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飄散于天地之間

“那耶!”幸村嘶吼出聲,狂奔而去,卻被鈴彥姬攔在了原地。

“幸村少爺,不能過去!”

“放開我,讓我過去!”幸村奮力的掙紮起來,竟然連鈴彥姬都制不住他,被一把推到了一邊。

“小子!你看清楚,那已經不是那耶了!”羽白也擋在幸村的面前。

聽見羽白的話幸村一下僵住了身體,慢慢轉頭去看站在那裏的人。明明還是自己熟悉的臉,此刻卻再沒有自己深愛的神采,而她身上的衣服也變成了豔麗奢華的十二單衣。

“怎麽可能,不會的,不會的。”幸村不能接受的搖着頭,自己不顧一切的趕來,卻只見到了那讓人心神懼碎的一幕嗎？

不管幸村如何的痛徹心扉,此時的玉藻前卻開懷的笑出聲來。她擡起一只手放在眼前細細的觀看,興奮的全身顫抖。那因滑落的衣袖而露出的手臂上,九條白色的狐尾赫然其上。

“啊,終于徹底複活了!和魂魄重聚的感覺完全不同,果然是一具完美的軀體。”

眼淚不能抑止的流下,幸村狠狠的閉上了眼睛,那個,已經不是自己深愛的人了。

那耶,你真的太殘忍!

“喂喂,別對着別人的身體發花癡啊,很惡心好嗎？”

熟悉的語氣和聲音驀然響起，幸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睜開眼,看見了一個身影,在暗夜中發出淡淡的光暈。

“那耶？”

“阿市,不要哭的那麽傷心嘛,我暫時還沒死。”嬉皮笑臉的樣子讓人想掐死她。

“離魂術？”玉藻前看着面前明顯是魂魄狀态的賀茂祇挑起了眉。

“是啊,難道只有你能魂體分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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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人類的魂魄一旦離體只會更加脆弱,你是想魂飛魄散嗎？”

“我會不會魂飛魄散先不說,今天我就叫你魂飛魄散!”

賀茂祇雙手結成紫薇印,口中喚道:“沉睡于黑暗之中的侍神，服從于血脈的傳承，感召紫薇星的主導，聽從汝主之召喚，出現吧！”

一片漆黑的世界被七道耀眼的光芒照亮,圍繞在賀茂祇的身邊,七大式神全部出現,個個神情肅穆,目光凜然。

“賀茂一族的‘七式神’你以為這樣就能制服妾身嗎？”玉藻前悠閑又好笑的看着賀茂祇,絲毫沒有把她和七式神放在眼裏,“安倍晴明的“十二式神”都奈何妾身不得,你又能有什麽作為呢”

七式神把玉藻前圍在中間,手中結成同樣的法印,七條銀白的光鏈出現在他們的手裏。

“縛!”賀茂祇一聲令下,七條光鏈向玉藻前飛去。

“哈哈哈,雕蟲小技,你以為……這是什麽！？”玉藻前得意的笑臉被打破,她震驚的看着自己腳下出現的法陣,和身上突然出現的,一條條金色的咒文。就在玉藻前被法陣困住的同時,七式神手中的光鏈也纏在了她的身上,把她牢牢的困在原地。

“紫薇伏魔陣!剛剛不是被妾身打破了嗎？”

羽白看着她驚怒的模樣大笑,“紫薇伏魔陣怎麽會那麽容易被打破,你以為是自己的力量燒毀了符紙,破壞了法陣,卻不知其實符紙燒毀才是法陣成功的标志,金色的咒紋根本沒有消失,而是沉入地底,讓你一直被困于陣中還不自知。”

“呵,倒是比那安倍晴明還聰明幾分。而且竟然把自己的身體作為符咒……”玉藻前看着鎖住自己的道道咒文。

“誰讓我人微力薄呢除了利用你急着用我的身體複活這一點,我還有什麽辦法呢？”賀茂祇狀似無奈的搖搖頭,語氣十分可憐。

玉藻前靜靜的看着面前的少女,這一刻她明白,這個看似風輕雲淡,靈動跳脫的少女其實有着一顆堅定的心,為達目的不顧一切,對自己更是堪稱狠戾。不惜分離出魂魄,用身體作為符咒的載體也要困住她,絲毫不顧忌這樣做的後果。姑且承認她的機智和決心吧,不過……

“看來不僅是妾身小看了你,你也小看了妾身。”玉藻前身後的狐尾擺動起來,長長的尾巴在空中舞動,向着圍住她的式神們襲去。式神們紛紛拿出各自的武器,斬斷向他們伸去的尾巴。卻發現,雖然斷掉的尾巴紛紛落在地上頃刻間化為灰燼,但是斷口處卻會馬上長出全新的一截,攻擊完全無用。

“碰!”式神中武力值最低的就是巨門,她被玉藻前的尾巴狠狠的抽到了身上,飛起撞到遠處的石壁上。少了一個式神的牽制,就像找到了突破口一般,剩下的幾個式神被接二連三的甩了出去。好在紫薇伏魔陣不虧是除魔第一陣法,即使是玉藻前竟然也掙脫不開。

“可惡!”不僅掙不開陣法的禁锢,就連身上的道道符文也越收越緊,死死的勒住了玉藻前的手腳。

“貪狼,廉貞!”

兩道身影拔地而起,齊齊向着玉藻前飛去。貪狼還是一身黑衣,手拿長刀滿身冷厲的模樣;廉貞的形象則是一個身穿狩衣,手拿雙刀的女子,七式神之中武力值僅次于貪狼。

玉藻前看着向自己猛劈下來的刀鋒也不驚慌,兩條長長的尾巴從身後延伸出來,幻化出兩種不一樣的兵器迎上了貪狼和廉貞的進攻。其他的式神與羽白、鈴彥姬見此機會一擁而上,想要一舉制服玉藻前。

賀茂祇緊張的注視着面前的戰鬥,不虧是最有名的大妖怪之一,竟然七式神和鈴彥姬都殺不了她。要知道“七式神”曾是賀茂家先祖賀茂忠行的式神,就是安倍晴明的“十二式神”都不及他們,何況還有鈴彥姬這個半妖半神的存在。

今日一戰九死一生,但是……看看不遠處緊張的看着自己的幸村。

今日非勝不可!

又從懷中取出一張符咒,夾于指尖,另一手兩指并攏置于身前,賀茂祇揚聲念道:“僅此奉請!盡奉八百萬神明!盡奉諸天神佛!盡奉九天星宿!降明王!鎮妖伏魔!成就清明!成就吉祥!”手中符咒飛向空中,變化為千萬張符咒充斥這一方空間。黃色符紙上朱紅色的符文閃動,投下千萬道光線織成一張大網把玉藻前籠罩其中。

賀茂祇手中不停結印,印成後只見一個個法陣依次出現在玉藻前的左右前後。

“聽我召喚!降明王!東方降降三世明王!西方降大威德明王!南方降軍荼利明王!北方降金剛夜叉明王!中央天不動明王！急急如律令!”

一陣金光閃現,五王降臨,正是七式神被紛紛擊敗,化為符咒飄落之際,玉藻前已然破陣而出。

“束縛!”

五明王揮動法器,又一次禁锢住妖狐的身體。

不能再有絲毫的差錯,賀茂祇一把抽出腰間的尺八,“沉睡于塵世之物中的利刃，震顫于邪魔之物的掠侵，斬殺一切灰暗的罪孽，聽我召喚，即刻解封！”

“雷切”現世,邪魔盡除。

“雷神之劍!你怎麽會有雷神之劍”玉藻前的鎮定終于不再,被明王牢牢壓制着逃脫不得,即使相隔甚遠,“雷切”發出的凜凜殺氣已足夠她膽寒。

“受死吧!”賀茂祇揚起“雷切”向玉藻前沖去,刀身上瑩瑩閃動的古老符紋蘊含着無窮的力量。銀白的發被狂風吹得亂舞,衣袂獵獵作響,琥珀色的眼中寒光閃爍,殺氣逼人。

“不!妾身被困千年,終于一朝得見天日,怎麽會敗在你的手中!不可能!”玉藻前瘋狂的掙紮起來,調集起全身的力量想要沖破束縛,力量之強竟連五大明王都快要支持不住。眼見着冰冷的刀鋒離自己越來越近,她匆忙在身前撐起一道紫色的屏障。

“叮!”火花閃現,刀尖與屏障相碰竟發出金屬互灼般的金鳴聲。刀尖被屏障擋住,不管賀茂祇怎麽用力都無法再前進半分。有一縷縷紫色的光線從玉藻前的身體裏逸散出來,注入屏障之中。

“竟然不惜損失部分魂魄來鞏固,如今怎麽辦,再過一會兒怕是玉藻前就要掙開束縛了!到時沒有人能再制得住她!”鈴彥姬看着就要支持不住的五大明王心急如焚。

“可惡,就差一點點!怎麽辦,難道今天我們都得死在這裏？”羽白也急得團團轉,只要一點,如果那耶的力量能再強一些的話也許就能贏了!可是現在怎麽辦,自己和鈴彥姬都是妖怪,那耶用不了我們的力量。急的直轉圈的羽白看見一旁的幸村心裏更加着急,那耶啊那耶,快想想辦法,要不我們都死定了,你就是不為我們,不為自己想想,也想想幸村那小子,他……

對了!腦中靈光一閃,羽白從沒有這麽感謝過賀茂祇對幸村的用心,雖然他以前一直很嫉妒來着。

“幸村,那塊琥珀石,快扔給那耶那塊琥珀石!”那塊琥珀石裏蘊含的力量可是純淨的天地之力,不管是人神鬼妖都可以用。

幸村一直緊張的注視着賀茂祇,此時聽羽白這麽一喊立馬就知道了羽白的用意。從身上一把拽斷吊墜的繩子,用力的向賀茂祇扔過去。

“那耶,接着!”

賀茂祇瞬間理解了羽白的用意，伸手牢牢地接住幸村扔過來的琥珀石,翻手一按,把琥珀石按在了“雷切”的刀刃上。一陣柔和的光芒流轉,包裹住了“雷切”的刀身,只聽見“啪”的一聲,似是玻璃碎裂的聲音,擋在玉藻前面前的屏障上出現了一道道明顯的裂痕,從賀茂祇的角度看過去,這些裂痕把玉藻前驚恐的面容割的粉碎。

“不!”玉藻前凄厲的尖叫起來,眼睜睜的看着那道以自己的靈魂構築起來的屏障瞬間粉碎,銀白的利刃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無數的紫色光點從玉藻前的身體裏飄散出來,再也不能維持住她占據賀茂祇身體的力量,她的魂魄從賀茂祇的身體裏跌落出來,趴伏在地上。

“哈哈哈……,沒想到妾身竟然會死在一個小丫頭的手裏。”

“而且是魂飛魄散,永不超生。”賀茂祇的氣息也十分不穩,眉頭緊緊的蹙在一起。

“妾身早就說過,你是個有趣的人……”玉藻前張着無神的雙眼望着天空,紫色的光點從腳下開始消散,轉眼間整個身體都飛散在空氣裏,點點熒光,美麗異常,最後徹底的消失在賀茂祇的眼前。

“那耶,我們贏啦!“羽白興奮的向前躍去,鈴彥姬也開心的笑了起來。

賀茂祇轉過身看着幸村,慢慢的擡起了一只手。幸村微笑,向賀茂祇走去。

狂跳的心髒剛剛安穩，可是下一刻,他瞪大了眼,驚懼的拔足狂奔。

那個對着他微笑的身影突然變得缥缈渙散，脆弱的似乎一陣清風吹過就能消散在天地之間。

“那耶!”幸村張開雙臂想要緊緊的擁抱她,可是卻撲了個空,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化成千萬個金色的光點,四散飛舞于空中。

一下跪倒在地上,幸村注視着漫天飛舞的金色,全身顫抖的不能自已。

“那耶!怎麽會這樣!”

“人類的魂魄一旦離體就會變得非常脆弱,又經過那樣劇烈的能量碰撞,所以……”

“所以什麽？”幸村一雙眼已經通紅,他望着鈴彥姬,痛苦中隐含着深深的期待。

鈴彥姬轉過頭不去看幸村的表情,“魂魄飛散。”

幸村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像是掉進了冰湖裏一樣先是渾身冰冷,然後一陣陣削肉剔骨的痛感從四肢慢慢彙集到胸腔裏,把那一顆心割的粉碎。

心痛後本以為我又得到了你,可是上天還是殘忍的把你奪去。還有什麽會比這更痛苦呢？

“那耶,那耶。”幸村口中一遍遍叫着賀茂祇的名字,失去了所有力氣也要不顧地上的泥土和尖石向倒在地上的,賀茂祇的身體爬去。

撲過去把賀茂祇抱進懷裏,幸村撫着她的臉頰讓她靠在自己的肩窩。

“那耶,你怎麽會這麽冷呢我抱緊你好不好？”

“那耶,你以前說過想永遠和我在一起,你不會說話不算數的對不對？”

“那耶,你是不是累了最近一直見不到面,你一定沒有照顧好自己。你累了就睡一覺,但是要記得醒過來啊。”

“那耶,你不會是生我的氣才不理我的吧那晚我不是故意對你兇的。”

“那耶,我們回家好不好你不是喜歡那幅畫嗎我們回去看畫好不好？”

“那耶……”

“那耶……”

真田他們趕來的時候就看見這樣的幸村,和一直站在一旁默默流淚的羽白和鈴彥姬。

丸井和切原一下就哭了出來,聽到哭聲,幸村好像被驚醒一般擡頭看了衆人一眼。

“你們哭什麽那耶在睡覺,不要吵醒她。”幸村的神情很平和,只是那雙眼中黑沉一片,沒有一點神采。

真田和柳對視一眼,縱然不忍,縱然心痛,也不能看着好友如此。

“幸村,你冷靜一點,賀茂桑她……”

“她很好!”幸村的神情堪稱猙獰,惡狠狠的瞪着真田,不想讓他再說下去。

“幸村!”柳蓮二輕喝,“你看看賀茂桑,如果是她會希望你這樣嗎？”

幸村抱着賀茂祇的手臂一緊,低頭看着懷中的人。賀茂祇的神情很安詳,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嘴角甚至還有着淺淺的笑意。他想起少女曾經跳脫狡黠的笑容,想起少女曾經的灑脫飛揚,想起少女曾經的堅韌勇敢,想起少女對他的用情深重,想起哪怕到最後時少女都一心要保護他的樣子……

眼淚終于流了下來，一滴滴落在賀茂祇的臉上。少年悲痛入骨的哭聲拉扯着每一個人的神經,撕心裂肺。

沒有了你我該怎麽辦呢？你怎麽能這麽對我，以後那麽多的悲傷凄涼，孤獨痛苦，你都要留給我一個人嗎？

幸村把賀茂祇緊緊的鎖在懷裏,淚水迷蒙了他的視線。萬念俱灰之時，他的眼前有一點金光閃過,不敢置信的追随那道光源,真的不是錯覺。

“你們看,這是什麽？”丸井擡起頭,指着空中。

金色的光點漂浮在空中,越來越多,越來越亮。

“這一幕可有點眼熟啊!”羽白看着滿天的熒光,眼底隐隐跳動着火焰。

明明風早就停了,金色的光點還是在空中翻滾舞動,就像一群在歡快嬉戲的孩子。金色越來越耀眼,竟變成一片片金色的花瓣,在空中彙集成一朵朵金色的櫻花後又分散開來,如此反複幾次,花瓣彙集成一股金色的浪潮向幸村懷裏的賀茂祇撲去。

刺目的金光讓人睜不開眼睛,少年們紛紛閉上眼,就連羽白和鈴彥姬都不例外。

當感覺光線慢慢變淡後,少年們睜開了眼睛,一切都沒有變化。想起之前的情景,少年們趕緊看向幸村和賀茂祇。

“快來看看她!”幸村對着鈴彥姬喊道，一種隐秘的期待讓他的心狂跳起來。

鈴彥姬一瞬來到幸村的面前,蹲下身抓住了賀茂祇的手臂。

“有脈搏了!雖然很微弱,但确實有脈搏了!”

“真的太好了!”少年們驚喜萬分。

不敢相信的愣住，深怕又是一次得而複失的絕望，用盡全身的力氣鎮靜下來，幸村一手貼在賀茂祇的頸邊細細感覺,是真的,雖然十分微弱,但是那微涼的皮膚下的确有隐隐的跳動。

驀然回神！

“那耶,太好了!你還活着!謝謝你!”幸村抱緊賀茂祇,吻在了她的額頭。沒有任何語言能形容他此刻心中的感激和慶幸。

天空中的烏雲慢慢散去,月光傾灑在少年和少女的身上。

不管怎麽樣,終于還是天晴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阿諾{對手指}，看到有親留言說比起男主更期待神降……是我沒寫清楚麽？不是神降，是借用神之力，那耶在祭典上最後跳的舞就是天宇受賣之舞啊~果然是我功夫不到家麽？斯米馬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