看來是個有些厲害的妖怪了。

“那麽，是個什麽樣的妖怪呢？”

“是青行燈，而且妖力十分強大。”

“青行燈啊……厄，千夏醬，你說店主的女兒見過，不會是被哄着去玩‘百物語’了吧？”

“恩，是的。”

……賀茂祇揉臉，能不能不要這麽勇敢，正值盛夏的時候去玩那種召鬼一樣的游戲是想怎樣

“恩，今晚解決了它吧！”賀茂祇眸光閃爍，期待的看着土禦門千夏。

“是，就按祇上大人說的辦吧。”

兩個人愉快的決定了晚上的行程，被忽視在一旁的少年們很是不甘，其中以幸村精市為最，他想提醒這個臉色不好還要跑出去的人回家休息，可是又覺得妖怪的事确實不解決不行，于是只得開口說道:“那耶，似乎很有趣的樣子，我也一起吧。”

所以說少年，能不能別用這種肯定的語氣說出這種該是疑問的話語啊你是有多天然黑啊？！

“不好吧，這次有點危險，你還是不要去了。”

“青行燈的傳說我也知道的哦，要衆人一起玩‘百物語’的游戲，講滿一百個怪談才會出現，難道你要和土禦門桑一人講上五十個鬼故事嗎？”幸村精市笑的志在必得。

“厄……似乎天亮了。”

“恩，所以人多一點好吧？”

賀茂祇還沒有反駁，一旁的丸井少年湊過來說道：“那耶，我也和你一起去吧，雖然有些緊張但是果然讓兩個女孩子去不好吧？”

“的确人多一點會比較好。”柳蓮二說道，而且，雖然聽仁王說起了兩天前在他家的事件，也證實了世界上确實有所謂“妖怪”的存在，但沒有親眼見識一下怎麽能更完整細致的更新自己的數據呢？

“竟然想兩個女孩子去做那麽危險的事？太松懈了！絕對不能允許！所有人都一起去吧！”真田弦一郎瞪着兩個少女，斬釘截鐵的做了決定。

賀茂祇：真是一群熱心的好少年啊！

“好吧，那就一起吧。”賀茂祇聳肩。

結果晚上去的時候卻發現隊伍中又多了一個人，還是一個嬌小可愛的少女。少女發現了賀茂祇打量自己的目光，紅着臉說道：“各位，晚……晚上好，我是藤田小百合，高中部一年C組，是千夏的好朋友。”少女低着頭，緊緊的撰着自己的衣襟，聲音也喏喏的十分害羞膽小的樣子。

“噗哩，藤田桑看起來很‘緊張’啊，和平時在班級裏完全不同。”仁王看着低頭的少女，語氣中充滿興味。

“對啊！C組的話和仁王是同班，你好藤田桑，我是丸井文太。”

“啊，丸井君你好。”藤田擡頭飛快的看了丸井一眼，在看到站在丸井身後為他拿書包的桑原時俏臉一紅，趕緊低下了頭。

诶？賀茂祇挑眉，這姑娘與其說是害羞還不如說是激動。她激動什麽？看看身邊的土禦門千夏，恩？這姑娘怎麽一副無奈又不忍直視的表情？有意思。

“藤田桑是學校戲劇社的社長，以一年生的身份擔任高中部活動社的社長之位，十分令人尊敬。”閉着眼睛的少年說道。

“诶？還以為那樣的事只有部長那樣的‘怪物’才會做到呢！”話不經過大腦就脫口而出的人，正是因為一起補習所以也一起跟來的某海帶。

“哦？原來我在赤也的心裏一直是‘怪物’啊，真田，看來當時一同被稱為‘怪物’的你現在身份也沒有變呢。”

“太松懈了！對待自己的前輩怎麽能用這麽無禮的稱呼？切原，明天訓練翻倍！”真田的懲罰說的很順口，賀茂祇注意到那個嬌小的少女似乎更加興奮了，肩膀都隐隐有些顫抖。

“啊，對不起對不起副部長。不過，現在我們不在同一個網球社好吧？”切原的聲音在真田的怒瞪下越來越小。

“竟然反駁前輩的話，還想偷懶狡辯，訓練三倍！我會去初中部驗收的！”

“啊……”切原萬分悲痛的慘叫。

“嗨嗨，都說完了是吧？我們走吧，時間很晚了好嗎？”賀茂祇無奈的提醒，肩膀上的羽白已經無聊的睡了過去。

一行人到達了土禦門所說的那家點心店，主人家的住宅很大，圍繞着寬敞的庭院四周都是一間間樣式古老的和室。店主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把他們帶到當初出事的那間和室後，就被土禦門千夏叮囑回去休息，不要來這邊的房間。

衆人點燃一根根事前準備好的蠟燭。賀茂祇看着明顯十分興奮的藤田小百合說道：“藤田桑，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藤田一愣，看看沒人注意自己，于是湊到賀茂祇耳邊，“我是來聽‘百物語’的，恩……還有見證少年們美麗純真的愛情！”說到這裏少女雙眼放光，棕紅色的大眼睛裏閃耀着一片耀眼的星光。

原來之前的所謂“膽小”“害羞”“臉紅”之類的舉動其實都是她內心極度激動和滿足的表現？

“你說的少年們純真的愛情是指誰啊？”賀茂祇輕聲問。

“诶？你沒看出來嗎？仁王君和柳生君啊，丸井君和桑原君啊，還有，幸村君和真田君。真是太美好了，果然美少年才是王道！”少女握緊了兩只白嫩的小拳頭，一雙星星眼滿是幸福的看着正忙着點燃蠟燭的少年們。那邊,仁王君為燙傷手的柳生君治療，啊啊啊，好萌！

賀茂祇轉頭和肩膀上的羽白對視。

恭喜你，又一個特殊癖好愛好者出現了，你們是同類哦。

切，少拿這小丫頭和我比,叔叔我只愛美少女！

你那就是戀童癖而已吧？

……

賀茂祇貌似懂得了剛才土禦門千夏那不忍直視的目光。

“我說藤田桑，你當着我這個正牌未婚妻的面說我的未婚夫和別的男人是真愛……好傷人啊。”賀茂祇擺出了一個心傷欲碎的表情。

“厄，賀茂桑請節哀。但是真愛是應該被祝福的,你不能做拆散人家姻緣的惡人。傷心的話，我的肩膀會借給你靠的！”

“啊～，情敵竟然是男人什麽的，也太可悲了，話說我身上的男子氣概也很濃啊。”說着看看自己一身男生校服的妝扮，表情一肅，眸光一凜，擺出一個帥氣又邪魅的表情。

“！”藤田小百合只覺得心重重的一跳，心間頓時開滿了一片藍色的花海。

“沒想到賀茂桑意外的帥氣啊！雖然剛剛我就發現了但是現在這種感覺更加強烈了！感覺幸村君同賀茂桑在一起也不錯呢！啊不行，我怎麽能背叛我‘美少年最高’的終極思想，真田君我對不起你!可是如男生一樣帥氣的賀茂桑受到傷害的話我也不願意，啊，怎麽辦？我怎麽如此不堅定！”

少女陷入了極度的自我矛盾和厭棄中。

賀茂祇：你想多了，真的。

少年們點好了蠟燭，圍坐在一起，賀茂祇想了想開口叮囑道：“青行燈的傳說大家都知道，傳說他是徘徊在冥界門口的鬼怪，他會變化成人們熟悉的人，誘惑人們去玩一種叫‘百物語’的游戲，然後當人們講完第一百個故事時，青行燈就會出現，把參與游戲的人拉近地獄。很危險，如果他出現的話大家一定要小心，他可能變成身邊人的樣子，一定要認真的辨認。”

土禦門千夏點點頭接着說道：“‘百物語’的游戲大家應該都不陌生，我們已經點燃了一百根蠟燭，接下來我們每人輪流講一個自己親身經歷過的詭異或者恐怖的故事，每說完一個故事我們就吹熄一根蠟燭，當講完第一百個故事時，也許，青行燈就會出現。”

兩個人鄭重嚴肅的話語使得原本就有些詭異的氣氛變得更加緊張，夏季的夜十分寧靜，沒有月亮的室外一片如墨的漆黑，幾聲飛鳥驚起拍動翅膀的聲音顯得尤其的詭異悠遠。屋內被點燃的蠟燭照亮，卻又不是如燈光般通透的亮白，而是一片燭影搖晃的朦胧和陰森。搖曳的火光映在臉上看起來人的五官蒼白又扭曲，平添幾分駭然。

丸井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壓下自己已經開始加快的心跳。還沒開始呢就這麽害怕怎麽行！

藤田小百合一雙眼睛亮晶晶的閃爍着，滿眼的期待激動，看的衆人無語，這個人外表和內心有着絕對的不符啊!

“聽起來很有趣，小的時候也玩過這樣的游戲，但是從來都沒有講滿一百個故事呢，今天就試試吧。”幸村精市笑眯了眼，“而且，夏季就是應該有這樣的活動才對吧！”

“咳，大家不能松懈！”

仁王看着明明很緊張卻硬是裝出一副無所謂樣子的柳生輕笑，明明叫他不要來的，幹什麽這麽倔強？一會兒不管你哦，噗哩，舍不得。

“好了，那麽由我來主持好了，我們說第一個故事。”賀茂祇輕笑着開口，然後開始講了起來。土禦門千夏想開口阻攔已經晚了。明明該由自己主持的，“百物語”的規則中第一百個故事由主持者講述，當第一百個故事講完後，青行燈就會出現在講了那個故事的主持者身邊，所以擔任主持的人最為危險。

故事一個接一個的講下去，蠟燭一根根熄滅，時間一點點進入深夜，整個屋子裏的氣氛變得無比的緊張詭異，就連剛開始一直滿眼激動興奮的藤田小百合此時都不禁握緊了雙手，來抑制身體的微微顫抖。丸井和切原各自緊緊的抱着身邊桑原和柳的手臂，閉着眼睛不敢睜開，就差撲到人家的懷裏尋求安慰了，只可憐桑原看起來也不是很好。仁王握着柳生的手，在他的手背上一下下的安慰輕撫，以緩解柳生的緊張，可惜此時的藤田緊張的一塌糊塗，沒看到這足以讓她鼻血橫流的景象。

真是可惜啊，賀茂祇心中不無惡意的想到。她轉頭再看看其他的幾人……

除去自己和土禦門這兩個陰陽師外，就剩下幸村、真田和柳還算正常了，真不愧是小海帶嘴巴裏“怪物”般的存在，果然不是常人可比的啊！哦對了，還有仁王君，你果然也很不一般啊！

其實換做其他人參加的話，也許少年們不會這麽緊張，可是偏偏有賀茂祇這個身經百戰的陰陽師在，講的每一個故事都是自己親身經歷的事情，細節清晰又細致，讓人想騙自己說那是假的都不行，一下子就加深了少年們的恐懼感。

不過有兩個人聽的很開心，就是幸村和土禦門。

幸村的想法是：這樣能了解到自己所不知道的那耶的過去，也不錯呢！

土禦門的想法是：借鑒學習了好多關于妖怪的經驗和除妖的方法，祇上大人果然強大！

終于在真田又吹熄了一根蠟燭後整個房間就只剩下了一根還在燃燒的蠟燭，微弱的火光不足以照亮衆人臉上的神情，更看不清一片黑暗中身邊的情景。屋外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了風，呼呼的風聲此刻聽起來像是遠處傳來的有人哀嚎哭泣的嗚咽，搖曳淩亂的樹影被僅剩的一點火光倒影在和室的拉門上，牽扯出扭曲狂亂的圖形。賀茂祇的身形隐藏在火光跳動下的暗影中，印在背後的拉門上，被上面的一條條雜亂的線條分割撕扯成錯位的形狀，看不見上半邊面容的臉上只露出了有些蒼白的雙唇，此時正輕輕開合，講述着今晚的最後一個故事。聲音低沉，語調輕緩，卻沒有給人輕柔之感，只有一種揮之不去的陰冷詭秘。

“那是，發生在今年四月份的事。接到了除妖工作邀請的我在一天深夜來到了東京的一處私宅。傳說昨晚這棟房子主人家的長子在深夜時發出了凄厲至極的慘叫，結果家中的傭人沖進房間一看，發現自家的少爺被挖去了……一只眼睛！”賀茂祇停頓後突然加重了語氣，吓得丸井一下把臉埋進了懷裏抱着的桑原的手臂裏。

“可是我走遍了整棟房子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的身影，就在我覺得今晚可能要無功而返的時候，身後卻傳來了稀疏的聲響，一陣陰冷的氣息拂過我的脖頸和耳畔。”賀茂祇用着一種正在進行時的方法講述着，讓人不禁在腦中跟着她的話語進入了她所描述的場境。此時在每個人心中，那個站在一棟空曠無人的宅院中，被陰冷的氣息拂過耳畔的人俨然就是自己。

“我轉回身，一個長發披散，身着紅衣的女人就站在我身後不遠處，她的雙眼正死死的瞪着我。”賀茂祇突然微微向前傾身，把整張臉都露在微弱的燈光下。搖曳的火光下她的臉色慘白，微微睜大的雙眼看着面前的每一個人。

藤田小百合一下撲到土禦門千夏的懷裏，說什麽都不敢擡頭了。

“正在我準備拿出符咒的時候，卻發生了讓我心驚膽顫的一幕。那個女人的身上突然張開了好多的眼睛，每一只眼睛的形狀都不一樣。那是她從不同的人身上挖下來的眼睛，她是百目妖，是非常兇惡的妖怪，如果她集齊了一百只眼睛的話，就沒有人能收服的了!”賀茂祇的聲音突然激憤又緊張，微微拔高的聲線和加快的語速讓人不禁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我害怕極了,就在這時，百目妖突然向我襲來，她伸出了一只指甲尖利的手，那只手枯瘦如柴，那只手快速的向我的左眼襲來，我祭出符咒去擋，只聽見百目妖在凄厲的嘶吼‘有了你的眼睛就是一百只了！’然後我覺得左眼一痛，視線中充滿了猩紅的血色……”

賀茂祇語速飛快的講述這一段，突然聲音戛然而止，她一口氣吹熄了自己面前僅剩的那只蠟燭。緊接着只覺得手臂被一只枯瘦的手緊緊抓住，尖利的指甲已經刺入了自己的皮膚，一陣陰冷的觸感瞬間彌漫全身。

“千夏，帶大家退後！”

賀茂祇的一聲清喝打破了夏季深夜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