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複活于湮滅之地

所有的祭祀活動結束時已經是夕陽斜下之際,一部分的游客已經離去,還有一部分人等待着參加晚上的慶典活動。

賀茂祇覺得有些累,一大早就起床梳妝準備,整整折騰了一天只覺得精疲力盡。

“祇上大人。”

“什麽事？”

“賀茂智久在栃木出現。還有,外面有一群自稱是您友人的少年想見您。”

是他們吧賀茂祇想了想說道:“請他們走吧,就說我累了,如果明天天氣好的話我會去看他們。”

被這樣告知的少年們十分擔心。

“之前一直找不到她,現在好不容易見到了又不肯見我們!那耶真是太過分了!”嘴上說着抱怨的話,眼睛裏卻已經泛起了淚花,丸井狠狠的眨眨眼,不讓眼淚流下來。

“賀茂桑是不想牽連到我們。”

“雖然明白她的心情,但是果然很不爽呢!等她平安回來後一定要好好的教訓她一頓!”仁王也憤憤的說道,只是眼睛裏的擔心和嘴上的狠戾明顯不符。

幸村沒有說話,只是深深的看着面前緊閉的門扉。她還是不想見自己,真是倔強的讓人毫無辦法。今晚就是決定一切的時候了,她就那麽狠心的不想見自己一面幸村越想越急,再不顧平日的禮儀,對着門裏喊道:“那耶,出來見我一面,你真的這麽絕情嗎？”

“那耶,我求你出來見見我,我不會阻攔你的任何決定,我只是想和你說一句話。”

“那耶,那晚我說的話不是真心的,那只是氣話而已。”

“那耶,請不要這樣對我,讓我看看你吧,一眼也好。”

少年抛卻了所有的自尊和威嚴,站在門外一句句苦苦的哀求着賀茂祇,可是房間裏的人卻毫無反應。身邊的好友們都不忍去看,他們的部長何時這樣過于是少年們也紛紛出聲懇求着賀茂祇,希望她能夠出現,能和幸村見上一面。

“那耶,如果……如果你今晚不能平安回來,你難道連最後一面都不想見我嗎”幸村的聲音已經哽咽,但是他還是說出了讓自己最為恐懼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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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閉的房門終于被打開,幸村驚喜的看去,卻不是賀茂祇。

“鈴彥姬？”

“正是。”

“那耶呢？請她出來。”幸村急切的在鈴彥姬的身後尋找着,卻沒有賀茂祇的身影。

“祇上大人已經離開了。”

說完這句話,少年臉上的失落讓鈴彥姬不忍再看。她趕緊說道:“祇上大人有話帶給您。”

“什麽？”

“祇上大人說,如果能平安回來,她會向您道歉,不論您怎樣懲罰她都可以。還有一句話,祇上大人說,能與您相遇她很幸福。”

說着不管失魂落魄的少年轉身離去。

衆人看着幸村的樣子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全都擔心不已。卻見幸村猛的轉身,狂奔離去。

“幸村,你去哪裏？”

“部長快跟上!”

少年們跑出神社,幸村已經完全沒了蹤影。

“這下糟了,部長現在這個樣子能去哪裏不會出什麽事吧？”切原焦急的看着柳蓮二。

“大家不要驚慌,先通知幸村的家人。我們在附近找找,他應該還沒有走遠。”

“沒錯,大家自己也注意安全。”真田和柳冷靜的語氣安撫了大家緊張的情緒。

此時的賀茂祇正坐在羽白的背上向栃木飛去。

“我早該想到的,玉藻前會選在‘殺生石’的面前複活,賀茂智久倒是還有點用處。”

“不枉當初我忍住脾氣,沒有踩死他。”羽白呲牙。

“今晚我和玉藻前各占優勢,不知道結果會如何呢”賀茂祇看着自己的手臂低喃,第八條白色的狐尾已經出現了。

“不論結果怎麽樣爸爸都會陪着你的。”

“說了不需要兩個爸爸。”賀茂祇輕笑,難得沒有狠狠的吐槽羽白。

“最後都沒有見那個小子一面,我家女兒很壞啊!”

“你不就喜歡我這一點？”

“沒錯,這才是賀茂祇!”

夜幕降臨,今晚的月亮很圓,能清晰的看見身邊的一切。降落在“殺生石”邊的賀茂祇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內的人。

“賀茂智久,你怎麽會在這裏？”

“賀茂祇,如果你能安安分分的不妨礙我的計劃,不與我争奪賀茂家家主之位,你就不會有今天!”賀茂智久的眼中不見一絲的親情,只有滿滿的怨恨和陰狠。

“我想就算我們沒有為敵,我也不會坐看妖狐複活而不管,雖然我不像你賀茂前家主一樣,時刻銘記‘陰陽師除妖為己任’的家訓。”

“你……哼,如今還要逞口舌之快,我看你能逞強到什麽時候!”

“怎麽你就那麽相信我會被玉藻前取代,所以迫不及待的來看戲你該不會忘記你曾經吸取過妖怪的妖力,如果最後是我贏了,你說我會不會放過你到時你就會和玉藻前一起消失。”

“哈哈哈……,你未免自信的過頭了!曾經安倍晴明率領一萬五千人的軍隊都沒能驅滅的大妖怪,你就是再天縱奇才還能比得上晴明嗎？”

“好,如果你被我的式神殺了,可不要去閻魔大人那裏告我啊。”

“哼,倒是你,死後魂魄被吞噬,肉身被妖怪所用,我勸你,還是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你這個狠毒的老家夥,我這就吃了你!”羽白實在忍不住,躍到賀茂智久的面前,擡腳把賀茂智久狠狠的踩在了腳下。

“你,你敢,你這個妖怪……”賀茂智久被吓得全身顫抖,連聲音都變了調。

“我怎麽不敢我想弄死你好久了啊。”羽白眯起眼,扯出一抹詭異駭人的笑。

“羽白,別髒了自己的腳。”賀茂祇不甚在意的揮揮手,不是下不了手,真的是覺得沒有必要。

“哼,滾!”羽白用爪子狠狠的一揮,賀茂智久被掀飛了出去,撞在路邊的大石上暈了過去。

明月慢慢西移,賀茂祇能清楚的感覺到身體的變化。有一種細密的刺痛和灼熱從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裏滋生出來,最後都彙聚在手臂上的狐尾處,疼痛的感覺越來越強。

“呃……”疼痛還是到達了難以忍受的程度,賀茂祇用右手按住左臂,禁不住痛吟出聲。

“那耶!”羽白焦急的看着賀茂祇,可是卻什麽忙都幫不上。

“祇上大人!”鈴彥姬突然出現在賀茂祇的身邊,扶住她顫抖的身體。

“空氣……在震動,她要來了。”似乎是要證實賀茂祇的話,原本晴朗無雲的天空頃刻間被厚厚的烏雲所遮蓋,明亮的月光被烏雲吞噬,整個世界陷入了黑暗。

狂風驟起,飛沙走石,就連羽白和鈴彥姬都被風吹的站不穩腳步,賀茂祇卻忍着渾身的劇痛站直了自己的身體。

烏雲蔽月,一片漆黑。賀茂祇眯起眼望着前方,從懷中拿出一疊紅色的符咒揚手擲出,符咒于空中一張張緊密的排列在一起,其上金色的咒紋發出瑩瑩的光,組成一個神秘古老的圖案。

“紫薇伏魔陣!”鈴彥姬不敢置信的看着空中閃動的陣法,已經失傳的古老陣法,傳說是由修驗道始祖役小角所創,除了役小角本人外再沒有人能夠使用,就連賀茂忠行都不能。

“這丫頭什麽時候學會了這麽厲害的陣法的”羽白也瞪圓了眼睛。

賀茂祇沒有說話,只是盯着法陣另一邊的空間。有星星點點的紫色出現在空中,越來越多,越來越亮。紫色的光點在狂風中四散飛舞,它們沒有被吹散,反而慢慢的集聚在一起,形成了一條紫色的光帶在空中旋轉翻騰,那正是玉藻前集聚在一起的魂魄。

賀茂祇雙手結印,向着紫薇伏魔陣的方向一推,法陣瞬間變大了數倍把那條紫色的光帶籠罩其中。彙聚的魂魄沒有任何消散之勢,毫無畏懼的一次次撞向那些金色的咒紋。強烈的能量波一層層向外擴散,沖擊着站在一邊的賀茂祇。

法陣抵不住玉藻前的力量,開始晃動,開始碎裂。最終的,就像是到達了一個臨界點一樣,紅色的符紙燃燒起來,盡數化為灰燼,只有繪制其上的金色符紋還漂浮在空中。紫色的魂魄發出刺目的光亮,彙集成一個人的模樣,賀茂祇只覺得胸口一痛,支持不住的退後一步,同時空中的金色法陣也徹底消失了。

“啊……”一聲長長的嘆息,音色酥魅入骨,帶着回味和暢快的感嘆。

被封印千年的玉藻前,複活了。

與賀茂祇在夢中見過的一樣,當真是傾國傾城的美人。此時玉藻前正張開雙臂,閉着眼,感受着這久違的,活着的感覺。

“妾身被困千年,終于重見天日了。還是曾經折羽之地,真是定數啊!”

“我倒覺得,此地真當該是你的歸處。”賀茂祇淡淡出聲。

玉藻前睜開眼打量着她,輕輕點頭。

“果然如妾身所想,真是美麗啊!”

此時的賀茂祇還穿着在“葵祭”上跳神樂舞時的白色巫女服。

玉藻前的目光掠過一左一右站在賀茂祇身邊的羽白和鈴彥姬身上。

“雖說賀茂智久與妾身說過,但是一介陰陽師卻能得到妖怪的青睐,你果然比那些無能膽小的人類有趣的多。要不是妾身複活需要你的身體,也許我們能成為朋友。”

“我可不想和能為人類帶來災禍的妖狐成為朋友,所以我絕對不會讓你得逞。”

“災禍那是他們應得的懲罰!妾身被囚千年,全都是拜你們人類的陰陽師所賜!你不是也很讨厭人與妖怪之間的矛盾嗎那麽你就該心甘情願的獻出自己的身體,一旦妾身複活,就會召集所有的妖怪,建立一個全新的世界,妾身會制定一個完美的準則,讓人類與妖怪之間再無争端,這樣不是很好嗎？”

“你的準則就是所有的人都會成為妖怪們的奴隸和食物？“

“這有什麽不對嗎？妖怪有無盡的生命,有強大的能力,弱小的人類只能被主宰和控制!”玉藻前的眼中閃現着瘋狂和執拗,認為自己的想法正确到理所當然。她高高在上的看着賀茂祇,卻聽到少女一聲不屑的輕笑。

“原來我以為你只是一個憑借着美色迷惑君王的妓子,卻沒想到千年以後你竟然自己做起了君王夢,這是什麽歲月帶給你的成長嗎？”少女的神色滿含嘲諷,偏偏又笑得十分開心。

“放肆!從沒有人敢對妾身如此無禮!中了妾身的詛咒還敢口出狂言,妾身就讓你看看這裏到底是誰的埋骨之地!”玉藻前被激怒,她沒想到一個小小的陰陽師少女竟然會如此狂妄不知天高地厚。

玉藻前的身後長出九條長長的狐尾,她閃動身形向着賀茂祇沖去,速度之快,讓賀茂祇根本看不見她的身體,只在空中留下一道紫色的光影。

羽白和鈴彥姬雙雙擋在了賀茂祇的身前,卻被玉藻前一揮手甩飛了出去。賀茂祇想退後卻動彈不得,手臂上出現狐尾的地方仿佛被烈火灼燒一般的痛,她知道是玉藻前啓動了她身上的詛咒。

“那耶!”

“祇上大人!”羽白和鈴彥姬驚叫出聲。

賀茂祇閉上眼,就算早就知道力量懸殊,但是竟然在玉藻前的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如今也就只能接受現實了。

玉藻前露出得意的笑容,散發着熒光的身體瞬間消散,化為無數紫色的光點沖進賀茂祇的體內,只要占有了這個小丫頭的身體,就可以徹底的複活了!

賀茂祇感覺到身體上的痛苦逐漸消失,與痛覺一起消失的還有觸覺、視覺和聽覺,她知道自己正在失去身體的控制權。耳邊的風聲和羽白的嘶喊聲慢慢遠去,變得渺茫。在一切都陷入黑暗和沉寂的最後她聽見了一聲痛苦的呼喊,那聲音穿過無邊的死寂直達自己的心底,那聲音聽起來那麽絕望,那麽恐懼。明明已經失去了感覺,可賀茂祇卻能清楚的聽出那其中滿含着的顫抖。

聽起來好耳熟啊,是阿市吧……